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小乖那個護心鱗的傷痕已經痊癒，所幸年紀還小，已經長出了新的鱗片，銀河之水吸納日月星辰，對小乖也大有裨益，日後只要好好養護，不會有什麼大礙。」

仔細查看了小傢伙的傷口的弱水重新幻化成人形，說了這番話以後那個小小的虛影便散了去，躲在主人身後的三尖兩刃刀才敢偷偷往那水缸里瞧。

楊戩看了看手裡的赤色龍鱗，站在水缸前，看著裡頭曳尾的一條小鯉魚。

小乖已經知道爹爹要看她的護心鱗，扭過頭一個曳尾往裡頭躲，擋住了旁人的視線。

「這會兒知道羞了？」楊戩問。

「那，那裡還沒長出來，醜醜的，不好看，爹爹不許看。」小乖埋著頭不肯出來。

「知道不漂亮了還捨得下手。」楊戩一貫清冷的聲線裡帶上自己都不宜察覺的嗔怪。

「那，那還不是為了爹爹嘛……」

小乖企圖狡辯，無奈太沒有說服力，被勒令待在水裡頭兩個時辰不許出來，還讓一向同她不對付的哮天犬負責監督她。

小乖不開心，小乖生氣了！

小鯉魚咕嚕咕嚕吹出一串泡泡，十分沮喪地面壁去了。

楊戩看了看自閉的小乖和盡忠職守蹲在跟前的哮天犬，還有一旁看著水缸發獃的三尖兩刃刀，一旁的梅山兄弟相互猜著拳喝酒吃肉，似乎自從來了天庭以後，他們就從沒想今天這樣放鬆過了。

他眯起眼，捏著那枚如玉的龍鱗，恍然間想起，似乎很久以前也有一個人送了他一片自己的龍鱗。

那一枚成熟的赤色龍鱗，半個手掌大小，溫如沉碧，帶著無盡的眷戀。

可惜造化弄人，他終究還是辜負了。

弱水說了，既然新的已經長出來，那舊的也安不回去了，龍族逆鱗可是難得的寶物，既然是小乖送的，那他便好好收著便是。

他收起了那枚龍鱗，隨手執起一旁散落的閑書，忽然想起來，他告了這麼些天的假，天庭那邊也該有什麼反應了吧……

不過跟他有什麼關係呢，他現在可是因公負傷，該好好休養才是。

他帶起一笑，翻開了下一頁書卷。

*

那邊一派和諧，天庭這邊卻是一片焦頭爛額。

玉帝十分頭疼看著亂七八糟的摺子，氣得只想掀桌子。

楊戩告了假，本該歸屬真君神殿的事務都送到了他跟前來，最可惡的是，居然沒一個仙家肯出面分擔了這些雜事。

「難不成我偌大天庭還離不了一個司法天神！？」

玉帝看了一眼底下一眾戰戰兢兢的仙家，氣不打一處來，他沉了臉色：

「哪位仙家願意接手這份職務？朕升他做司政天神，日後同司法天神平起平坐！」

眾仙相互對視一眼，暗自搖了搖頭。

他們都是閑散慣了的，雖說那位子等同二人之下萬人之上，但要管的事兒也多，他們也沒那個能耐，俗話說沒有金剛鑽咱也不攬那瓷器活。

再說了，那司法天神可是王母欽點，眼看著王母勢大，這時候上去分權，那不是擺明了往火坑裡跳，誰敢跳出來去觸那位的眉頭。

眼看著各位仙家看風景的看風景，盯拂塵的盯拂塵，各個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玉帝再好的耐心也被磨沒了，他看向了一旁的低眉順眼的李靖：

「托塔天王，不如你來試試？」

「陛下，臣管教犬子已經是焦頭爛額，實在是分不出心神。」

李靖掛上一副苦相，踢得一手好球，

「不如陛下問問太白金星，臣看這位職務清閑，不妨多一份，也好為陛下分憂啊。」

「陛下，不可不可，這可萬萬使不得。」剛才還悠哉的太白一聽，趕緊出列，

「臣哪能擔此大任，還是李天王來吧。」

「欸，金星不必如此謙虛，還是金星來吧。」

「不不不，還是天王來吧。」

「還是……」

「夠了——」

玉帝一拍桌子，看著底下一眾推諉的仙人，沒有一個堪當大用，只恨鐵不成鋼。

「都給朕下去！」

「臣等告退——」

底下一眾人得了赦令，如釋重負趕緊告退，高高興興走了。

玉帝看著桌前亂七八糟的摺子，憤憤然提起了筆。

既然沒人批，他自個兒批，他還就不信了，這事兒能有多難，想讓他拉下臉去求人，做夢！

然而半個時辰后，玉帝看著手邊一動沒動的「書山」，還有手裡看不見尾兒的摺子，黑了臉。

*

真君神殿里難得休閑的時光，沒人會在意天庭那邊怎麼想。

自從小乖來了真君神殿，真君神殿的眾人顯而易見的有了新的樂趣。

比如欣賞小傢伙吃東西時軟乎乎的小奶膘；比如拎著小傢伙去放風，回答她各種稀奇古怪的奇思妙想；再比如湊在一起看二爺被獃頭獃腦小傢伙難住的場景，然後再一齊被二爺踹出去，周而復始並且樂此不疲。

