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第 6 章

偶遇韓厲,紀心言又驚又喜。

半個時辰前,她洗過澡,費老大勁才把那層層疊疊的春衣穿好,頭髮還濕著,彩雲就來了。

看到她,彩雲愣了下。

待紀心言連喚兩聲彩雲姐姐,她才回過神,誇道:「妹妹這衣服穿著真是合身,絲香閣的針腳就是好,不冤枉我花了三十兩把它買下來。」

彩雲笑盈盈地誇她,順便把衣服的花費講出來,原想著對方怎麼也該驚喜一番。

偏偏紀心言對這裡的物價沒有概念,聽了只是跟著笑,連聲道謝,末了還跟她借針線。

彩雲心下略有不快,嘴上卻說:「妹妹要縫什麼?哪用親自動手,交給下人做就是了。」

「那怎麼行。」紀心言忙道,「杏花知道自己身份,不敢逾越。」

彩雲看她還算明事理,心情好些,又想著將來她若真進了府,少不得受寵愛,這時多拉拉關係也好。

針線都是小事,不過要去她屋裡取,也就是在東花廳院。

紀心言怎好一遍遍麻煩人家送,便與她一同過去拿。

丫鬟撐著燈走在前面,兩人走在後面,親親熱熱地閑聊,說了些沒什麼營養的話。

搞不清拐了幾個彎,又過了幾道門,才到了彩雲房裡。

剛找出針線,就有丫鬟興奮地跑過來通知,說老爺議事結束,一會兒就要過來了。

彩雲看上去非常開心,忙讓丫鬟準備洗澡水。

紀心言不好意思再打擾,便拿了針線離開,連說自己認得回去的路,只提著燈籠就走了。

彩雲過意不去,但又覺得沒必要對一丫鬟太熱情,想來她應該獨自打燈習慣了,便順手送了一盒香膏給她,說是對額角傷口有好處。

紀心言再三謝過,提著燈籠出了東花廳院。

她原以為,一個縣衙再大,也不過是個園子,橫豎路就那幾條,找不到來回走走就行了。

哪知,路確實不多,但不是橫平豎直的,多是彎曲小徑,再加上夜晚天黑沒有路燈,只能看到燈籠周圍一兩米距離,來回走了兩三趟,越走越搞不清方向。

夜漸深,衙門裡越發安靜,伴著鳥叫蟲鳴。

春衣看著很多層,每層都薄如蟬翼,根本不保暖。

紀心言覺得冷颼颼的,一手提燈一手抱胸,瑟瑟發抖。

經過一幢高偉建築時,她停下腳步細細辨路。

正覺得緊張害怕,忽聽身後有人問:「你在找什麼?」

這一聲仿若平地驚雷,把她嚇的不輕,猛地轉身,眯眼細看。

來人背著月光,看不到臉,身形筆直高大。他負著手從月光下走出,衣擺處紅線獅子忽影忽現。

紀心言鬆了口氣,問:「大人,你怎麼在這?」

韓厲走近,垂眼看她。

「我還要問你,黑燈瞎火,你在三堂窗外轉悠什麼?」他微低了頭,輕聲提醒,「這裡可是專門審機密案件的地方。」

他說完,又掃了眼她披散的黑髮,皺眉道:「本朝規定,不論男女出門不得披髮,否則……」

紀心言眼珠子一轉,不等他說完,馬上接道:「大人,我沒披髮,我簪子掉了,這不是正在找呢。」

她拿著燈籠四下亂照,口中嘀咕著:「不知道是不是掉這裡了,天太黑了,根本看不清啊……」

韓厲轉頭邁步,漫不經心道:「那你慢慢找。」

「哎,大人!」紀心言提著燈籠追上他,「大人是不是要回客院啊?我們一起唄,我有燈籠,幫大人照路。」

韓厲腳步慢下來,好奇道:「你沒住花廳院?」

他不信紀心言看不出劉知縣對她的好感。

按常理說,一個突然死了主人的小丫鬟,猛然間成了無家可歸之人。

這時有個脾氣不錯的大官看中她,遞出手,那就和落水之人抓住浮木差不多,正常人應該都會趕緊拉住吧。

哪怕不想和這位大官有什麼,至少也會順桿爬一點,給自己謀點好處,起碼搞個自由身。

紀心言聽出他話裡有話,只當不懂,絲毫不提劉全想讓她住花廳院的事,裝傻道:「我不懂啊,都是劉大人安排的。」

韓厲眯眼打量她,繼而看到她手中抱的笸籮。

「你大晚上出來就為這個?」

「恩,我找彩雲姐姐借針線,她還送我一盒香膏,說是對傷口有好處。」

韓厲下意識看了眼她用紗布包紮的手,又看向她額角,那裡有些青腫,傷口被頭髮擋著,看不真切。

他收回視線,邊走邊問:「你家老爺上京述職前,有沒有說過什麼?」

可能是夜黑看不清他身上嚴肅的官服,也可能是他審案時秉持公道給她留下了好印象。

或者僅僅因為剛才太過害怕。

此時紀心言只覺得身邊有伴很安全,說話便不像白日那般小心,語氣也自然了許多,順口回道:「沒有,老爺有事怎麼會跟下人說。」

韓厲多敏銳的人,一下就聽出來了。他看她一眼,不再說話,讓安靜繼續蔓延。

走了十來米,他慢悠悠地問:「石主簿待下人如何?」

紀心言正提著燈籠小心走路,腦子鬆了弦,脫口一句「不知道」。

韓厲保持原本的速度,沒有任何變化,只微微彎起唇角,重複了一遍:「不知道嗎?」

「我……」紀心言抬頭正要說話,一眼看清他頭上的纏棕盔,頓時冷汗直冒。

差點忘了自己在哪!

