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猶如此樹

他想著，搖搖頭。

如今初入青州便遇妖魔，為防萬一，他已用了秘法，將修為壓制在元氣十重之上，半步先天的程度。雖然以他的年紀來說仍舊有些顯眼，但最多讓人當成驚艷之才，還算能夠接受。

畢竟要是再壓制些許的話，遇上突發事件，也不好處理。

「哥！」

一聲清脆驚呼打斷了徐石的思緒。

他抬起頭，就看到一個苗條倩影乳燕投林般朝自己撲了過來。

他感覺自己被一下子抱住，甚至還被使勁蹭了下耳鬢。

「依依？」

徐石啞然失笑，扶起她溺愛的看了眼：「長這麼大了啊。」

「哥，我好想你。」

徐依依的眸子亮晶晶的，水汽瀰漫，她咬著嘴看著徐石，低聲道：「你都走了十二年了。」

「是啊，十二年了。」

有那麼一瞬，徐石心裡生出一種滄海桑田的感覺。

修行無日月，這時間，太快了。

「你還知道回來！」

徐子誠緊隨而來，一腳跨進了迎客廳。

他手裡不知道從哪找來了根長鞭，怒目瞪著徐石：「當初框我去尋什麼靈丹妙藥給我延壽，結果一走就是十二年！我今天打死你這個不孝子！」

徐石臉色一僵，這歡迎也太隆重了點。

他慌忙道：「老爹，我成年了......」

「成年了我也是你老子！」

徐子誠跟個市井粗漢似的一撩袖子，不服往日的溫文爾雅，怒罵道：「照打不誤！」

說著，他手裡的鞭子就揮了起來。

徐石急躲：「爹，小妹看著呢，給我留點面子......」

徐子誠一鞭子揮空，愣了下，怒道：「你長本事了啊？還敢躲？」

......我要是不躲，就爹你這元氣十重的實力，還不得被靈氣反震摔個跟頭？

徐石心裡腹誹，又不好明說，只能訕笑兩聲算是回應。

徐子誠更怒：「你過來！不許躲！」

徐石無奈，正打算散去護體靈氣受這一鞭，結果一抬腳，卻是被一聲唱喏打斷。

「楚家少家主到！」

徐石大鬆一口氣，連忙道：「我去迎客。」

說完也不等徐子誠答應，順勢就溜了出去。

門口老僕早已恭候在側，見到徐石，笑了笑：「十二年不見，大少爺是越發神俊了。」

徐石打量了他一眼，想起來，也笑道：「徐伯這些年可好？」

老僕擺擺手，邊走邊道：「老了，咳咳。」

徐石輕飄飄的跟上，順手在他肩膀上扶了下，度過一絲靈氣，將他體內暗傷洗滌一遍，臉色如常道：「我看徐伯還能活半個甲子呢。」

「哈哈。」

徐伯大笑：「若真是如此，那老僕便幫大少爺抬轎子。」

徐石淡淡一笑：「那就說定了。」

兩人聊了些家長里短的事情，很快到了門口，徐石走出大門，就聽到一陣顯擺意味十足的交談聲。

「我楚猛十歲入道修鍊，如今二十有餘，已經是元氣七重的實力，配她徐依依，那是綽綽有餘。」

徐石轉頭看去，就見著一錦衣錦衣玉袍的肥碩公子哥正站在自家門口，一臉囂張的呵斥自家僕人。

「當初為禍青州的妖魔你可知道？昨日夜裡，那廝被我與家父聯手擊斃，屍骨全無，我要不是看在徐依依的份上，今天非得狠狠收拾你們一番！」

