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交鋒
白玨夜裡睡不著想跟兒子聯絡聯絡感情,不料被兩個身披蚊帳的假鬼嚇個半死。她驚魂未定,頭腦發熱,大口喘氣,心臟蹦蹦跳。看清緣故后,不問青紅皂白,先是一人給了一個爆栗,怒吼:「嚇死老娘了!」
顧容瑾抬了下手,似有阻止之意。
顧長思和小六子同時抱頭蹲地,嗚嗚埋怨。
「你才是!嚇死人了,半夜三更你幹嗎來我院子?」
白玨:「我愛來就來,你管得著?」
顧長思:「我看你就是不懷好意。」
顧容瑾默默放下手,默不作聲的整了整凌亂的衣襟。
暗衛尷尬的杵了半晌,彼此打眼色,貼心的沒打招呼,默默退了下去。
「長思,」顧容瑾不緊不慢走了過來,看了眼四周的情形,蹙了眉心:「你這是在幹什麼?」他問顧長思,卻是看向白玨,眼神責備。
白玨自覺無辜被連累,毛躁道:「你看我幹嗎?我又沒半夜燒紙錢。顧長思,你爹問你話呢,說!」
顧長思咬了咬唇不吭聲。
顧容瑾輕嘆一聲,已然明了。
然而白玨還懵著,見他父子二人氣氛古怪,忍不住道:「你小孩子家,沒事別亂燒紙錢玩,你知不知道燒紙錢是有講究的。隨便亂燒會引來孤魂野鬼,你小小年紀要是被小鬼纏身了可怎麼是好?」言畢,她和小六子幾乎同時抱住肩搓了搓,自己被自己嚇到了。
顧長思不忿:「我沒亂燒。」
顧容瑾的目光很輕微的落在白玨身上,又轉開,輕描淡寫道:「走吧。」
「走……」白玨正罵孩子罵得帶勁,她還手癢想打,不料顧容瑾已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頓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吧?不是,這倆熊孩子披麻戴孝的擱家裡燒紙錢,你就不管啦?」她心裡氣不過,暗道孩子就是這麼被顧容瑾慣壞的。一時腦充血,伸出手指頭戳顧長思腦門:「得虧你不跟顧太師住一起。你祖父要知道你這麼燒他,還不氣得當場蹬腿。」
顧容瑾都側過身了,又轉回來,衝口而出:「為什麼不說他外公?」這話完全是下意識的。
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被激得拋卻禮儀規矩,與她大吵一架。
各自的爹,各自護。誰還不是誰爹親生的啊!
白玨翻他一個大白眼:「白大將軍招你惹你啦!」
若是曾經,顧容瑾肯定要回一句:「我爹招你惹你了?」白玨再來一句:「你爹就招我惹我了。」
怎麼招的?怎麼惹的?罰她抄書寫字,不寫完不許吃飯!
然而此時此刻,歷史並未重現,回應白玨的是顧容瑾冷透人心腸的沉默。
如果一個人的氣場真能形成實質,那顧容瑾周身十米開外定然是要結冰的。
白玨不自覺的往顧長思身邊靠了靠。
「你離他遠點!」顧容瑾厲聲道。
白玨與顧長思同時被嚇了一跳,小六子直接軟了。
顧長思也不知自己怎麼了,反正等他回過神,他已經伸胳膊擋在白玨身前了。
「爹,」他試探著叫了聲。
顧容瑾看著兒子防備的姿勢,心裡有些後悔,他從來不是容易發怒的人,至少兒子長這麼大他沒有過一次在他面前發脾氣。
「對不起,嚇到你了。」他抬起手揉了揉眉心,他失態了。
最近總是有些恍惚,現實舊影重疊,原已如一潭死水的心又起波瀾,讓他很不好受。
白玨從顧長思身後探出了腦袋,睜大眼,不會吧,這就對不起,嚇到了?他當孩子是琉璃盞呢,這般不經敲打?
「爹,今日也是我娘的生辰,你怎麼從來不告訴我?」顧長思咬了咬牙,說。
白玨怔了怔,喔嚯,原來我兒子在給我燒紙錢啊。
倒也不必如此……客氣。
不過,她現在有更重要的事,心內暗搓搓道:「對!盤他!看他怎麼說!」
顧容瑾心裡有千言萬語,他很想和兒子說不是不想念不是不想說,而是根本開不了口,因為太痛了。然而話到嘴邊,看到顧長思身後的那張臉,他又自行收斂了身上外散的悲傷,冷靜道:「你娘泉下有知,也不願你難過。」
白玨心道:「對!我捨不得我兒子難過。」不對,這算什麼回答?好你個顧容瑾,就知道拿我當擋箭牌。
然而,她現在又不能說什麼。仔細一想,這娃心裡可真裝事,白天聽到了跟沒那回事一樣,晚上就給她燒紙錢了。
真是一個敏.感細膩的孩子啊。
白玨這般一想,更不敢在他面前亂說什麼懟他爹了。還是那句話,大人間的戰火不能蔓延到孩子身上。
孩子是無辜的!