她暗暗蹙眉,拇指狠狠掐了下食指。韓厲並不是閑聊,他是在問案啊。

她腦子快速動起來,一本正經道:「大人,我是說我不知道老爺待其它下人如何。但我家老爺夫人對我很好。」

韓厲暗自覺得好笑,這是又恢復了白天那一套,滿嘴場面話。

「這點大家都能看出來。」他隨意道,「杏花姑娘感念舊主,想必很希望為老爺夫人報仇吧?」

紀心言腳步一頓,這啥意思?

給老爺夫人報仇?那兇手不是死了就是被抓了,還怎麼報仇,難道要她親手殺了許老三以試她是否忠誠?

她慌了,不安地偷窺韓厲,心道這人變態,不會真讓她這麼干吧。

她咽咽口水,惴惴道:「大人,國有國法,草民就算再怎麼恨許老三,也不可能去殺他的。再說,草民連雞都沒殺過,做這種事會手軟。而且他已經被抓了,草民相信,大人一定會主持公道。」

韓厲轉頭,笑容略微扭曲。

「你還真能想。」他說,「我是覺得石主簿上京一事尚有疑點,要你隨我同去淮安……」

什麼!讓她跟在這個魔頭身邊?別開玩笑了!

「不行不行!」紀心言忙不迭擺手,差點把笸籮扔出去。

韓厲挑眉,一言不發瞅著她。

紀心言趕緊解釋:「我的意思是,大人有什麼問題儘管問,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像我這種人,什麼都不會,連馬都不會騎,到時還得給我準備馬車。」

她訕訕笑道:「跟在大人身邊只會給大人拖後腿……」

只需簡單一想就能明白。

韓厲必是懷疑石主簿臨死前的遺言還有內幕,而這最後的遺言又是說給她聽的,想搞清楚到底怎麼回事,只能從她這裡入手。

但問題是,這個案子根本沒有疑點。三個兇手,兩個死了,一個進監獄,整個事情就這麼簡單。

至於其它的什麼六字血書啊,安王啊,等韓厲與男主角遇上后自然會搞清楚。

可她知道,韓厲卻不知道,揪上這一點點問題沒完沒了。

若真跟他去了淮安,遇上江泯之,萬一把她當成韓厲一夥的,那她冤死了。

看著韓厲逐漸放冷的眼神,紀心言討好地笑笑。

「大人,我幫你提燈,小心腳下。」她忐忑道,「大人,草民從鬼門關剛走一圈回來,眼前老是遍地死屍。草民就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子,若不是仗著兩分姿色,此時必和我家老爺夫人一樣成了冤死鬼。不如大人就把我當個死人算了……」

她說著說著眼圈紅了,作勢提袖擦了擦。

這話也不是亂講的,本來書里杏花就死了,讓一切按著劇情走不好么?不要節外生枝啊!

韓厲扳正身子往前走,問:「你就不好奇,石主簿為何要你去找安王?」

紀心言嚴肅道:「大人,關於這件事,草民還真想過。我覺得老爺臨終前說的不一定是安王,也許是……注意安全之類的?安王什麼身份,我家老爺什麼身份,雲泥之別啊。就算老爺指的是安王,也肯定不是讓我去找安王,只是其它人都死了嘛,就剩我一個……」

「總之,」韓厲慢悠悠打斷她,「你不願意去淮安調查此事。」

紀心言訕笑:「不是不願,實在是我去了也沒用。但凡能幫上大人一點點,草民也會盡心儘力。」

韓厲看她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當先邁進客院拱門。

紀心言在他背後做個鬼臉,狗腿地提著燈籠追上去。

「大人,當心腳下。」

「大人,晚安。」

兩人一左一右分別往自己房間走。

「等一下。」韓厲忽然叫住她。

紀心言心一抖,轉過身,只見韓厲手一揚,朝她拋過來一個白色小玩意。

那玩意正正好落進笸籮里。

「賞你了。」韓厲道。

紀心言歪頭細看,是個白底青花的小瓷瓶。

她正想問問這是什麼,再抬頭,院中已經不見人了。

抱著笸籮回屋,借著燈籠光點起蠟燭。

她打開小瓷瓶,聞了聞,一股帶著葯香的氣味沖入鼻端,味道馥郁,藥粉細白。

以韓厲的身份,實沒必要用假藥來折騰她。

她心下明了,這應該就是書中多次出現的炎武司特製金瘡葯。

她將藥粉小心地敷在額角傷處,有種清涼感蔓延開。

捏著小瓷瓶,紀心言認真思考起來。

在書中,原主杏花是死了的,唯一的兇手許老三落網后案子就結了,至少石主簿案子就結了。

但現在,由於自己穿越,活口多了一人,還引發石主簿臨死前莫名其妙的囑託。

這就讓韓厲多了疑心。

這人思考問題縝密非常,必會追根究底。

他肯定要查杏花來歷,說不定已經查過了,只等著她自己露出馬腳。

紀心言當然也好奇,原主有什麼樣的過往,若有人能告訴她杏花的過去,她求之不得。

但問題是,以韓厲為人不可能直接告訴她,他只會有意無意試探她。

她又沒有原主記憶,隨便一問就露餡了,到時更加引起他懷疑,越發試探。

這不就陷入惡性循環了嘛。

試探到最後,說不定就是刑訊拷問了,這才是炎武司慣常用的手段。

紀心言嘆氣,看手裡小瓷瓶像看個小地雷一樣,總覺得一個不留神就會爆炸。

為了不使自己落入那般糟糕境地,她決定先下手為強。

石主簿一家死光了,她沒辦法也不能找人打聽關於杏花的過往。

思來想去,就只有一個辦法了。

失憶吧!

正好腦袋撞了,也不能白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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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對我居心不良(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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