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9 章
也不知道賈赦都是怎麼和趙同說的,大家只發現吏部尚書幹勁十足,彷彿要一下了把吏治整頓清明一般。
他在吏部十餘年,自然有自己的班底。好在這些人大多在賈赦所言的第一類人之中,趙同將人一一叫到自己辦事房,無一例外地將人大罵一頓。好些人心中不是不抱屈,畢竟有些事情,分明就是尚書大人吩咐自己做的。
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是一部尚書,罵你那是把你當成了自己人。這些人在心裡安慰著自己,手下的活計也沒耽誤,把考核方案重新完善。
等對第二類人的處置出來之後,被趙同罵過的那些人,無不抹了把汗,就算尚書大人罵得再難聽,也比降級調任強呀。降級還能留部,就算是對著舊日同僚有些面上不好看,可是還能與家人同處京中。調任的就慘了,只看那些地方,哪一處不是窮山惡水,想回京,只能等子孫輩出息了。
兩位侍郎有些坐不住,他們分別向趙同打聽消息——自己做過什麼,別人不清楚自己還不清楚?當日皇帝突然說讓吏部先行考核,他們連遮掩的時間都沒有。
趙同很是看不上這二人前倨後恭的樣子,原來就算是對著自己這個主官的吩咐,他們也常常用各種理由拖延,陽奉陰違的事情沒少做過。現在知道怕了?晚了!也不看看,那第二類人中,可有不少他們的外圍呢。
不過人這趙同也不做落井下石之事,只好言好語了安慰二人:「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二位老兄只需靜待結果便是。還請不要誤了手上的差事,就有一二不是,現在的差事辦得好,在皇上面前也能算是將功補過不是。」
至於那位自以為後台硬挺的郎中,趙同連見也沒見——那郎中不過是大皇子妃的親戚,就在部里狐假虎威起來。也不想想,大皇子現在一門心思練兵,哪兒顧得上他這八杆子打不著的人。聽說宮裡的皇后已經訓斥了大皇子妃,自己何必再給這人臉面。
等吏部將左右侍郎和那位郎中的罪證公佈於眾,天下一時大嘩。順天府、大理寺,狀告三人的是一波接著一波,都不用皇帝暗中安排人手,幾個人的名聲早就臭不可聞。大家對朝庭的處置拍手稱快,人人都說皇帝聖明,強烈要求將這些國之蛀蟲誅殺。
也有心思活動之人,對著這些人的罪名,將自己平日所為捛過後,悄悄收手,倒是真的達到了殺雞儆猴的目的。就是城裡的紈絝們,也讓家裡約束起來,不敢再為非做歹——治家不嚴,也算考核中的一條罪過。
京內動靜已經如此,驛道上也是轎馬紛紛——正是該年禮走動的時候。大家今年記性好,把早多少年不聯繫的親戚故舊都想起來了,趕早打發家裡下人四處送年禮。至於現在各處驛道都已經鋪上了水泥路,行程比以前快了一倍不止的事,都讓大家忽略了。
因著吏部自己把自己考得漆黑一片,剩下來的幾個部再考核時,一點雜音都沒有了。加之後改的方案比起吏部考核用的,又完善了幾分,那五部的人都對吏部尚書刮目相看:不愧是官場浸淫多年的人精,如此不動聲色地就把三個心大的下屬拔掉了。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趙同自那日賈赦問他:「這是你最後一個機會,你干不幹?」已經無路可退,乖乖地做了皇帝手裡那一把刀。
賈赦自收服了趙同,在吏部的事兒就少之又少了。每日早朝後,他就躲在辦公房裡補覺,一點也不為吏部的緊張氣氛所動。只是他是清靜了,別人卻想著能不能走通這位的路子。
一時請酒的、設宴的,甚至請邢夫人與孫苑賞花的,層出不窮地來了。邢夫人先還應酬幾日,後來只推身上不自在,由著孫苑出門應酬去。好在現在有惜春的事情占手,胡氏時常過來與她商量說話,日子也不寂寞。
等那日邢夫人與賈赦說起,家裡今年的節禮比往年多出了幾成,賈赦才知道自己也算得上一個炙手可熱的人物了。
「可都回禮了?」顧不上這些人為什麼這麼早送年禮,賈赦先問自己家裡有沒有拿大。
邢夫人點頭道:「已經回過了。差不多的人家,都是按人家送來的東西換了樣子回的。媳婦對這些事情,做得倒妥帖。」
