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鬼
「你到底是誰派來的姦細?」顧長思壓低了聲音,直著眼睛,垂在身側的手攥緊了拳頭。
他很緊張,非常緊張。
白玨面無表情的抽出腰間的摺扇,「啪」一聲打開,扇了扇。看來緊張是會轉移的,現在她很無語。
顧長思:「這是我的扇子。」
白玨:「知道。」
顧長思:「所以你的目的到底是我還是我爹?」
白玨:「昂?」
顧長思:「是我爹吧。畢竟我也因為是我爹的兒子,才備受矚目,享受如今的待遇。」
白玨不答應了:「你爹有什麼好?值得我花費這麼大心思?」小寶,娘不允許你這麼自怨自艾沒自信。
顧長思:「但凡接近我爹的,要麼想要他的命,要麼想嫁他。你是哪一種?」
白玨認真想了下,殺顧容瑾?她還真下不去手。撇開當年她對他愛的轟轟烈烈。山盟海誓的要護他一輩子周全。她白玨也不能做了背信棄義的人。就說現在,他是她孩子爹,還是那句話,孩娘殺孩爹,人倫慘劇啊,她是孩子親娘,做不來傷了孩子心的惡事。
白玨這一番心理活動用時長了些,落在顧長思眼裡就有了別的意思。
「你果然是看上了我爹,你想嫁他。」顧長思做了總結陳述,白玨就這麼被定罪了。
白玨:「放屁!」
顧長思眨了眨眼:「有句話我早就想說了。」
白玨:「嗯?」
顧長思:「你這個女人簡直有辱斯文。」
白玨抄手就給了他一巴掌,打的腦袋,「沒大沒小!」
顧長思氣得紅了臉,倒也沒還手還嘴,只鼻子里哼了聲。
鮮荔枝冰水泡了一天了,再不吃就要壞了。白玨抱住食盒開始吃荔枝,不想繼續那個話題,大人的事犯不著跟孩子說。
「小寶,你長的快大概是隨了你爹,他們顧家人身量都高。可你這一身肥肉,卻跟你爹餵養不當有莫大幹系,自然也和你體虛多病有些許關係。不過也不是不能治。要不這樣,你規規矩矩給我磕個頭,叫我一聲乾娘,我幫你淬鍊體格,教你武功可好?」我心知體虛多病才是關鍵,但我就要本末倒置,黑白顛倒。
顧長思還在執著前事:「果然,你待我好,是曲線救國。」
白玨:「嗯?」
顧長思:「說來說去,你還是想當我後娘。」
白玨:「呸!我就是你娘!」
顧長思裝腔作勢,朝緊閉的房門喊:「爹!這裡有人想當我娘!」
門口傳來驚呼聲:「哎呀!」
「大人!」
顧長思趕緊拉開門,伸頭看去,劉管事仰面跌坐在地上,眼睛看向別處。顧長思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什麼都沒有。
「怎麼了?」顧長思喊。
劉管事手裡還托著一樣東西,一隻手拍了拍屁.股,爬起身走過來,說:「沒什麼,剛才老爺急匆匆走開,沒留神小人正往這邊來,兩下里撞到了一起。老爺沒事,小的沒用,摔趴下了。」他自嘲的嘿嘿笑了起來。
顧長思表情詭異的看向白玨:「聽見了。」
白玨在聽劉管事說起的時候,咬住荔枝的唇停了下,待顧長思回過頭,她已恢復正常,反得意洋洋:「托你的福。」
顧長思琢磨了下,肯定道:「你果然喜歡我爹。」他心裡是希望這樣的,否則這女人對自己的好,他就無從解釋了。
被晾在一邊的劉管事「……」我好慌,我好像聽到了什麼不該聽的秘密。
顧長思轉回頭:「劉管事,你有事嗎?」
劉管事:「哦,這個,這對玉雙魚是管家讓我轉交您的,說是您要的。」他手裡握著一個錦盒,打開一看,一對翠綠的雙魚。
顧長思想藏進袖子里的,被白玨看見了。
白玨自作多情:「呀!小寶,你是特意拿來送我的嗎?」
劉管事:「……」心情好複雜,不知道從何說起。
顧長思見藏不住,板了臉,往桌上一放:「本來我準備當扇墜。既然扇子都在你手裡了,就給你吧。反正也不是什麼稀罕玩意。」
白玨剛才是說著玩的,沒想到真給了自己,表情怔住了。如果說給顧長思給她荔枝是一時好心,那麼心裡記著她先前想要這對雙魚,還特意給她討來,就足以說明對她上心了。
意識到這點的白玨只覺得心口暖暖的,還挺感動。憑良心說她對顧長思的感情並沒有多深。也可以理解,畢竟她死之前他剛出生,醒來只覺大夢一場,兒子已經快跟她一樣高了。她有時候做夢,還能夢到他那麼一小點大的時候,呼吸微弱,肩后都是血。醒來,眼眶是濕的。白日里看見他,她又會覺得恍惚。
