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切

林青青結束了最後一天的工作，這是她做了三年的工作，但她並沒有什麼不舍。她總是這樣，這一步一旦結束，就永遠不會回頭。她有很多的事要做，因為她想就會去做，無論哪個行業，無論哪種工種，或者乾脆休息，她不在乎。她的世界里沒有什麼是永恆的，工作只是一份工作，用來生活的某種工具，而非必須堅持以維持生活。

她把自己的客戶的數據做了一天的整理，並且一一回訪告別，她不再會碰銷售這個行業了，一個工作種類對於她來說，跟愛情一樣。體驗過就可以了，沒必要吃回頭草。

但也和愛情一樣，一段下來總歸要這個總結，經驗總歸有些用處。所以，她準備把這些經驗都留給陳夢。

在她心裡，陳夢是個果斷、獨立、努力且認真的人。當然，這些都是在工作上，林青青相信這些經驗可以給陳夢帶來諸多回報。

她並沒有對這個城市有什麼不舍，包括對陳夢。朋友，總是應該君子之交淡如水。

打開房門，平日亮昶的客廳變得昏暗，林青青奇怪，不知陳夢又在搞什麼奇離古怪的玩意兒。

按下電燈開關，各色的閃光燈嚇了她一跳：「我靠，搞什麼飛機？」

走進門，飯桌上擺了一桌子菜、幾瓶紅酒和一支蠟燭。牆上掛滿了鮮花，和各種陳夢和林青青的電話。

「我靠，都什麼年代了！還燭光晚餐？」

林青青走到桌子前，打量著一桌子菜，撇嘴道：「呃……這他媽能吃嗎？」

話音剛落，電視機自己打開了，屏幕上幾個大字：獻給我即將離別的朋友！

而後一聲響指，幾頂聚光燈打下來，窗邊的樂器展現出來。穿著拉風的樂手微笑著，吉他手撥了幾次弦，深情款款：

如果今夜我們變成一對兒款款的蝴蝶

我們還會喁喁地談論這一夜

陳夢在身後喊道：「喂！親愛的，喜歡嗎？」

林青青回過頭來，見陳夢挽著一個男的，驚異問道：「哇！帥哥！這是你從哪勾來的！」

陳夢笑道：「還不是為了你，害我費盡心機跑街上勾來一個！」

林青青笑道：「且，水性楊花就是水性楊花！不要說的那麼清新脫俗，什麼為了我……」

陳夢做著生氣模樣道：「哼！你不是喜歡聽人唱歌嗎？街上唱歌好聽的很少好不！」

林青青笑道：「怎麼，這大街上你還能拉一個能唱跳、rap、籃球的？」

許墨微笑，鞠躬道：「我也是甘願獻身，為這位陳夢小姐來完成她要給你一個隆重的送別儀式的遺願的！」

陳夢臉一變，手指使勁一掐許墨的胳膊，許墨哎呀一聲。

林青青噗呲一笑，在飯桌錢坐下，鄭重其事道：「好吧，那讓我來看看你有沒有本事啊？可別只是樣子貨，我可不吃唱跳rap籃球那一套。」

許墨笑道：「好嘞！美女你就瞧好吧！」說罷幾個大步走到窗邊，拿起電吉他，坐在主唱位子上，假模假式的調了調話筒。然後他開始撥動琴弦，在舒緩的音樂里，唱起了《卡薩布蘭卡》：「Ifeelinlovewithyouwatchingcasablanca,backrowofthedriveinshowintheflickeringlight……」

「喂！你這哪請來的！還有兩下子嘛！」林青青喝著紅酒，問道：「樣子也挺帥，好似還是個小鮮肉呢！」

陳夢神神秘秘道：「哈！那是！不告訴你，等下你這麼漂亮的妞一去啊！這些個小鮮肉都不理我了！」

林青青笑道：「哈哈哈，那算了！說真的，歌是唱的挺不錯的，比那些個披個女人皮自稱小鮮肉的小屁孩正多了！」

陳夢笑道：「我就應該把你這段話錄下來發微博上，讓你遺臭萬年，哈哈！」

林青青得意道：「我反正不看微博！」

說著，林青青從包里掏出一個筆記本，遞給陳夢：「吶……給你的！」

陳夢疑問：「這什麼啊？」

林青青笑道：「我這些年的客戶，整理了的，有用的都在這，什麼需求也都記錄了！你那麼能策，應該會有很多回報的。」

陳夢接過筆記本，翻看了一下，裡頭滿是工整的文字，陳夢再笑不出來，幽幽道：「你上一天班就弄了這個啊！」

林青青聳了聳肩，道：「對啊！這一天賣一套房說起來也不現實不！賣房要是跟喝蛋湯一樣，那恐怕那些個炒房的都得配幾個專業嘴炮了！」

陳夢獃獃說道：「快吃吧！這去西站得四十分鐘呢！」

林青青看了看手機，放下碗筷道：「哎！時間不夠了，不然一定要一醉方休啊！」說罷，和陳夢碰杯，幹了后回屋拿起里早就收拾好的行李走出來，張開雙臂，道：「不許送！但可以允許抱一個！順便說一下，帥哥！你的歌還闊以！」