旁邊一留著長須的中年人正面露矜持的看著他，顯得頗為自得。

接著是一片嘈雜的恭維。

「少爺人中龍鳳，不和你們計較，還不謝恩？」

「是極是極，少爺一看就非凡夫俗子，你們徐家能有這樣一位姑爺，那是賺到了！」

「少爺乃天生之才，進步神速，我看不日便可稱雄青州了。」

徐石險些笑出聲來，還稱雄青州，你可知昨日夜裡，你那元氣九重的老爹可是嚇得庫子都尿了！

他迎著那一臉『絕世高手』狀的楚猛走去，淡笑一聲：「我說楚猛，十二年不見，你仍舊是這麼能吹啊？」

「誰？」

楚猛一楞，轉頭過來，看見徐石后當場一呆：「你，你還活著？」

他身旁的長須中年人也是眼睛一瞪，一臉愕然：「徐石？你不是.....」

「我不是好端端站在你面前嗎？楚家主？」

徐石看了他一眼，眯了眯眼睛：「你們楚家不過兩代修行，說底蘊淺薄都是抬舉你們。」

徐石說著，頓了下，臉色古井無波，眼神卻一下子銳利了起來：「我倒是挺奇怪一件事，究竟是誰給你們這膽子，來我徐家囂張跋扈，狺狺狂吠？」

只有狗才是狺狺作吠的，這話說不客氣點，那就是罵人是狗了。

楚猛的父親氣得手都抖了下，當場道：「黃口小兒安敢如此放肆！你爹對我都得客客氣氣的！」

楚猛也是勃然大怒，上前一步道：「徐石，別以為還是十二年前！我娶你妹妹那是看得起她，你再罵一句，別怪我今天收拾你！」

旁邊有僕人交相介面，紛紛譏諷。

「這徐石還以為是之前呢，如今徐家危如累卵，不仰仗我楚家鼻息，怕是撐不了半月就得樹倒猢猻散。」

「就是，雖然此番只是納妾，但對於徐依依來說，我家少爺也是良配了，沒想到她哥哥居然如此不識好歹。」

「咔嚓。」

一聲脆響突然生出。

旁邊有僕人一楞：「什麼聲音？」

這聲音清脆異常，讓楚猛兩父子也楞了下，兩人下意識左右看了眼，沒發現異常。

正要說話，接著就感覺腳下一震。

「咚！」

如同地龍翻身一般的震動傳來，下一刻，楚家之人皆是站不住身子，齊齊滾了一地。

反觀徐家家僕，卻是個個好端端站著。

有眼尖的突然驚呼：「大，大少爺。」

所有人俱都回頭，下一刻，竟是一下子傻在原地。

只見徐石腳下青石龜裂成片，無數石塊碎沫彷彿受到吸引一般，高高盪起，在半空成飄浮狀。

「還敢動手？」

剛爬起來的楚猛又驚又怒，手上掐了個指決：「我今天就讓你知道什麼叫人外有人！歸元......」

徐石抬起手來。

便是此時，聞聲而來徐子誠飛速趕出來，恰巧瞧見了徐石這幅打算動手的樣子。

他嚇了一跳，當下驚恐出聲：「小石不可！你不是他......」

轟！！

大片青石迸射四濺，一道人影急速放大，以無可阻擋的速度，一拳砸向了楚猛。

咚！

一聲沉悶的撞擊聲陡然響起，下一刻，這個足足有兩三百斤的胖子竟是直接飛了出去。

他整個身子狠狠砸進門側牆中，身子扭曲成團狀，滾落在地。

一時間，所有人都呆住了。

楚猛雖然囂張跋扈，但總歸是正兒八經的元氣七重實力，就算是徐子誠動手，也得三五十招后才分勝負。

可自家少爺居然只是用了一拳，就把他打昏了？

這，這豈不是說......