為了能接近小傢伙，給小傢伙留下印象，連下界守山順便給小傢伙帶吃的這種苦差事都有成了兄弟們搶手的活。

畢竟每天經受可愛暴擊，這誰也扛不住啊。

「雲朵是什麼味道的？」

「星星站在那麼高的地方，真的不會掉下來嗎？」

初到天界的小乖對一切都很好奇，梅山兄弟只能無奈解釋著那些雲都是各位過路仙家騰得雲，那些星星都是星君星宿，不會掉下來的。

小乖獃獃「哦」了一聲，感慨了一下天庭果然什麼都好神奇，繼續往嘴裡塞吃的。

然後手裡的吃的「啪嘰」一聲掉在了地上。

於是圍觀的梅山兄弟就目睹了小傢伙從獃獃看著地上的東西，到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再到撅起小嘴皺起眉頭，大眼睛一蓄滿了淚水，最後邁著小短腿撲到二爺懷裡委屈巴巴告狀，控訴她心愛的美味的全過程。

當然如果忽略掉一旁哮天犬突兀的嘲笑聲，這一副場景就更完美了。

簡直太可愛了！好想抱在懷裡親親抱抱舉高高！

一旁一群五大三粗的漢子露出了羨慕的目光。

當然他們也只敢在心裡想想，畢竟誰也沒那個膽子招惹二爺。

楊戩看著懷裡委屈得直掉眼淚的小傢伙有些可笑，斜斜瞥了一眼一旁笑得直打滾的哮天犬，從懷裡掏出來幾枚碎銀子一扔：

「笑得那麼開心，我瞧你是挺樂意下界跑一趟，去順便賣點她愛吃的回來。」

方才還笑得開心得哮天犬被碎銀子砸了個正著，一愣，瞪大了雙眼哀嚎：

「主人，天地之間九萬里，一來一回您這是要累死哮天犬啊——」

「不願意？」

楊戩斜瞟一眼，狗子耷拉了耳朵，不情不願銜起碎銀子下界去了，還不忘回頭瞪一眼在主人懷裡撒嬌的小混蛋。

小乖如願以償，朝人做了個勝利的鬼臉。

楊戩不管這兩小隻之間的恩恩怨怨，只輕笑一聲，看著自己手裡不知從那個犄角旮旯里淘出來的異聞錄，享受著這難得清凈。

然而總有那麼一兩個不識相的要來找茬。

「二爺，玉帝差人來請您——」

*

其實這事兒本就是他順勢而為，天庭這些人整天懶散著，養了一群廢物，不敲打敲打，還當真以為他這些年費心勞力都餵了狗。

他就是要玉帝知道，這天庭，離了他不可。

所以那些人最好早歇歇，少打什麼歪主意，亂了他的大事。

玉帝此刻的心情十分的複雜，他這些年還真是小看了這小子，果然還是跟他娘一樣，想幹什麼就一定得幹什麼，倔得連頭牛都拉不回來。

這還是頭一次他跟人服軟。

但要是有人不識好歹，那場面就尷尬了。

一同跟來的小乖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有點左右為難。

舅爺爺跟爹爹吵架，到底幫哪一個呢？

爹爹吧肯定要幫的，但是沒有舅爺爺小乖就不可能留在這兒，不幫呢也有點過意不去。

好難哦，大人為什麼不能開開心心一起玩呢，為什麼每天要想那麼多事，不累嗎？

很快小乖就不必為這件事煩惱了，因為另一個人物——王母登場了。

王母很顯然已經知道了小乖的事情，她瞥了一眼小乖，朝玉帝一笑：

「陛下，臣妾有幾句話想跟司法天神探討，您看……」

「去吧去吧。」玉帝十分不耐煩一擺手，他巴不得人趕緊走。

王母深深看了一眼那個低眉頷首的人，轉身而去，楊戩會意，跟了上去。

小乖看著爹爹跟著壞女人的身影，有點擔心，但是玉帝可不會放過這麼一個跟可愛小孫女親近的機會。

自從上一回讓小傢伙差點吃壞了肚子，這次他長了記性，不敢讓小傢伙再嘗什麼佳釀了，只敢帶著人四處轉轉。

「這是什麼，好漂亮！」小乖被一個亮晶晶的杯子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盞漂亮的琉璃盞，成色透亮，看起來有些年頭了，但被人保養的極好，只可惜杯底有幾個裂紋，像是被摔碎了又重新粘上的。

小乖有些可惜得看著那個漂亮杯盞，又往裡頭瞧了兩眼，忽然發現了杯底有一個小小的字。

「舅爺爺，這是什麼字啊？」

小乖仰頭看向了舅爺爺。

玉帝看著那個琉璃盞，神色複雜。

他曾十分珍視那個琉璃盞，還為了它，貶下了天庭一名大將。

他深深嘆了一口氣，帶上些許無奈：

「那個字，念『瑤』。」

「瑤台降神女，星斗升雲華，那曾是你祖母的名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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