……

「今天的星星好美啊！」夜幕降臨，陳夢打開窗帘，捧著臉獃獃看著天上。

「怎麼？想學文藝青年啊！」許墨走到陳夢身邊，說道：「這時候是不是應該吟詩什麼的。」

陳夢幽幽道：「雲母屏風燭影深，長河漸落曉星沉。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

許墨轉過身，走到桌子前，到了兩杯紅酒，走到陳夢身邊，遞給她一杯，說道：「怎麼能配這麼幽怨的詩句！」

陳夢淡淡笑了笑，道：「那應該配什麼詩呢？」

許墨看著星空，飲下一口，道：「樓下車流喧囂，天上看客了了。配詩嘛，當是：長溝流月去無聲，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陳夢幽幽道：「是啊！留下如此喧囂浮躁，天上一定安靜怡人吧！」

許墨點了點頭。

陳夢舉起杯，對許墨笑了笑，道：「今天謝謝你！」

許墨笑道：「謝謝我的肩膀？」

陳夢噗呲笑道：「算了吧！你那肩膀一點肉都沒有，還不如洗手台舒服呢！我是謝謝你弄得這麼浪漫，讓青青能夠開開心心回去！」

許墨笑了笑，道：「為仙女效勞，不是應該嘛！」

陳夢撇嘴道：「油嘴滑舌！哎！想不到你還能變東西出來！看來你道行還闊以嘛！」

許墨得意道：「辣系寄然滴啦！」

陳夢嬌罵道：「還學廣東人說話！真是……誒，你多大了？」

許墨抬頭思索了片刻，道：「差不多一千三百歲吧！」

陳夢驚詫道：「那不是唐朝！」

許墨點了點頭，說：「是啊，唐明皇那時候！」

陳夢好奇道：「那你去過長安嗎？聽說長安當年很繁華誒！」

許墨淡淡道：「一般般吧！不過比現在好！那時候是真繁華，現在嘛！虛有其表！」

陳夢笑道：「是嗎？人追求不一樣了，城市也就變了味兒了。誒，你是什麼變得？蛇？蜘蛛？」

許墨作怪道：「你猜！」

陳夢不屑道：「我才懶得猜呢！」說著，又望著星空。

許墨笑道：「你很喜歡星空？」

陳夢點點頭：「以前讀書的時候，晚自習時沒事就會望著星空，沒事就會望著星空……哎……現在看，卻找不出原來的味道了！」

許墨淡淡笑道：「因為陪你看的人是我？」

陳夢笑了下，幽幽道：「也許吧！以前他陪在我身邊，總是會特別滿足。心裡想著，我的一切都在我旁邊，還有什麼好奢求的！我們私奔，然後流浪，江油、綿陽、北京、昭通、長沙、慈溪……去過那麼多地方，有過那麼多回憶！我想著努力賺錢，幫他完成開個店的想法！做銷售，頂著大太陽滿街貼條，終於開了兩個大單。我們有了第一筆資金，從幾平米的門面，做到了三家大店面！那時候哪種由衷的成就感……，哎！你是不懂的！」

許墨笑道：「的確不懂，但是突然的失去一定是最可怕的！會讓你猛然的空虛，無助，迷茫。」

陳夢幽幽道：「對啊！你說，這世界上還有什麼能等同於一切呢？」

許墨搖搖頭，冷冷地說：「沒有，也不可能有！」

陳夢疑問：「難道沒有哪個人讓你有付出一切的衝動！」

許墨笑道：「你都說了是衝動了，衝動只是一種感覺！是人自以為自己高級的感情作祟罷了！」

陳夢懵懂道：「不懂！」

許墨笑道：「大自然里，拋開人的思想。其實人和狼狗沒太多區別，做什麼都是為了活著和繁衍。沒有感情可言，一條母狗生下一條公狗來，公狗長大了，也可能和這條母狗繁衍。哪講什麼倫理！」

陳夢疑問：「可人講倫理啊！」

許墨笑道：「我只是說，那些只是人杜撰出來的概念，愛情也是，你說的一切都是！」

陳夢問道：「那又如何？」

許墨笑道：「問題是，人總會被這些杜撰出來的東西所迷惑。而狼啊狗啊就不會，有時候把自己看的本質一些就好了。」

陳夢疑問：「本質一些？」

許墨笑道：「別把自己當人看唄！我即萬物，萬物即我……花不動，蝴蝶自然來，草不說，清早自然有露珠。緣起時自然緣起，緣滅自然該滅！你那裡聽聞過哪條母狗會罵公狗渣狗的嗎？因為它們的本性如此……」

陳夢撇嘴，道：「說的好像很深奧似的！」

許墨笑道：「你活的野性一些，自然大多數事都拿得起放得下！」

陳夢獃獃看著星空，哦了一聲，沒再說話。

許久之後，許墨問道：「有沒有想過，在更高的地方看這個星空？」

陳夢詫異看著許墨，道：「想啊！你有辦法！」

許墨笑道：「辦法嘛，還是有的，就看你敢不敢！」

陳夢猶疑片刻，道：「那好吧！」

許墨一下爬上了窗戶，陳夢一驚，道：「咋滴！你們妖精界也流行跳樓嗎？」

許墨笑著問道：「聽說過蜘蛛俠嗎？」

陳夢點點頭，問道：「我靠，你不會是蜘蛛精吧！」

許墨笑道：「哈！也可以是！帶你體驗一下在三十層樓的高空懸空睡覺的感覺怎麼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