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悔悟篇 第七章 絕筆書
擺脫了奇雲國國使的煩擾后,澤帝自感身心輕鬆。
也因此,時遷自立門戶,得號封王。因為這些事,澤帝對時遷也是不甚喜愛,嘗嘗冷落忽略時遷。而時遷也因此從不與他親近,直到後來,時遷一天天的長大,澤帝覺得最起碼面子上應該維護一二,才與時遷有了親近,當然也是為了做給奇雲國看,以便太華在日後遭難之時,奇雲依舊能給予援手。
在太華兵力日漸衰弱之後,澤帝更是覺得應該好好經營這份父子情。只是,多年都沒有親近過得父子,讓人看起來要多虛偽就有多虛偽,要多彆扭就有多彆扭。兩人心性不同,性格不同,澤帝之前一直寵愛的就是時琰,所以看到時遷於時琰有所不同,心中難免也會生出別樣的情緒。
故而一錯再錯,最終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澤帝輕嘆一聲,滿臉都是神傷。
手指輕顫的觸碰那枯死的花枝,眼角滑過兩行滾燙。
這一幕,剛好落在從宮門走進來的時遷眼中,時遷臉上勾起一絲譏諷的笑,「怎麼?現在還要假惺惺的悲上一悲?」
明明薄情至極,又何必一副傷情的樣子?以為這樣就能換得時遷的悲憫之心嗎?
那澤帝可真是打錯了算盤。
澤帝看著自己面前神情譏諷的小兒子,心中頓生一股無力感,張口無言,不知如何做解的無力感。自己虧欠的太多了......
時遷見澤帝看著他不說話,於是冷淡的問道,「傷勢如何了?」
「已無大礙......」澤帝看著時遷說道,聲音還是有些虛弱。
言罷,再無其他,在這對父子之間,似乎什麼話都顯得多餘,而此時兩人之間的氣氛也有些尷尬。
「既然無礙,那父皇就好好的活著,本王已經是大逆不道,可不想再背上弒父的罪名。」時遷也不想和澤帝多待,冷冷的丟下了一句就要離開。
「遷兒?」澤帝卻是喚住時遷。使得時遷腳步猛的一頓,卻是沒能回頭。
「皇后的靈柩葬在何處?」澤帝嘆了一口氣問道,似乎對時遷能告訴他答案抱有希望。
時遷沉默了片刻,自嘲的笑了一下,說道,「西荒。」
澤帝似乎是不能夠相信,激動的都站起了身,聲音無不透露著不可置信,「西荒?」
西荒離京城太過遙遠,於宗法禮制不合,葬在那處,澤帝也想不出有何寓意。
時遷這才轉身,平靜的看著澤帝說道,「李明珠死在西荒,李玉珠為什麼到西荒,父皇知道的吧?」
一個從小在京中錦衣玉食的千金大小姐,卻不辭舟車勞頓,茶飯艱苦遠赴西荒,可想而知,心中是有多麼的無助,絕望,厭惡和憎恨......
「司允已經將皇后的罪狀告知天下,自然不能再入皇陵,所以兒臣擅自做主,將皇后的屍骸交由了司允,司允帶去了西荒,拿去祭奠李玉珠了。」
時遷看著澤帝的變輕逐漸的悲痛起來,鼻尖發出一聲冷嗤,「若不是父皇寵妻無道,又怎會走到這一步?」
時遷也沒時間去看澤帝到底有多麼的悲痛,也不想再看澤帝那張嘴臉,於是頭也不回的走了。朝中還有許多事情需要去處理,還有許多事情需要商議,時遷直接邁步去了議政殿,那裡朝臣已經在等候了。
一直到三更半夜,朝臣早已散去,議政殿卻還是燈火通明,時遷還在批閱奏摺。
這樣的日子一轉眼就過去了三天,可是始終沒有傳來時遷何時登基的消息。朝中也不是沒有大臣去催促,畢竟八方各國都已經知曉太華已經換天的消息,都準備派使者前來巴結新王,只有名正言順的皇帝才能接見各國來使,接受各國來使的朝拜。
時堯也開始時常入宮,閑暇時陪時遷說話下棋,時而上報一下商貿上面的事宜。
「你啊,根本不提登基的事兒,你讓那些跟你一起造反的臣子們怎麼想?他們心中難免有所顧忌和猜測,到時候朝堂又要不可避免的來一場分裂,你該如何?」時堯此時正與時遷下棋,吃了一口邊上放著的葡萄,覺得十分可口的點頭稱讚了句,「不愧是進貢來的,就是可口!」
「他們現在還不敢蠢蠢欲動,本王已經賞罰分明,只是差了皇帝的稱號而已,他們還有什麼不滿的?誰要造反,誰敢造反,本王必定不給他翻身的機會!」時遷執子落下,張中庭也沒有明確的表示態度,所以時遷並不想走到最後那一步。
「誒呀!輸了呢!」時堯一看棋局,頓時無心再下,「那你倒是說說你什麼打算?就那樣軟禁著父皇到死?」
「父皇必然不能再掌權了。」時遷喝了口茶,繼續說道,「被軟禁未必不是一件好事,總比死了強。」