雖然……但是……
白玨還是有話要說,她伸出手指頭點了點顧長思的後背。
顧長思:「幹嗎?」
白玨:「你的心意你娘領了,可是三更棒子已過,現在已經不是你娘冥誕了,你這紙錢……白燒了。」最後三個字她用氣聲,輕輕吐出,聽在顧長思耳里像是諷刺。
顧長思瞪她一眼。
白玨眼珠子移開,裝沒看見。
這之後,顧容瑾走在前,顧長思走中間,白玨正要走,一腳勾起軟在地上的小六子,面上笑嘻嘻,也沒說什麼,背著手走了。
小六子連滾帶爬:「等,等等我。」他也怕鬼啊,非常怕。
白玨很快追上顧長思,拉住他的手。後者愣了愣,甩開,沒甩掉。
顧長思:「你幹嗎?」
白玨悠哉游哉:「感情好,拉拉手!」想了想,又道:「我是你長輩。」
顧長思:「……」行吧,你高興就好。
二人這邊側著臉說話,白珏一轉頭,剛好看到顧容瑾站在房門口,正對著他們看過來。夜色下看不清表情,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麼。
三人前後腳進了屋,顧容瑾點了燈,說:「最近看你身體好了不少,書院那邊也該去了吧。」
顧長思很明顯的僵了下,顧容瑾注意到了。心內又是一嘆。父子二人間的氣氛變得有些古怪。
白玨沒在意,進屋后,就滿房間找吃的。顧長思容易肚子餓,丫鬟常備了糕點給他墊肚子。白珏捧了一碟綠豆糕,咬一口說:「喔,好甜。」還有一絲血腥味。
顧容瑾:「你怎麼還在這?」
白玨:「你在這,憑什麼我不能?」她對著油燈看到指縫內有血跡,愣了下,反應過來,又看向顧容瑾。
大概是目光太直接,連顧長思都察覺了。這孩子轉了轉眼珠子,一臉「我都懂」的表情,轉過身子往床上爬,說:「你們要是有什麼話就出去說吧。我還小,不需要懂那麼多,告訴我結果就行了。」
白玨回神:「……」小孩,你說什麼?我沒聽懂。
倒是顧容瑾不自在的扯了下領口。
「走吧,」顧容瑾說。
白玨越看兒子越順眼,臨走的時候忍不住又摸了他的臉一把(我兒好可愛,好貼心),這次被顧長思捉住了手。
「你不是我長輩嗎?哪有長輩像你這樣不莊重?」
白玨笑得一臉慈祥:「你不懂,等你將來當娘了,你就懂了。」
顧長思忍住了翻白眼的衝動:「我,男的!」
白玨還要再說什麼,顧容瑾站在門口催促道:「走了!」
「哎,」白玨答應一聲,又朝顧長思眨了下眼睛,一身輕鬆愉快的離開了。
顧長思看著他爹和那個女人離開,莫名有種詭異的和諧感。他百無聊奈的想,要是他爹喜歡,他也沒什麼意見。
離開了顧長思的院子,白玨正要朝她獨居的小院去。顧容瑾走在前頭,說:「你等等,我有話和你說。」
白玨遲疑了下,面上沒什麼反應,心臟卻不受控制的亂跳了起來。
他要說什麼?有什麼好說的?還要背著孩子?
咦,這是要去哪?
難道是認出我了?
認出我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吧,我也一直沒隱藏我自己啊。我就差當著他的面指著我自己告訴他,我是白玨了!
啊!等等,他先前明明叫我來著,在我抱著他的時候,他喊了一聲「白玨!」
他知道我……
白玨頓住了步子。
心臟狂跳,腦子一下子亂了。
也就在這當口,顧容瑾也站住了,招呼都沒打,凌冽的掌風已到了面前。白玨對武功的精熟已融入骨血,接住他的這一掌全憑本能。
霎那罡風四起,飛沙走石,二人在漩渦中心,寸步不讓。
這裡的響動很快驚動了府內暗衛,大概是習慣了,這些人或趴在屋脊或坐在牆頭,遠遠看著,都沒走近。也有被強勁的罡風掀翻了過去,心內駭然,沒敢靠近。
顧容瑾只想速戰速決,二人來來回回已過了五六十招。速度極快,簡直可以用眼花繚亂來形容。
如果顧容瑾先前還有所保留,此刻已被打出了火氣,終是下了狠手,將她懟上牆,一隻手掐住她的脖子。
白玨眼中的光,在一霎那悉數熄滅了,她忽然有些自暴自棄的想,殺了我吧,你就殺了我吧。
其實也就是一瞬,他很快鬆了手。
白玨貼著牆角站著,不言不語不動。
「我說過,不要學她,」顧容瑾疲憊不堪道:「你就算學的惟妙惟肖又怎樣?你到底想怎樣?」
「學誰?」白玨的語氣聽不出情緒起伏:「我就是我,用得著學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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