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為什麼還活著?
於府,春榮居。
劉嬤嬤跪在地上。
張氏一臉陰鷙,冷聲問她,「為什麼那個小賤人還活著?」
「老奴絕無虛言,請夫人明察。」劉嬤嬤面色凝重的道,她也很納悶,可事實擺在眼前,她根本無從辯解。
張氏的眼裡滿是猙獰,低聲咆哮,「那為什麼那小賤人還活著?」劉嬤嬤是她身邊最得力的老人兒了,她辦事,她一向是放心的。哪曾想,竟會出了這麼大的紕漏。
劉嬤嬤有些心煩的垂著眼帘,這個問題夫人已經問了不下十遍。
張氏看了她半晌,用力揉著額角,「你再把事情經過跟我說一遍,看看到底是哪裡出了紕漏。」
劉嬤嬤仔細回憶著,一字一句地道,「請二小姐去醉荷亭,是完全按照計劃來的。老奴按著夫人的吩咐,讓喜娟去落月閣給二小姐送棗泥糕,說是二皇子剛送給夫人的。讓喜娟匆忙告退,說她還得回去準備準備,因為二皇子說這四月里荷葉初長,最是韻味非凡,要去醉荷亭坐坐。然後便回了春榮居。」
張氏焦躁的揮手,「這個我知道,喜娟說過。」
劉嬤嬤點點頭,又道,「老奴巳時,便在醉荷亭廂房窗口守著。不多時便見二小姐帶著秋香來到醉荷亭。遙遙的,便見二皇子和七公主在湖面遊船賞景。秋香對二小姐說了幾句,便見二人爬上假山。想來秋香是按夫人吩咐的,提醒二小姐說,去假山上地勢高些,能將二皇子看到清楚些,還能更吸引二皇子的注意力。」
張氏眉頭微皺,「秋香說過了!」隨後又問,「會不會是秋香那丫頭背叛了?」
劉嬤嬤篤定的搖頭,「依老奴看,應當不會。秋香的老子娘和弟弟都在夫人手上,她不可能不聽夫人吩咐。」
張氏不耐煩的揮手。
劉嬤嬤點頭,繼續道,「正在二小姐看得出神時,秋香腳下一打滑,整個人往二小姐倒去,老奴便見二人摔下假山,秋香在上,二小姐在下,秋香起身後,二小姐卻是沒再起來。秋香大聲痛哭呼救,引得二皇子注意后,等著二皇子和七公主來到。接著便是二皇子等人護送二小姐回落月閣。這些都是老奴親眼所見,斷不會出錯。之後便是通知夫人,說二小姐受傷了。」頓了頓,又道,「請大夫還是您提議,讓她們選擇用府醫,或是自請大夫。那許大夫來的時候,您也在場。」
張氏「哼」了一聲。
劉嬤嬤靜靜的回憶著,「辰時末,二小姐醒來,沉香伺候著喝了湯藥,趁著沉香去通知早膳之際,秋香溜進內室,按照夫人吩咐,對二小姐哭訴,說老爺打算把她許配給吳王那痴傻的二公子;還說二皇子對二小姐很是失望和厭惡,認為她有失大家閨秀之儀;還說鎮國將軍府得知此事後,楞是沒有任何錶示,直道『那是於府的家事,與我將軍府何關』。二小姐果真如夫人所料,一時怒急攻心,心頭絕望,加之身子虛弱,竟是當場斷氣。秋香多次探了鼻息,很是肯定,便溜回了下人房。然後夫人便接到信兒,速速將落月閣一眾下人押了過來。」
張氏時而擰眉,時而揉額。聽罷,突然戾聲說道,「此事也就那秋香片面之詞,沒準兒她早被收買了。」
劉嬤嬤低眉,「老奴覺著,秋香定然不敢有任何欺瞞。誰不想活命,何況她的家人還在夫人手上,斷然不敢陽奉陰違。如果夫人發現二小姐沒死,不僅秋香得死,她的家人也難逃一死。」
張氏冷哼一聲,眉頭皺得更緊,手指輕輕撫著茶盞邊緣。
劉嬤嬤見張氏冷靜下來了,繼續說道,「從秋香回到下人房,到處罰完放王嬤嬤四人回去,這其間發生了什麼事,我們便不得而知了。老奴尋思,若出紕漏,定然也是在這段時間之內。」
張氏眉毛蹙成一堆,恨聲道,「人都死了,還能有什麼紕漏。誰還會活死人肉白骨?」
劉嬤嬤掀了掀眼帘,「當是不能。」
張氏焦躁的拍了拍桌子,怒道,「那她怎麼還醒著?!」
劉嬤嬤掀了掀眼帘,無言以對。
主僕二人陷入了極度壓抑的沉默中。
許久之後,張氏嘆了口氣,盯著茶盞上精緻的花紋,道,「我總覺得這事兒,透著股古怪。」
劉嬤嬤點頭附和,「老奴也覺著是,且說今晚二小姐那神情,總讓人有種說不上的彆扭。」
張氏聞言,倏的將手上的茶盞摜到地上,咬牙切齒地道,「小賤人!摔了一跤,還摔出本事來了!居然學會了裝腔作勢!」
「夫人息怒。」劉嬤嬤趕忙勸道,壓低聲音道,「隔牆有耳吶。」
張氏深吸一口氣,道,「不過是夜深了,憂心青姐兒的事,累了一整天,有些睏乏,一時沒拿穩罷了。」
劉嬤嬤頷首,「是,夫人還請當心身子。」
「可她怎麼又醒了?」張氏死死的看著劉嬤嬤,又鑽進了這條死胡同里。
劉嬤嬤只是跪著,不再接話,此刻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張氏看她半晌,陰測測地冷笑,「如此倒好,一切又回到了原點,還白白損失了那麼多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