一旁的楚猛生父楚中升也是一臉驚恐，他看著徐石，失聲道：「半步先天？」

徐石淡漠的看了楚中升一眼。

「從今日起，婚約作罷......」

他慢慢收回手，抬頭看了眼門前樹枝之上的黑色烏鴉，臉色冷峻：「若有人再敢提起此事......」

他伸手一揮，家僕中有一人佩劍瞬間飛出，化為一道流光，洞穿了那顆榕樹，釘在了地上。

咔嚓一聲脆響。

下一刻，那參天大樹竟是被一分為二，向兩邊倒去。

樹枝之上的烏鴉『呱呱』亂叫，撲騰著翅膀飛走。

灰塵升騰之間，徐石的聲音乍然傳出。

「便猶如此樹！」

徐石輕飄飄一句話帶來的震動卻是不小，徐家上下為此奔走匆忙，堪堪入夜，才算穩定了局勢。

但也就是雜事居多，至於否定抵抗之類的事情卻是沒有的。

不僅如此，一些昨夜裡還想要跟徐家劃清界限的其他小世家，就像是聞到腥味的野貓，對徐家派出的管事相當客氣，言語之間無不滿是欲為附庸之意。

這倒也能理解。如果是普通的半步先天，各大家族就算是重視也不會如此如臨大敵，關鍵就在於，他實在是太年輕了。

二十齣頭的半步先天，就算是熬日子，日後也必定能躋身傳奇鏡。

傳奇鏡啊，燕國十二洲四十郡城，滿打滿算也就七位！

如此一來，青州這地界，還有誰敢忤逆徐家的意思？

是夜，用過餐飯的徐子誠父子二人，坐在了書房之內。

「我當日是跟著一散修道人走了，後來便拜他為師，日夜修行......」

今天引起的震動太過劇烈，徐子誠連番追問，徐石便挑了些能說的，簡短的解釋了下。

「......十二年眨眼即逝，如今我受命下山，順路便回了家。」

徐子誠沉默片刻，點點頭：「即是門規如此，那便算了.....我且問你，此番歸家，你還走嗎？」

徐石笑笑：「短時間內不會。」

他有句話沒說出口，身為門內四位赤陽真君之一，他們師兄弟四人奉命下山，為的就是協助各大門派蕩平亂世妖魔，誰做得更好，誰就有機會繼承門內大寶，成為下一任掌門。

徐石對此並不是特別在意，他選擇青州這樣一個相對偏僻的地界，本就沒打算立多大的功勞。

除了小妹和父親，他只對修鍊感興趣，也正是因此，他才會在如此年紀便有了這樣的實力。

當然，這其間也和他自身的秘密有關。

「不走就好。」

徐子誠對於兒子這身遠高於自己的境界相當滿意，頗有一種為此驕傲的心情。

不過他若是知道，自己兒子並非什麼半步先天而是先天三重境界，爆發之下甚至連先天五重都能力壓的話，估計臉色會相當好看。

他笑了下，似是想起來什麼，哦了聲道：「如今你已及冠，也是該成家立業了，我記得你小時候一直很喜歡程家那三小姐對吧？等此件事了，我便帶你提親去。」

「咳咳！」

端起茶喝了口的徐石頓時一陣猛咳，臉色有些發燙，無奈道：「我說老爹，這等陳年舊事以後就別說了。」

「你娘臨死前就盼著你娶媳婦呢，你不急我能不急！」徐子誠瞪眼，又開始擺老子的架子：「總之就這麼說定了，你什麼都不要管，我來安排。」

......

父子兩人聊了些家長里短，徐石又陪妹妹說了會兒話，期間應下諸多口頭承諾后，才回了屋子。

而便是在此刻，徐家院外落下了一隻烏鴉。

「白日觀察的時候，這徐家消失十二年的大少爺徐石看起來並無太多疑點。充其量也就是個少有的天才人物。」

那渾身漆黑的烏鴉生著三足，口吐人言：「但即便再天才，以他半步先天的實力，如今也無甚威脅，為何城主宋青山......」

「身為觀察使，你只需做好自己的事情便好，主上行事，自有他的考量。」

牆根處轉出一個黑影，尋常人高度，身子卻是被黑霧籠罩，周身不見分毫。

那三足烏鴉聞言有些似有些不滿，哼了聲，便道：「我雖是聽命於宋青山，但卻非他手下，你說話最好客氣......」

話還沒說完，那黑影便是一個縱身，越過院牆入了徐家內院。

三足烏鴉一楞，氣得呱呱亂叫。

黑影置若罔聞，迅速靠近了徐石的屋子。

他周身的黑霧似有多般異術，每每經過一處庭院燭火，火光便呼的一下熄滅，便是徐家暗地裡設下的警訊機關秘術，也對他毫無所覺。

三五息之間，他便站在了徐石房外，伸出一隻黑色爪子，搭在了房門上。

原本卧躺於床的徐石驟然睜開了眼睛，雙眸之中精光乍現，哪有一絲睡意。

......白日之時我便覺著那烏鴉有些不對勁，故意買了個破綻，夜裡這些人果真來了。

看來，那大妖魔怕是傷的不輕，回去便如鯁在喉，想要將我找出來。

即使如此，我便......

他想到這，聽到房門一聲輕響，緊接著，一片黑影就順著一指寬的門縫飄了進來。

徐石將眼一閉，呼吸放緩，便作了沉睡模樣。

黑影飄到他跟前，發出一聲細微異響，繼而充氣似的，鼓漲成了個人影。

人影大吸一口氣，輕輕一吐，一道墨綠吐息便沖向了徐石。

徐石悶哼一聲，似要掙扎，結果僅用了一分力氣，便癱軟下來，呼吸幾盡消失。

「什麼天才人物，中了我妖族惑心術，還不是砧板上的肉？」

那人影頓時桀桀一笑，伸手將徐石抗在肩頭，便化為一道黑影，掠出圍牆，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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