如此就好,剛查了別人,可別自己家裡竟貪了別人的禮。就聽邢夫人接著道:「不過媳婦和我說起,有幾處外任的官兒,與咱們家再沒有交往的,今年卻送了禮過來不說,那東西竟不是年禮的樣子。因著價錢太大,媳婦不敢自專。我想著,如今咱們府上又不缺這些,就讓媳婦給人退回去了。」
「好!」賈赦贊了一聲:「夫人不愧是超品國公夫人,好氣度,好見識!」
再是對誇獎免疫,有人誇獎也讓人高興。邢夫人就笑開了:「老爺老了老了,倒會哄人了。我只想著,如今老爺不比在莊子上,最是風口浪尖的時候。家裡能加一分小心是一分。不指望著能給老爺分憂,可也別拖了老爺的後腿。」
若是原來賈赦認為邢夫人已經夠通透了,現在就覺得人家是大智若愚。這份見識,是一般人能有的?原著裡頭,都說她是尷尬人。可一個丈夫不喜、婆婆打壓、妯娌擠兌,還能把東大院死死把持住,實在不平的時候也能嗆上幾聲,讓別人一起尷尬的人,沒點智慧還真說不過去。
「你想得很是。」賈赦再次肯定了邢夫人的想法:「晚飯後,與孩子們都說上一聲吧。月滿則虧、水滿則溢,現在我們還真有些樹大招風了。」
見邢夫人面露憂色,只勸道:「別自己沒事瞎琢磨,到不了你想的那一步。等這次事兒了,惜春出了閣,咱們大可緩上一緩。再就是時先生說了,琮兒已經可以下場一試。雖然他身上有個小爵位,可是還是從正途出身的好。」
邢夫人先還想著,自己究竟是多想些好還是少想些對,一聽賈琮要下場,全都拋在腦後了:「他才十二歲,是不是早了些。」
賈赦就搖頭:「不過是童生試。他在國子監這麼長時間了,要不是時先生壓著,咱們又在孝里,那些人說前年就能試試。」
邢夫人有更關心的問題:「那他是在京里參考,還是回金陵參考?」要是回金陵的話,不幾日就得出發了。想想賈琮一個人在路上過年,怎麼都心疼。
這個問題賈赦也想過:「還是問他自己的意思。要是回金陵的話,我讓賈薔送他回去。你擔心什麼。」
邢夫人卻沒有那麼樂觀,人家賈敬現在只守著賈薔一個,看得也眼珠子一樣,能讓你大過年的把人支使出去?好在晚上大家說起來的時候,賈琮剛露出想回金陵應考的想法,就讓賈璉給壓下去了。
「你讀書倒讀得迂起來了。整個國子監的生員,都在京中應考,偏你一個回祖籍,讓人怎麼想你?何況你又不是直接考進士,不過是個童生。」賈璉說得不以為然。
賈赦也捨不得孩子一路奔波——這個時代交通不便,路上不周不備的,有了事情家裡邊援手也不及。就點頭同意賈璉的說法。
見賈琮還要說話,賈璉就拿出哥哥的款來教訓他:「父母在不遠遊,這話你可是忘了?我知道你的心思,生怕人說你是借了家裡的勢。可你想想,若說借勢,在金陵可有大過咱們家裡的?到時人家真給你個案首,你接還是不接?」
這話大近情理,童生試並不封卷,略有心的一打聽就知道賈琮出身。只要賈琮不交白卷,在哪裡名次也不會太低。見賈琮低了頭,賈璉就勸他:「你有心上進是好的,可也不能為了自己上進,就父母親人都不認了。我們是父親的兒子,走到哪裡都改不了這個。」
「當日我剛當差的時候,何嘗沒有你這個想法?那時舅舅與外祖父就已經說過我,有勢可借卻不借,那是矯情不是清高。只要咱們本心上進,就比別人站得高些,也是人之常情。」
賈琮這才知道自己想左了,起身恭敬地給賈璉行禮:「多謝哥哥教導,是我想得差了。」
邢夫人滿意,賈赦更是點頭:「璉兒老成了不少,琮兒跟著你哥哥多學些。」
這可是亘古沒有的評語!賈璉一向只有讓他老子收拾的份,剛才也不過是拾人牙慧,將當日張老太爺與張清勸他的話勸說賈琮,竟讓他老子如此稱道,臉上興奮得紅光直冒。
說來也是二人犯沖,賈赦剛才還覺得賈璉有了長兄的樣子,現在看他一臉得瑟又要打擊:「你也不用得意。你母親和我說起,現在好些原來不往來的人家都向家裡送來了年禮,讓你媳婦退回去了。此事日後也如此辦。倒是你,在外交際應酬當心些,別再犯糊塗。」
賈璉就叫起撞天屈來:「父親也和門上問一問再說。這些天我何曾出去應酬過。多少人家婚喪嫁娶之事,或是媳婦去,或是禮到人不到。我可是日日不錯時辰地從衙門直接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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