第 268 章
賈赦也有些懊惱。太大意了!穿越過來一直順風順水,讓他對這些古人輕視起來。等把幾樣現代東西一一蘇出來后,他更是生出了自己遠勝於這些古人的心思。
原本在對待家人上,他還記得這些都是有血有肉的人,怎麼到了官場上,就忘記這是些老油條了?自己仗了先知的便利,對付賈母還算輕鬆,可是對上官場的老油條們,還是讓人擺了一道。
要是現實一板一眼依了原著,他的確有些便利。可是原著已經讓他改得面目全非,時間發展也已經超出了原著,他還在用老眼光對待,可不就吃上癟了。
可是已經考核了,開弓沒有回頭箭,現在也容不得他回頭——如此大的陣仗,一旦虎頭蛇尾,將來再想考核只會更難辦。再說總得給那些參加考核的官員一個說法:不能太苛,讓那些官員群起攻之;也不能太寬,連個響動都聽不見。一個不慎,奸佞誤國的帽子就得扣在他頭上。
在養心殿里轉了一圈又一圈,賈赦想出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皇上,我現在腦子也亂得很,要不讓我大舅哥和時先生一起過來,商量商量?」
皇帝此時氣息漸平,賈赦此舉說是莽撞,可出發點是好的,考核出的結果也證明,那些官員也確實可恨。見他此時那可憐樣,也不忍讓他難堪,連忙讓小梁子去傳旨請人。
忠順卻打趣賈赦:「你怎麼這樣好命,從小到大,總有人跟在你身後收拾亂攤子。難怪就是闖禍,也比別人闖得大些。」
賈赦翻他一眼:「得道多助,你不知道嗎?我為人又正直,待人又誠心,當然有人願意幫忙。」
等等,他想起了點什麼,只在得道多助上打起了轉。
忠順還想接著和他扯兩句,好緩和一下氣氛,卻讓皇帝止住了。少見賈赦如此凝重,臉上寫的都是:我在想事。
等張清與時先生忙忙地趕到養心殿,就見皇帝與忠順對坐喝茶,賈赦自己在地上轉圈。除了賈赦臉上神色不好,那二位表情還算平和,與剛才傳旨之人十萬火急催促不搭邊呀。再有疑惑,二人還是先給皇帝與忠順見過禮,得了賜座后,才詢問叫他們的意圖。
賈赦看到了他大舅哥,那是智商急速上線:「大哥,你來得正好,看看這樣辦可行不可行。」
聽說又是賈赦鬧出來的事兒要壓不住,張清恨不得給他一腳——沒聽說千里做官只為財嗎?你一個國公,人家又沒賺你的錢,替皇家操的那門子心?你一個替人家操心還不夠,還非得拉上我,我是不是上輩子欠下你的了。
沒好氣地用鼻子里哼出的一聲算是回答了賈赦,惹得忠順對張清佩服得五體投地,高人呀,什麼時候自己也給這人來這麼一下子才好呢。
賈赦就說出了他的打算,也就是把剛才他對忠順說的「得道多助」反過來用。那些官員自然不能輕輕放過,可是也要區分個三六九等:
有那只是多收了冰敬炭敬,給人說些好話的,只要舉薦之人無有大惡,乾脆只是口頭警告一下,下不為例得了。這樣的官員能佔個五六成,這樣等於是先把吏部穩住了。
還有那私改京察結果、吃拿卡要的,就得或是降級或是調出,總之是要教訓,還得把原來的結果盡量糾正回來。這樣的人又佔了二三成,只要謀劃得好,起不了什麼波瀾——那些被禍害的人,就不會放過這些官員,到時他們自己為收尾就得焦頭爛額,哪有搗亂的心思。
最要緊的,就是那三個小團體的成員們。別看只有一成多些,卻已經算得上朋黨的雛形了。還不知道他們只是在吏部如此,還是已經把手伸到了各部,得再細細地查。對付這些人,賈赦的想法就是,把這些人的罪證公佈於眾,讓天下的官員與百姓,都知道他們的惡行。
官員們是什麼人,那都是讀書人。而讀書人最在意的,自然是他們的名聲。把他們確鑿的證據亮到天下人面前,首先這些人的所謂名聲就沒了,而那些受害者、那些被傷害了利益的人,一定會對他們群起而攻之。
朝庭處置有罪的官員,就是為民除害,再有想給他們叫屈喊冤的,就得小心會不會讓人當做這些官員的同黨看待。這就是賈赦想出的,讓那些人「失道寡助」。
等賈赦口沫四濺地解說子半個多時辰,養心殿里落針可聞。他有點心虛,難道還不行?怯怯地看向張清:「大哥,真不行?我想了半天,才想出這麼個不是辦法的辦法。」不行你們想去吧,我無能為力了。