「那各國來使馬上就要來了,你就以王爺的身份接見他們?」時堯問道。
「那些人啊,來不來都行,最好不要來,也省的本王煩心應付。」時遷笑了一下,隨即起身走到案桌旁,繼續批閱奏摺。
「誒!你這多久沒出宮了?你的小姑娘也不說進宮陪你,也不聽你說要娶人家的消息,你在這事上是怎麼想的?」時堯這次來並不是單純的來找時遷下棋談論政事的,還受白緣秋和葉滿塘所託,前來詢問時遷婚事的。
時遷拿摺子的手頓了頓,神情有些不自然。
他每一天都有出宮,就算門前守衛森嚴,就算皇宮守衛無數,他依舊每夜都要溜出宮去。
「本王剛接手國家大大小小的事務,忙過了這段時間......」時遷又怎麼會不知道時堯是受委託而來,只是最近的確很忙,各種大大小小的事務都需要他去裁決。
時堯坐了一會就走了,就剩時遷一個人在殿內忙碌,身邊的公公都被時遷譴了出去。到了子時,時遷才吹熄了燭火。
隨即一個黑影一晃而過,形如鬼魅一般出了議政殿,出了皇宮,沒入街巷,飛身上了左尹府的房檐之上。
時遷輕車熟路的走進一個院子,溜進了一個房間。
房間之內已經熄了燈火,昏暗一片,不過時遷的夜視能力很好,絲毫不受阻礙的走到了床前,看著那恬靜的睡眼,時遷滿足的笑了笑。
伸出微涼的指尖,撫過小姑娘的眉梢,滑過那一點瓊鼻,輕輕的落在那嫣然的紅唇之上,時遷忽然想到了一句詩——一抹紅唇,亂了方寸;眉間一吻,我願沉淪。(此詩出自甫子寸)
時遷勾唇一笑,俯身在小姑娘的眉間落了一吻,隨即離去了......
時間飛逝,一個月過去了,眼看時遷是越來越忙,白緣秋偶有機會進宮,也只能陪時遷在書房看書寫字。
白緣秋偷偷的看向時遷,撇了撇嘴。
真不知道這傢伙是不是忘記了對她的承諾,還是故意的冷落她?不過時遷確實是挺忙得,但是她還是很期待啊。
有哪個小姑娘不期待自己的婚禮呢?
「王爺,出事了......」霽初看了一眼白緣秋,隨即對時遷躬身一禮。
應憐居內隱隱傳來哭聲,殿內還有幾個太醫一個個愁眉苦臉,搖頭輕嘆。
時遷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言不發,沒人能猜得出他的心思。
很快應憐居就蒙了白綾,各個宮門也蒙上了白綾,各個官員的官服之上都蒙上了一層白紗,各個宮內亦是如此。
「王爺,陛下是服毒自盡的,這裡還有一封絕筆書,是給您的。」本來還在那裡哭嚎不已的公公吞了吞聲,滿臉淚痕的走到時遷面前,行了個禮,從懷裡掏出一封書信遞給了時遷。
時遷打開信封,先是掃了一眼,隨即細看起來,只是臉上的表情愈發的有些陰沉——
遷兒,父皇深知對你有愧,今生難以彌補,故而來世再做償還......父皇亦深知對不起你母,父皇欠你們的太多太多,時至今日,未能補償,故而以命償之,以固江山,以撫人心。望父死後,可葬於西荒......
時遷拿著那所謂的絕筆書,陰晴不定的說道,「一國之君死後,按照禮制應該葬入皇陵,豈可葬在西荒?」言罷,便將那絕筆書放在一旁的燭火上點燃了。
「父皇對皇后還真是......」時遷自嘲的笑了笑,原本將澤帝軟禁於此,是想讓澤帝多多回憶與羽妃相關的事情的,但是沒有想到,澤帝到了最後,心心念念的還是令湘。
話說司允將令湘的屍體火化后,便一人一馬去了西荒,到了燁湖李玉珠的墓前,揚了令湘的骨灰。此後便一人在燁湖搭建了一個房子,獨居在西荒,陪伴李玉珠。
澤帝駕崩,皇宮之中蒙上了一層白色,舉行了隆重的葬禮。不過在朝堂之上,眾臣還是比較關心時遷登基的事情。
把時遷煩的頭疼不已,「此時正逢先帝喪期,登基之事日後再議。」
「王爺,正是因為先皇駕崩,朝堂之上不可無君王,所以此事才應提上日程。」一位大臣諫言道。
「臣以為,王爺登基之事也應該提上日程。」張中庭看見時遷頭疼的揉起了眉心,也開口說道。
時遷一掃群臣,忽而發現了朝臣之中正在竊喜的時堯,忽而心生一計,勾唇一笑,「也可。禮部尚書何在?」
禮部尚書上前一步道,「臣在。」
「本王登基之事,就全權交由你來做了,選好了日子,跟本王說一聲就好。」時遷說道,「眾卿可還有事啟奏?如若無事,那便退朝。」
隨即時遷悄聲對身邊的公公說了句什麼。
朝臣行了一禮,便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