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二十六)
蕭秧走後,明旖去她樓上的卧室,脫光衣服卷著被子睡了一覺。這一覺她睡得很沉,總是做夢的她罕見地沒有進入夢境。無論是枕頭還是被單,上面全是蕭秧的味道,被喜歡的人的體香所包圍,很容易回到放鬆又安心的狀態里。
再次睜眼,窗外已經大亮,光線穿過全落地玻璃窗灑進屋內。因為明旖所在的這層是被挑高出來的,距離窗戶有一定距離,所以躺在床上只覺陽光燦爛並不刺目。明旖把整個人都埋在軟軟的被子里,小手抓著一塊對著鼻子拚命嗅。
秧秧的味道,真是太好聞了,聞得她都上癮。想到蕭秧,明旖開心地在床上滾了好幾圈。她終於接受她了,磨她粘她還是挺有效果的。歡喜過後,明旖從床上坐起來,看樣子應該到了中午,儘管不想去公司,可是今天還是要去。昨晚的那個姑娘,叫朱珠兒的,自己一早上不在,她應該相當忐忑。
明旖從蕭秧家離開,打車回家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當她來到辦公室門口,果然見朱珠兒捏著張紙在那裡來回踱步。
「中午好,吃過了嗎?」明旖先和她打起招呼,從口袋裡拿出鑰匙開辦公室的門。
朱珠兒故作平靜道:「我吃了。明總呢?」
明旖笑著轉過臉:「我還沒吃。」
果然,她看到朱珠兒的臉上有一閃而過的不知所措。恢復成原樣后,朱珠兒問她:「需要我陪您吃一頓嗎?」
「不用了。」明旖擺擺手,進去后脫了外套在辦公桌前坐下:「等我等很久了吧?早上有點事情耽誤了。」
朱珠兒把簡歷放在明旖面前,略略低著頭:「沒有,沒有。明總忙,我等一等不要緊。」
明旖接過她的資料信手翻了翻,果真是寧城大學法律系與經濟系雙學位畢業的高材生。可她關注的重點不是這個,明旖抬起頭,笑容十分和善:「珠兒是哪裡人?」
被問到老家,朱珠兒似乎有些緊張。放在辦公桌下面的手指絞在一起:「我是哪裡人,和工作很重要嗎?」
她的聲音還和之前一樣穩,但明旖曉得她是在強裝鎮定。因為這樣的問題,朱珠兒作為下屬根本不該問。
明旖笑笑:「沒什麼必然關係。就是隨便聊聊。」
「哦。」朱珠兒心裡鬆了口氣:「我老家是福建的。不過出生在小地方,說出來明總估計也不知道。」
「福建?」明旖反問。
朱珠兒剛放下去的心又提上去了:「是的,怎麼了嗎?」
「沒什麼。」明旖把她的簡歷翻完了:「聽你說話一點也聽不出口音。」
「我特意練過普通話。」朱珠兒對此有些驕傲。她出生在福建小縣城底下的農村裡。沒有優越的讀書條件,一直發奮圖強終於在高考的時候,以當地狀元的成績進了寧城大學。朱珠兒本來是非常自豪的,可是她逐漸發現身邊人喜歡打趣她的口音。她從小說的都是家鄉話,普通話並不標準。儘管知道同學們不一定有惡意,但這也令她很不好受。於是特意下苦功練好了普通話,直到現在開口完全聽不出丁點兒鄉音。
明旖把她的簡歷放回桌上,抱起雙臂笑意盈盈地看著她:「說吧,為什麼要引起我的注意?」
朱珠兒:「因為我想在工作上走得比同齡人快。」
明旖笑而不語,這個答案到底是真實的還是朱珠兒早就想好應對她的,她無法得知。
明旖:「你在昨晚飯局上,當著那麼多頭頭佬佬的面喊我副總,就不怕我生氣嗎?」
「怕。」朱珠兒直視著明旖的眼睛:「可是,當時我也想不出別的辦法。」
明旖與她對視著,笑容逐漸散去:「你這個辦法很蠢。」
朱珠兒聽了,眸子迅速地晃了一下。她咬住嘴唇:「對不起。」
明旖不說話,只是冷著張俏臉盯著她。朱珠兒被她看得越來越忐忑,手指絞得更緊,在這裡待一秒就像在外面待一天。真的是如坐針氈,度日如年。
明旖默默地注視了朱珠兒一分鐘,忽然笑了:「辦法雖然蠢,但是有效。」
「啊?」朱珠兒差點沒反應過來:「我……」
明旖:「至少昨天晚上那麼多姑娘,我真正記住的也就只有一個你而已。」
她把她的簡歷往前一推:「而且,你對自己夠狠。不僅有勇氣而且有決心。你沒有令我失望。」
「所以…」朱珠兒驚訝地微微張嘴。
「對,那個紅白酒陣,就是擺給你喝的。」明旖用左手撐著頭,笑意盎然,眼波流轉間有著說不出的嫵媚。
「我是從總部新調過來的副總。在寧城人生地不熟,我需要有自己人。」明旖放下手,慵懶地靠在椅背上。
