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講道理
「放糧啦！放糧啦！」迷迷糊糊之中彷彿很多人從身邊奔過，李波有氣無力的伸了伸腰才發現不知道從哪裡鑽出這許多人從四周奔過，人人拎著筐子興高采烈的往東邊跑，一雙雙滿是裂痕的大腳如同穿著無形的鐵靴般在遍地碎石的土路上急走。
「放糧？」李波怔了一怔才反應過來，雖然自己的包袱里還有些野菜餅子，但有多備一些總歸不錯的，再說又是免費派送，不要白不要。當下也撿起包袱跟著人群一起向東涌去。
沒有走多遠，便見到道理兩邊插著各色大小的黃旗，隔著十幾步便有一名頭裹紅巾，身穿紅色馬甲、背心的士兵肅立在道旁，每個人的胸口都有一塊方形白布印著什麼「天父天兄」的字樣，人人背後都印著兩個大字「聖兵」。
李波大吃一驚，腳一軟差點沒坐在地上，弄了半天他已經闖到了長毛子的地盤了，還好早有先見之明，那一身官服早就打包收好，否則是必死無疑的了。四面八方湧來的百姓太多了，道旁的太平軍士兵並沒有給李波過多的關注，李波深吸一口氣，斜著眼睛看看左右，剛轉身走了幾步，就見道旁一名太平軍士兵喊了一聲：「你去哪兒？」
李波一怔，暗道老子這般落魄樣子你也能看出我有官樣子？老子當真有做官的氣質？心中害怕，勉強抬頭朝那太平軍士兵笑了笑，腳下卻絲毫沒有放慢的意思，那太平軍士兵臉無表情的擠進人群，一把拉住縮著脖子想跑的李波，粗著嗓子道：「怎的不領些糧食么？」說著拉住李波的手又道，「到前面去領些米糧吧，這年頭日子過的不容易，回頭再聽聽講道理，總有些好處的。」
「講道理？」看到自己的官氣質並沒有被人識破，李波鬆了口氣，但這個什麼講道理當真是莫名其妙，沒聽說太平軍還喜歡給人講道理的，再說這個兵荒馬亂的時代有什麼道理可講？他娘的，槍杆子裡面出政權才是千古不變的真理，於是點頭哈腰道，「這個……行，行，行，小人我最愛聽講道理了，不過我先去上個廁所成不？開長會，我怕尿憋不住。」
那太平軍士兵一愣，猶豫一下道：「這野地里哪有茅房？你路邊弄掉有得了，既然來有就聽聽，咱們太平軍是為天下窮人辦事的，耕者有其田，這好日子你聽聽，回去也給家裡人說說。」
李波見他伸手來拉自己的包袱，連忙一把將包袱往懷裡抱了抱，苦笑道：「道理是這麼好講的么？那倒要去聽聽了。」說完輕輕的推開那太平軍士兵的胳膊，轉身往人群里擠去。
「大夥都靜靜，大夥都靜靜！」突然前頭人群中一陣騷亂，幾個太平軍跳到檯子上齊聲喊了起來，「鄉親們，大夥先慢些領糧，跟著咱們太平天國走，還怕沒有糧食么？大夥先靜靜，聽咱們給大夥講講。」周圍穿著號衣的太平軍士兵也一起大聲喊起來，「都坐下，都坐下，聽旅帥大人講道理。」
剛才還鬧哄哄的人群頓時便安靜下來，對於普通的老百姓來說，太平天國實在太陌生了，什麼天父天兄皇上帝都不如一碗米飯來的實在，若不是檯子上那一袋袋的糧食誘惑，誰也不會跑來聽什麼「講道理」，但不管怎麼說，太平軍這一招顯然很有用，老百姓都擔心自己聽的不夠認真而失去了領取糧食的機會，因此人人都聚精會神（哪怕是表面上的），靜靜的等著檯子上，那披紅掛綠，有如唱戲般打扮的頭領「講道理」。
眼見眾人都安靜下來，台上那些太平聖兵向兩邊分開站立，當中一人頭戴黃邊紅風帽，足蹬白底黑靴，身穿紅馬褂，胸前綉一團牡丹，腰跨長刀的軍官走了出來，離得遠了，李波也瞧不見他胸口寫了些什麼。
只聽這位軍官先抱拳向周圍的百姓團了個捐，然後大聲說道：「各位兄弟姐妹，在下是太平天國翼王五千歲麾下旅帥姜奇峰，是從廣西大山裡來的，從前在廣西的時候常聽人說江南百業興旺，老百姓安居樂業，心中當真是眼紅，後來清妖朝廷和地方的貪官污吏、豪紳地主欺負兄弟們活不下去了，這才跟了天王他老人家，跟了拜上帝教，從廣西一直打到江南小天堂，這一路上所見均是百業凋敝，民不聊生，哪裡有小天堂的影子？清妖朝廷魚肉天下百姓，榨取民脂民膏又哪裡分什麼江南、江北？這滿狗胡賊搶我漢人花花江山幾百年，掠走多少財寶，淫我多少姐妹？鄉親們，你們有地兒去說理嗎？官府只認銀子，沒有銀子，清妖哪裡會給你好臉色？當真是有冤屈只能咽肚裡！鄉親們，你們現在吃得飽嗎？穿得暖嗎？你現在有田種嗎？這都是清妖朝廷的錯，如今天道循環，真主臨世，我們天王上領天命，下救萬民，振奮幾百年來橫行中原的妖氣，再創漢家富裕強盛的天下，鄉親們，只要跟著天王，跟著太平天國，總一定能過上有田同耕，有衣同穿，有飯同食的好日子……」