張清又看了看他,才對著皇帝施了個禮:「似乎也是個法了。」
皇帝漫不經心地道:「應該可以一試。」
得了二人這話,賈赦就把心鬆了一塊,還好還好,總算可以補救。不過接下來那五部的考核,還是得加些小心,在考核之前,就得把方案修改一下。
他就又試探地說出了這個意思,時先生先開口道:「那外任的官員呢?」
賈赦想了想才道:「外任的官,不好今年一下子全都考核。只要把以吏部人的處分公布天下,對外任官就是個警醒,怕是那些人還得想著自己或是收尾或是抹平。要是真心悔過收手的,將來考核時不用太過,對那些想著抹平的,也不必息事寧人。」
忠順王爺忍了半天,此時大聲道:「我說什麼來著,這個人就不該讓他白閑著。這樣的事兒他都有法子圓回來,平日那些,他還不是手到擒來。」
皇帝、張清與時先生聽了,都露出些笑意,張清還算厚道,只說:「不逼急了他,他肯用腦子才怪。」說得眾人狂點頭。
賈赦這才知道,感情這些人都在等著自己想法子,還白白看了自己的笑話。可是事兒是自己提出來的,也不好抱怨,只好道:「還是得與趙同通個氣。」
在趙同的眼皮底下,竟出來了三個小團體,說他一點不知道那絕對是糊弄鬼。要不他就是打得合光同塵、兩不相幫的主意,要不他就是讓那些人架空了。前者算是讀書人好顏面的通病,後者的話,這位的尚書怕是做到頭了。
誰讓賈赦現在管著吏部,與趙同通氣的事兒,皇帝理所當然地交到了他的手上。把個忠順美得沖他大笑三聲,才要去大明宮給太上皇請安。
賈赦也跟著忠順一起——近日太上皇身子越發虛弱,也越發地依賴起人來,總想著他們這些人時時陪著才好。進了宮不去看一眼,下次就得落好大的埋怨。
這次太上皇當著忠順的面,也沒再問賈赦那些舊事,反而關心起張老太爺來:「你岳父的身子可好些了?讓御醫去給他診治,也不過是些太平話、平安方。」
賈赦只道:「他老人家是個會找樂子的,日日不過是帶帶重孫。我看身子倒比前些日子旺健些。太上皇,要我說你也得自己扎掙些才好,日日只管躺在這裡,悶也悶出病來。」
太上皇氣樂了:「是我自己願意躺著不動的?左來一個御醫讓靜養,右來一個御醫說宜卧床,我還哪裡敢動。」
忠順也在一邊說些御醫醫囑太過教條的話,不過是引著太上皇多說些,開心一點。
出了大明宮,二人都有些感慨,還是忠順存不住話:「當日父皇何等英明神武,不想老了也只能...」
「總是太上皇心思太重。」賈赦一語道破:「過去的事兒都已經過去了,再多思多想又有什麼用。與其將來後悔,不如一開始就盡量做到無愧於心。」
忠順就問:「你現在就是要將來不後悔?」
賈赦點點頭:「就算是一時想不周全,只要有時間,總能慢慢改過來。可是什麼事兒都不做,只等著那事兒自己過去,哪兒能盡如自己的心。還不如我自己出把子力氣。」
「得了,」忠順聽他說得帶勁,就想著給他點冷水:「剛才也不是誰嚇得草雞一樣。」
賈赦才不怕這點打擊:「那又如何,還不是被我想到了法子。」
「可一不可再。」忠順提醒他:「虧得這次先試了一個部,才有轉圜的餘地。下次你還是小心些。」
賈赦點頭承了他這個情,卻又噗地一笑:「當日吏部那些人,把個方案寫得細之又細,怕是打了找各部麻煩、立威的心思。誰知道皇帝竟讓他們自己先試,也不知道那些人現在後悔不後悔。」
怎麼不後悔。趙同要事前知道吏部考核是這個結果,才不會開會討論如何上奏的問題,他得開會討論大家如何收手的問題。可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考核結果是忠順王爺親眼盯著人整理的,他這個尚書一句話都插不上。
好在他的事情不多,應該還在皇帝容忍的範圍之內。可是偏偏,兩位侍郎外加一個後台硬挺的員外郎,竟在他眼皮子底下拉起了山頭。一個失察,妥妥地落在他的身上。就算是皇帝為了維穩,也最多是忍他一時,怕是致仕之期不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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