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4章 抄後路

二更時分，陳蘭大營的營門緩緩打開。數千士兵在陳、梅二人率領下，走出了營地。

很快，他們來到了山坡上的第四營地，這裡的士兵也早已經得到了命令，穿戴整齊，很快匯入了陳蘭的部隊中。

「誰敢交頭接耳，斬！」傳令的士兵不斷低聲重複著軍令，從一排排士兵身邊走過。

幾千名陳蘭的士兵嘴中銜著短棍，步伐輕盈，悄無聲息地在寂靜的夜色中向山下移動。黑夜如幕，他們如影般穿行，終於看到了第三座營地。

此地地勢稍微開闊一些，距離營門約七十步，但從陳蘭軍隊的方向看過去，營地的輪廓在夜幕中顯得模糊不清。營門緊閉，門口的拒馬在木牆上的火光中若隱若現，望樓和木牆上隱約可見巡邏的士兵身影。

陳蘭遠遠地觀察片刻，低聲下達了命令：「弓弩手，列陣。」

兩名弓弩手隊率輕輕吹了一聲呼哨，聲音像是夜裡的貓頭鷹在空中回蕩。兩百名弓弩手隨即俯下身子，向前走了十步，蹲下準備。又是一聲呼哨，弓弩手們齊齊站起，拉開弓弦，「撲啦啦」地放出一陣箭雨，帶著破空的銳響，直撲宋歆營地的木牆。

隨後，弓弩手們又迅速前進了十步，再次放出一陣箭雨。這次，密集的箭矢如驟雨般向木牆后傾瀉而下，直擊毫無防備的守軍。

「啊！」一聲聲慘叫突然從宋歆的營地內傳出，顯得格外凄厲刺耳。

「敵軍來啦！」守軍的驚叫聲隨著慘叫一起響起，似乎整個營地都亂了起來，士兵們慌忙奔走，火光四起，營地中傳出雜亂的腳步聲和慌亂的呼喊。陳蘭見狀，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眼中閃過得意的光芒。

「繼續前進！」陳蘭低聲下令，準備一鼓作氣沖入宋歆的營地。

「快上牆！」一聲驚慌的叫喊傳入陳蘭的耳中，他聽罷嘿嘿一笑，隨即一揮手，冷聲道：「殺！」

突然之間，山坡上亮起一片火把，照亮了漆黑的夜空。陳蘭的大軍宛如突然燃起的火焰，整個山坡被火光染得通紅，猶如一條渾身燃燒的惡龍，綿延而下，步步逼近宋歆的第三營地。

山下的宋歆士兵看到敵軍在火光中如洪流般滾滾而來，彷彿隨時會將他們吞噬。

「放箭！」營地中的士兵急忙大喊，但弓弩手們只能勉強向敵軍射擊，箭雨稀稀拉拉，射程也短了許多。

「哈哈哈，果然如此，敵人無箭了！」陳蘭站在山坡上，看到營地中零星的箭矢，忍不住大笑出聲。

「推下火龍，燒掉木牆！」他旋即下令，士兵們立即推出十幾個由枯草和破布編織而成的大球，火光一亮，大球點上火，順著山坡滾了下來，彷彿一個個火焰巨獸撲向營地。

「轟！」枯草球撞上木牆，瞬間炸開，火焰四射，點燃了營地的防禦工事。

木牆在火光中猛烈燃燒，火勢迅速蔓延，濃烈的黑煙衝天而起，瀰漫在營地上空。

「火油，快走！」

宋歆的士兵們驚呼起來，當他們看到枯草球時，立刻明白了陳蘭的意圖。這些大球里藏著火油罐，撞上木牆時火油噴射四處，火焰如惡魔般在密集的人群中肆虐。

枯草燃燒的濃煙瞬間包圍了營地，嗆得士兵們睜不開眼睛。大火熊熊燃燒，木牆一片片倒下，火光照亮了陳蘭的臉龐，他得意地大笑起來：「哈哈哈，宋歆的營地馬上就要燒成灰燼了！」

