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二十五）
如同一塊巨石歷經千載總算落到了地面，蕭秧微微嘆了口氣，把明旖抱在懷裡：「我馬上要去趟局裡。你到床上再睡會兒，想走的時候把門帶好就可以了。另外，小心自己的手。」
她用力揉了揉明旖的發頂：「你一定要乖乖的。」
「為什麼我每次在你這，你都要半夜三更去公安局？」明旖仰著頭，一臉不樂意。
蕭秧的家，她一共就來過兩次。第一次是一年多前，她還在寧城的時候。第二次就是現在，無一例外，蕭秧兩次都被陳放的電話叫醒，喊回去加班。
「到底是樁兇殺案。」蕭秧安撫地說。
明旖撅著嘴：「兇手不是已經找著了嗎？就那個公關部總監，王英發。」
「現在案情仍有疑點。他雖然自首了，可還是有一些東西沒有弄清楚。」蕭秧站起來理了理睡亂的頭髮。
明旖拉住她的白色襯衫下擺：「已經沒有可以查的了。陸曉沐就是王英發殺的，他跟她是情人關係。」
「你知道？」蕭秧放下手，望著明旖的眼神充滿探究。儘管明旖作為明鑫集團的副總，曉得這個消息不奇怪，可她畢竟剛來寧城接任沒幾天。
「我當然知道。」明旖用左手食指轉著自己的頭髮絲：「我還知道，你們所謂的疑點其實是一個叫張志文的馬來西亞籍華人。還有，周全為什麼莫名其妙地在巷子里的垃圾場待了一夜。」
蕭秧靜靜地注視她，心又提了上去：「你還知道多少？」
明旖狡黠地眯起眼，巧笑倩兮道：「我還知道這案子究竟是怎麼回事。」
眼見蕭秧的面部表情越來越凝重，明旖又扯了扯她的下擺：「好了，好了。先和你保證這次案件真的和我沒有一點關係。陸曉沐在酒店的中廚后場垃圾房被王英發勒殺，我事先確實什麼都不知情。」
蕭秧：「但你現在什麼都知道。」
「對。」明旖笑嘻嘻的：「如果你想聽，就去給我做點吃的。我一邊吃一邊講給你聽，我肚子餓了。」說完她的小肚子十分配合的「咕咕」響了兩聲。
蕭秧按按她的肚皮，然後轉過身走到開放式廚房，在柜子里找到一包速食麵：「我最近很少在家吃飯。只有這個了，你將就一下。」
明旖從客廳跑過來，不死心地打開櫃門又打開冰箱：「這麼可憐？好歹再加個蛋啊！」
她的太陽穴又有要跳的趨勢了：「你是吃還是不吃？」
蕭秧下速食麵的時候，明旖就在她身邊乖乖站著。看她先拿電水壺燒了熱水，再把開水倒進小奶鍋里放在灶台上繼續加熱，最後把速食麵的袋子撕了，將調料還有麵餅一一放進煮開的水。
明旖：「我也喜歡先放調料，再放面。」
蕭秧拿筷子把煮開的麵條攪開：「很多人都是這個順序。」
明旖摟著她的腰：「我不管，反正這點上我倆一樣。」
等面煮好，蕭秧取了個隔熱墊，把之前用的筷子塞到明旖手裡，讓她坐在中島前的高腳凳上就著鍋吃。順便倒了兩杯水，一杯給了明旖，一杯留給自己。
蕭秧坐在明旖左側。她的右手傷了，吃面不方便，而且胖胖的手捏著長長的木筷很滑稽。蕭秧笑著颳了下明旖的鼻子，從她手裡拿過筷子，另一隻手握著鍋的手柄，一口一口餵給她吃。
明旖不喜歡一次性把麵條「嗦」進嘴裡，她的嘴巴小，沒吃多少就要咬斷一次。蕭秧也不嫌麻煩，看她「呼哧，呼哧——」滿足地吃了好幾口。
「等一下。」蕭秧把筷子交到提鍋的那隻手。明旖的臉湊得太近，黑亮的長發恨不得落進鍋里。她用空出的右手挑起明旖的頭髮為她別在耳後：「慢點，又沒人和你搶。」
明旖笑著沖鍋努努嘴，又轉回目光對著她笑。這個吃貨，蕭秧又覺得無奈又覺得她可愛，於是再餵了明旖好幾口。直到奶鍋里殘餘的速食麵都成了小碎段，蕭秧才把筷子和鍋放下。
蕭秧：「你要和我說的呢？關於陸曉沐的案子。」
明旖愉快地打了個飽嗝，捉起水杯灌下去了大半，才開口道：「這個案子，如果沒有周全，會變得簡單正常許多。王英發是陸曉沐的情人，現階段因為陸曉沐的逼婚與其關係不睦。最後談不攏導致激情殺人。至於地點在中廚垃圾房，是因為王英發知道那裡沒有監控，曾經選擇此處作為和陸曉沐會面的場所。」
她把玻璃杯放回白色大理石中島：「可問題就在於，為什麼陸曉沐的男朋友周全也在她被害的時間點去了垃圾房，並且後來還去到酒店對面的暗巷，失蹤了這麼久。」