朱珠兒:「我什麼都願意為您做。」
她說得不假思索。明旖只是笑,朱珠兒緊張地推了下黑色的板材鏡框:「我是認真的。」
明旖:「好。我現在就要你做一件事。」
「您說。」朱珠兒下意識把身體站直。
明旖伸出手,百無聊賴地彈了彈自己的手指:「你的名字我不喜歡。朱珠兒,叫起來有些土。」
朱珠兒愣住了,不曉得該怎樣接。明旖竟然一上來就要她改名字:「這個…?」
「你不願意?」明旖望向她。
朱珠兒:「沒有。只是改名字要回老家,挺麻煩的…」
明旖:「我不管。」
她換了個更舒服的坐姿:「我可以給你辦寧城戶口。至於你的名字要怎麼改,你要去哪裡通關係,用什麼辦法改,我不關心。我只在意結果,這就是我讓你做公關部總監的考核。行,你就上。不行,我就換人。」
「我可以!」朱珠兒想也沒想:「你想讓我把名字改成什麼?」
明旖眯起雙笑眼,無害得像個小天使:「遇見我,是你的幸運。從此以後,你就叫朱幸。」
「你真會控制人。」令瑀端著乳白色的骨瓷茶杯,面前的茶几上放著英式三層點心塔:「名字都給人家改了,你下一步要做什麼?不會是讓她認你做媽吧?」
明旖勾著唇直笑,輕輕吹著杯里的紅茶,細細品著裡頭的柑橘味:「就算是認乾親,以我跟她的年齡差也是姐妹。」
令瑀放下杯子,捻起一塊粉色的草莓味馬卡龍,沒有急著吃只是捏著指尖里端詳:「關於朱珠兒…應該叫朱幸了…」
她把話巧妙地停住了。明旖掃了她一眼:「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我跟你想的一模一樣,所以還要勞煩你,把她的底細認真查一遍。」
令瑀白了她一眼:「我就是你的苦力。」
「反正這幾年,你的勞動力是賣給我了。」明旖優雅地把茶杯一放:「我是資本家,專門剝削你這種精英。」
令瑀小口小口吃著馬卡龍:「說起精英,你的蕭法醫不也是。」
「那必須的,秧秧那麼優秀!」只要說起蕭秧,明旖就雙眼發光,春風滿面:「我的秧秧,可是精英里的精英!」
「行行行。」她嫌棄地睇了眼她受傷的手,心裡暗罵了句活該。
「對了…」令瑀突然一頓:「陸曉沐的案子怎麼樣了?」
明旖:「到王英發也就到頭了,應該不會再往下查。而且,隨著張志文離境,還能查到什麼?」
「張志文。」令瑀一聽笑了:「Nicholas,暗網有名的殺手黑鬼,竟然用了個這樣的假名字。」
明旖摸著薄薄的杯沿:「我沒有想到,他們真敢買兇。」
「是嗎?」令瑀對她的說法並不買賬:「明總,你知道的。」
她的灰色鏡片反射了太陽的光線,明旖側過臉沒有直視。令瑀:「我們沒有保護好她。」
明旖彈了下瓷杯:「我承認,我使壞了。」
她此刻的笑容有些邪氣:「我放了點風聲出去,有關陸曉沐和我們的。」
令瑀見慣不慣道:「你確實壞。」
明旖一挑眉目:「彼此彼此。我討厭吃裡扒外兩面三刀的人,而且我也需要用陸曉沐探探他們的底。」
令瑀:「你探出什麼了?」
明旖搖搖頭:「深不可測。」
令瑀又給自己倒了杯紅茶,用小鑷子取了塊方糖丟進杯里,等待它融化:「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去媒體懲那個威風?就算外界再怎能關注,也不可能順著這次的兇殺案繼續往下查。你的一百萬打了水漂。」
「我本來就沒有抱那麼大的期望。這次的結果我已經很滿意了。」明旖挖了口檸檬撻塞進嘴裡:「百足之蟲尚能死而不僵,我一個弱女子初來乍到還能以卵擊石不成?經過這遭,我倆接下來還是得低調點。」
令瑀撇了下嘴:「你也能算弱女子?」
明旖故作嬌弱地捧起臉:「我不算難道你算嗎?」
令瑀用小勺子攪著紅茶:「我也不算,但我好歹有自知之明。」
明旖一邊搖頭一邊擺手:「偏見!赤/裸/裸的偏見!」
她指著自己飽滿的蘋果肌:「長我這樣子的臉,看起來如此清純無害。你竟然…好!那你說,我不是弱女子我是什麼?」
令瑀把勺子一放,倆個字吐得乾淨利落:「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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