一名斥候急匆匆跑回來，大聲報告：「報！敵軍開始退卻，向山下逃去！」

陳蘭聞言大喜，猛然揮手，高聲喝道：「好！給我殺！追擊！」

「殺！」

陳蘭的大軍齊聲怒吼，旋即如餓狼般向山下猛衝。

第三座營地的木牆在火焰中坍塌，士兵們跳過燃燒的木頭，與營地內剩餘的宋歆士兵展開了激烈廝殺。營地里的士兵似乎早已驚慌失措，四處奔逃，毫無戰意，只顧著向山下逃命。

如果此時從山下遠眺，陳蘭的大軍如同一條燃燒的火龍，席捲整個山坡。營地被火焰吞噬，所到之處一片火海，濃煙滾滾。

陳蘭一邊策馬，一邊高聲鼓舞著士兵：「把營地燒了，生死就在此一戰！破釜沉舟，絕無退路！」

火光映照在梅成的臉上，顯得無比猙獰。他舉起長刀，嘶聲喊道：

「抓到宋歆者，賞千金，封萬戶侯！」

雖然他們此刻是叛軍，封侯一事純屬無稽之談，但士兵們根本不在乎這些細節。興奮的吶喊聲彷彿激發了他們的凶性，個個如餓鬼附體，拚命地向山下衝殺，很快便到了第二座營壘前。

毫不猶豫，他們再次推出由枯木和火油製成的「火龍」，順著山道滾下。

火龍碰撞在山間，發出「砰砰」的聲音，其中一顆火龍撞到岩石，猛然彈起，飛過營壘的木牆，在空中炸裂開來。沾滿火油的碎片四處飛濺，瞬間點燃了營內的帳篷。

一時間，營地內火光四起，混亂不堪。

這座營壘的木牆原本就因為張虎他們趕工修建而十分脆弱，經不起連續的衝擊，被滾下來的火龍一撞便倒。火焰迅速蔓延，濃煙滾滾，混亂的氣氛加劇了士兵們的恐慌。

「殺啊！活捉宋歆，賞千金封萬戶侯！」

陳蘭的士兵嘶喊著，士氣高漲，瘋狂沖向營壘，似乎已經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一片喊殺聲中，宋歆留守的士兵如同驚弓之鳥，毫無戰意，拚命向山下逃竄。陳蘭的士兵眼見勝利在望，不肯放過這個大好機會，緊追不捨。遠遠望去，山坡上原本密集的火把光點漸漸散亂開來，尤其是臨近山下的一側，隊伍像一把掃帚似的四散開來，追擊的秩序也逐漸失控。

就在陳蘭和梅成率領大軍下山、全力追擊之時，山頂大營靠近懸崖的一側，宋玉帶著幾個身強力壯的玄甲衛悄然無聲地爬了上來。跟隨宋玉爬上來的士兵里，有一個身材高大的氐族少年，正是符威。此時他已經被提拔為玄甲衛的伍長。

宋玉帶領的玄甲衛悄然來到原本用作取水的絞盤前，這座絞盤因沙洲營地丟失已荒廢了一段時間，但好在還沒有毀壞。

「放下絞盤。」宋玉低聲下令。

幾名士兵迅速走到絞盤前，檢查一遍后，鬆開固定的繩索。絞盤發出輕微的「吱呀」聲，一塊四平米見方的平台緩緩從山頂向下下降。與此同時，宋玉從儲物戒中取出三架特製的繩梯，熟練地掛在山崖邊緣。

這三架繩梯是為今晚的行動專門準備的，由宋歆命令山水靈澤的木傀儡們編織而成。每一條繩梯都用靈藤製作，堅韌無比，絲毫不輸於後世的鋼纜，能夠承載數十名士兵同時攀爬，毫無斷裂之虞。

不到一刻鐘，山頂與山下之間便多了四條通路。此時，山下的一百多名玄甲衛和兩百名陷陣營士兵早已嚴陣以待，看到繩梯落下，他們立即行動，駕著船快速靠近山崖。士兵們如同一群螞蟻般有序而敏捷，借著運貨絞盤和繩梯迅速向山頂攀爬。

半個時辰的功夫，這三百多名精銳士兵都已經爬到了山頂。

宋玉見人到齊，從儲物戒中扔出衣甲。

「速速穿上衣甲，清查營地，遇到敵軍不要留活口。」宋玉命令道，他一向謹慎，知道敵軍人多，此刻分佈在山坡上的敵軍排成一列長陣，距離他們最近的便是在第四座營壘內，他必須迅速清除掉潛在的隱患。

符威領命帶人四處清查了一遍，沒過多久便匆匆跑回來報告：「大人，此營已空，無敵軍蹤影。那些帶不走的傷兵都被他們殺了，營中沒有活人。」

宋玉聽後面色微沉，冷冷地點了點頭：「那裡地勢比這裡更加險要，務必搶先控制住。」

「諾！」眾人輕喝一聲，快速行動起來。留了十幾個陷陣營士兵佔據了大營的制高點，牢牢守住險要之處，以防敵軍突襲。

宋玉帶著剩下的士兵，悄然無聲地朝著敵軍的第四座營壘摸了過去。他們腳步輕盈，借著夜色的掩護，迅速向敵軍接近。

他們靠近敵軍的營壘，敵軍似乎尚未察覺到他們的接近，整個營壘依舊顯得靜謐而緊張。宋玉舉起手，示意士兵們分散隱蔽，等待最佳的進攻時機。

陳蘭和梅成自然不知山頂大營的情況，他為了製造出其不意的偷襲效果，在離開時僅僅殺掉了傷兵，卻沒有放火焚毀大營，這一舉動無意間給了宋玉可趁之機。宋玉成功佔領了山頂大營，而此時，陳蘭和梅成已經率軍突破了宋歆佔據的第二座山坡營壘。