蕭秧：「為什麼？」
明旖對她眨眨眼：「親我一口就告訴你。」
蕭秧瞪了她一眼，但還是貼過去在她的面頰上親了一下。明旖得寸進尺：「我要親嘴巴。」
蕭秧又要瞪她了。明旖趕緊在她的唇上重重啄了一口，才恢復回一本正經：「因為張志文。」
聽到這裡，蕭秧終於察覺到哪裡不對勁：「審問周全的時候，你不在場。為什麼你會知道有張志文這個人？」
「因為我查了酒店的監控。周全去中廚后場之前，除了一起上班的同事，最後見到的不就是這個張志文嗎？」明旖用左手轉著玻璃杯，瞧裡面剩下的水四處晃來晃去。
明旖：「然後我就問前台要了他的入住資料。張志文是二十八號凌晨退房的，陸曉沐是二十七號晚上被發現死於中廚后場垃圾房。中間沒隔幾個小時，我估計他應該離開中國了，在你們找到周全之前。」
「沒錯。」蕭秧證實了她的假設。
明旖點點頭：「我一開始也沒有太注意他。因為無論是他的長相還是名字都太平淡無奇了，可是一個人如此平淡無奇就顯得很奇怪。再加上是外國籍，只要一離境便永遠沒辦法找。所以…」
明旖話音一頓：「我們不妨做個假設。王英發確實殺害了陸曉沐，但這是激情殺人並沒有一個構思完整的計劃。可是別人有，比如這個張志文。他先是找到了周全，設計讓他先去中廚后場垃圾房之後再去對面的巷子。辦法很簡單，催個菜或者幫忙做個什麼事。因為周全是服務客人的員工，而且如果我是張志文肯定會給周全小費，讓他心甘情願替我跑腿。然後再在巷子里把他弄暈藏起來。這一步，並不是為了讓警察懷疑殺人兇手是周全，而是要為自己贏得逃亡時間。根據監控錄像還有周全跟陸曉沐的關係，警察想找的第一個嫌疑人肯定是他。等周全被審完排除了嫌疑，張志文也已經逃出生天。張志文找到周全，發生在陸曉沐被害之前，可見這個行為是必然的。而王英發殺陸曉沐在後留下那麼多線索最後還跑去公安局自首，很有可能是偶然的。秧秧，你看我的推理在不在理？」
蕭秧仔細地思考著明旖的話，心裡有非常多的疑問：「按你的說法，確實能解釋如果張志文是兇手，後續發生的事情。但是我有些地方想不通。第一，張志文應該不認識陸曉沐，為什麼他要殺她？第二，張志文如何得知周全跟陸曉沐是男女朋友關係？第三，陸曉沐是不會沒事跑去中廚垃圾房的。她勢必需要有熟悉的人約，那這一步張志文是通過什麼完成的？」
明旖把腳踏在高腳椅的隔檔上，慢悠悠地閉上眼睛再睜開：「秧秧，這我就不知道了。」
蕭秧很不解。明旖「嘿嘿」笑了兩聲：「我這個故事假如不細想，是不是編得蠻好的，挺多細節都能對上。硬要繼續編的話，也可以說張志文和陸曉沐在十多年前因為「啥啥啥」結緣，例如筆友、漂流瓶…雖然沒見過但是隔著文字還是愛上了，誰曾料……」
蕭秧：「你——！」
她氣得想拿筷子戳她，可是又捨不得：「明旖，你竟然耍我！」
明旖心虛地轉過身，左手拿起筷子又挑了點歪歪扭扭的斷面塞到嘴裡：「一個精彩的故事換你一頓速食麵，不是蠻划算的嗎？」
蕭秧有火也不好發，無可奈何地揪住明旖的臉：「你這個小惡魔！」
明旖誇張地捂住臉：「哎呀，肉要掉了，肉要掉了！」
蕭秧真是笑也不是氣也不是：「也是。我怎麼就相信你了，還在這聽你胡扯半天？」
明旖擺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把受傷的手舉起來：「人家肚子餓了，想自己做又不方便。而且，我也想你能再多陪我一會兒，就算是多頓飯的功夫也很好啊。你還親自喂我吃，印象里還是頭一回呢。」
她的話讓蕭秧的心柔軟下來，不好的情緒須臾間消失殆盡。蕭秧捏了捏她翹翹的鼻尖：「你呀你，讓我說什麼好？機靈成這樣？我呢，總是被你耍，再這樣下去就要對你沒脾氣了。」
明旖笑成了一塊甜膩的奶糖：「這不是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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