「這就是講道理？」擠在人群中的李波恍然大悟，「這***和傳銷不是差不多嗎？」
正想著，又聽姜奇峰說道：「鄉親們，我們太平天國信的是天父皇上帝，只要加入我們拜上帝教，只要參加太平軍，那咱們就是兄弟姐妹，大家都可以不愁吃，不愁穿，一體從聖庫領糧，將來有一天咱們在天王他老人家的帶領下，北上打到京師，把滿妖趕出我華夏中原，到時候大夥都是天國的功臣，生可享富貴，死後得上天堂！」
這一番話只聽得台下鄉民議論紛紛，李波只聽身邊一鄉民嘀咕道：「想打到京師去？這可不是得了失心瘋么？皇上在龍廷里坐著，手下幾十萬大軍，這太平軍有什麼能耐和朝廷作對？有飯同吃雖然不錯，但老子也沒必要為這去送命啊！」
坐在人群中的李波也冷笑著自言自語道：「你就吹吧，清兵再怎麼沒用也不會自己人宰了自己人幾萬人，」
一時間有人贊同，有人反對，台下秩序大亂。姜奇峰顯然也聽到了老百姓對太平軍實力的置疑，於是擺了擺手示意大家安靜，隨後又道：「有鄉親們說太平軍不是朝廷的對手，打不清妖，我不這麼看，為什麼呢？大夥想想，咱們漢人有多少？滿人有多少？咱們漢人十個打一個還打不過清妖嗎？再說我們太平軍從廣西起兵以來，一路攻桂林克武昌，如今天王在天京坐了龍廷，那便是與清妖徹底決裂了，現在整個長江游域已經半數落入我天朝之手，」說到這裡，這名軍官顯然非常興奮，得意道，「在江北，靖胡候林鳳翔林大人，定胡候李開芳李大人已經統率十萬天兵打到了直隸獻縣……」
「那……那離京城可不遠了！」台下馬上有人驚呼起來。
「不錯，直搗黃龍，將胡滿趕出中原的日子已經不遠了，鄉親們！兄弟姐妹們，天朝大業一定能夠實現！」姜奇峰興奮的大喊一聲。
「天國萬歲！」圍在四周的太平軍士兵揮舞著手中的兵刃，一起高聲歡呼起來，不知道藏在什麼地方的鑼鼓也「咚咚咚」的響成一片，「講道理」的現場頓時熱鬧了許多，隨後又有幾個新參加太平軍的皖中子弟到檯子上給老百姓講參加太平軍的種種好處，這年頭蝗蟲成災，戰亂不息，社會治安基本靠狗，老百姓最關心什麼？誰能讓他吃飽飯，穿好衣自然就聽誰的，當下便有不少人擠到台前在太平軍準備的小冊子上簽字畫押，而所有畫押的人立刻就得到了一袋米的獎勵，頓時人們激動起來，紛紛擠到台前要求參加天國，共創大業。
李波對於這種思想工作早就習以為常了，從小學開始，和這種「講道理」差不多形式的班會以及各種憶苦思甜的活動就沒少參加過，只是今天看到太平軍也有如此先進的工作手段，著實是非常吃驚，但是李波對於姜奇峰所說的內容完全不感興趣，甚至他現在有一種超脫的心態——你們去爭吧，反正百年之後你們都得升天，只有老子還活得滋潤！
雖然如此，李波並沒有急著離開，因為高河埠既然已經有太平軍在搞思想政治工作，那很顯然這一帶都成了太平天國的勢力範圍，水吼嶺八成也有太平軍駐紮，李波又想到剛到這個時代那會見到的遍地死屍，說不定便是太平軍和清兵的一番爭奪后遺留下的，如果真是這樣，那麼自己即便去了水吼嶺也要想辦法避過太平軍的耳目，至於等一個強度適中的閃電更是件不可預料的事情，再誰自己又怎麼知道哪一道閃電才是強度適中的呢？想到這兒，李波又不禁垂頭喪氣起來，倘若算的不準，那不但回不成老家，倒變成了烤豬，不曉得現在西洋科技發展到什麼水平了，冒著大雨放風箏的那位仁兄到底琢磨出電流了沒？
PS：通過小說能讓大夥了解一些歷史事實，比單純的YY更有價值，所以情節發展慢就慢吧，好在咱們還年青，總能扯得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