「將軍，眼前便是山腳的營地了！」一名斥候興奮地跑來報告。

陳蘭聽后大喜，揮手高喊：「好！一鼓作氣衝下去，拿下宋歆！」

然而，梅成此時卻略顯遲疑，問道：「你們可見到敵將了嗎？」

那名斥候搖頭，「並未見到。」

梅成眉頭緊鎖，心中隱隱覺得不對勁，恢復了冷靜后說道：

「將軍，我覺得此事有些蹊蹺。那個宋歆攻山時果斷凌厲，戰術高超，可現在他的部署卻如此輕易潰散，毫無反擊之力，我懷疑這裡面有詐。」

陳蘭聽后，嗤笑一聲，毫不在意地說道：「哈哈，一定是逃回山下他們的老巢去了！什麼宋歆，碰到老子就一觸即潰。我看他不過是個徒有虛名的登徒子罷了！」

陳蘭此時得意忘形，腦海中回想起沙洲營地失陷的慘敗，心中不禁將責任歸咎於那個「蠢材」守將的輕敵，而對眼前的勝利充滿了自信。

他堅信眼前的宋歆已經陷入絕境，只要再進一步，便能徹底將其剿滅。

梅成聽到陳蘭的質疑，臉色瞬間劇變，嘴唇微微顫抖，急忙說道：「陳兄，這話什麼意思？你我都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我只是小心行事，怕敵軍有詐……」

陳蘭卻冷笑一聲，根本不等梅成說完，便揮手打斷了他的話：「不必多說，梅兄，我知道你是謹慎，但這時候分兵只會讓我們兵力分散，給敵人可乘之機。況且，我軍離開營地，就會點火焚燒，我陳蘭絕不會留半塊木頭給敵軍。」

梅成無奈，只得低下頭，嘆了口氣。心中雖有憂慮，但面對陳蘭的固執也無計可施。

陳蘭拍了拍梅成的肩膀，眼中透著一絲冷意：「梅兄，別多慮，一會你抬頭看看就知道，我們回不去了。敵人現在已經窮途末路，眼前便是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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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仰望山頂，心中篤定著自己掌控一切，絲毫沒有意識到，危機正悄然臨近。

梅成抬頭看了眼山坡上面，己方的士卒基本都擠在山道上面，第四座營地里能見到隱約的火光，應該是陳蘭留守的人，一旦人馬都下了山，他們就會放火燒掉營壘。

陳蘭知道此時不能和梅成鬧翻了關係，語氣緩和說道：「如今沒有了退路，只有拚死一戰，梅兄不必顧慮，我軍還有八千餘，那個宋歆手下也不過三千人馬，就算有詐，我們又懼他作甚！」

梅成也只好點點頭，「那也只能拚死一戰了！」

很快他們來到了天柱峰山坡下面的第一座營地門前，此地山勢已經不是那麼陡峭，道路也寬闊了許多。

陳蘭率領大軍到達山腳下，按著之前的戰術，再次命令士兵推出「火龍」。

一團團燃燒的枯草圓球滾滾而下，然而這一次，火龍在營壘前突然失控，像是撞到了什麼障礙，轟然炸開。火光照亮了前方的場景，讓陳蘭頓時瞳孔一縮。

借著火光，陳蘭看到宋歆在營地前挖了一條深深的壕溝，壕溝內密布著丈許長的木刺，火龍滾入其中，正好被這些木刺牢牢勾住，無法再前行。

更令人驚訝的是，壕溝里不僅有木刺，還潑灑了大量火油，火龍的火焰頓時引燃了這些油料，整個壕溝瞬間變成了一道熊熊燃燒的火牆，擋在陳蘭軍隊的面前。

「放箭！」突如其來的吼聲從第一座營壘內響起，正是張虎的命令。

話音未落，密集的火箭從營壘後方的木牆上騰空而起，劃破夜空，宛如流星雨般直撲陳蘭的大軍。漫天的箭矢夾帶著火光，照亮了整個戰場，下一刻便狠狠扎進了陳蘭的軍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