說到底,她認為自己之所以會跟過來,八成以上是身為他母親的責任心在作怪。
生而不養,她死了就算了,如今活了推卸不掉。
因為付出是責任使然,心裡不報期待。兒子突然對她好了這麼一兩下子,白玨可算是真真體會了一把什麼叫做「當娘的心都化了」。
所以當白玨回自己的小院子后,整個人都輕飄飄的。
這一天大概是心理活動比較多,到了夜裡就怎麼都睡不著了。
白玨翻來覆去的想,我家小寶這麼好,我當初還嫌他?他也就是嘴硬,心腸還是很軟的,可不就是像我嘛。季蛋蛋那個老鬼的兒子哪有我兒子好。我兒子也就體質不好,虛胖。等他瘦下來,絕對是京城一等一的美少年。別的不說,他爹那等容貌,怎麼可能生出醜孩子。
呸,不提他爹,畫個圈圈,自動反彈。
白玨越想越覺得愧疚。她決定去看看她兒子,順便再反省一下自己,跟他真誠的道個歉。
瞧,她就是這般能屈能伸。
白玨給自己戴了頂高帽,就樂顛顛的起身了。
她一下床,連翹就醒了,問:「姑……大姨,夜深了,去哪?」
白玨也真是服氣了:「出恭。」
連翹坐起來:「我陪大姨一起。」
白玨:「不必。」言畢,掀開後窗,一腳都跨出去了,又轉回頭:「要不你還是叫我姑姑吧。」長思好像不喜歡的樣子。
我家小寶都對我那麼好了,我也要對他好。
連翹:「哦,姑姑。」
話音未落,白玨已沒影了。
然而,白珏不曉得的是,今夜或許註定是個失眠夜,除了他,還有人也沒睡著。
白玨沿著牆根,一路飛檐走壁。幾下起落就到了顧長思的院子。
夜色深沉,院內靜悄悄的。
她其實並不喜歡夜裡行走,太安靜了,總會讓人不由自主的胡思亂想,心裡毛毛的。
不過今夜,她沒那麼多想法,只想看一眼兒子,若能相認再好不過。兒子若是願意跟她走,也省得她在這太尉府不爽利。
一陣風來,有什麼東西迎風飄來,白珏拂過而耳邊,捏住。茲拉一聲,撕裂。像是紙張。她原本還當是樹葉呢。
踩著落葉,她往主屋走,隱隱約約,風裡似乎藏了嗚咽之聲。
起先她以為自己聽錯了,站住了凝神細聽,哭聲越來越明顯。白玨本不想管的,又控制不住自己的雙.腿。她就是這樣矛盾的人,就像她以前,明知道有些事管不了偏又愛打抱不平。害怕鬼鬼神神卻又好奇心重。
煙火的味道順著風吹了過來。
白玨吸了吸鼻子,順著煙火味找去。轉過牆頭,她看到一簇火光。
一盆篝火,左右無人。
白玨心下奇怪,猶豫了下還是決定過去看看情況。已至夏末,草木經過一整個夏天的瘋長,足有半人高。眼看著漸漸枯黃。若是火苗不慎,走了水,就大大不妙了。
白玨踩著枯草往深處走去。
夜太靜了,靜得人心慌。
忽而一陣風來,紙張嘩嘩作響,白珏的臉不可避免的撞上了一張。
她拿起一看,有了火光映照,輕易分辨出是一片——紙錢。
白玨的心就這麼咯噔一聲,下沉了。
火盆就在眼前了,一摞燒給死人的黃表紙,被風刮的嘩啦啦響。還有裁剪好的紙銅錢。火盆在經過猛烈的燃燒后,火光漸弱,只一瞬就滅了。
白玨咽一口吐沫,慢慢轉過身子,然後她就看到兩道白影直挺挺的站在斜前方,彼此間距不過數尺。
白影都是客氣的說法,是全身上下一整套白,白森森的鬼影啊!
「啊!」白玨瘋了。
她一個縱身向後跑去,人都快彈飛出去了,忽然被人拉了一把。
白玨嚇瘋,一掌都快打出去了,看清是顧容瑾,本能使然,整個的就撲了上去,雙手雙腳並用,乾脆利落的爬他身上,緊緊抱住,悶在心口的三個字才終於衝破雲霄:「有鬼啊!」
身後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有人點燃了火摺子,引亮了羊角燈。
許久過去,都沒有人說話,只有抽氣聲。
顧容瑾抬手扯了扯緊緊箍住他脖子的某人,脊背筆直,硬如石雕。
噌噌噌,幾道黑影落下,刀劍都嘩嘩抽出來了,又,又,集體沉默。
顧容瑾額上青筋直跳,終於,一狠心,將纏在他身上的女人硬生生扯了下來。
這一下用了力,很大的力。
扯掉她的同時,他感覺脖子被指甲劃了幾道,有些痛,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衣服被她撕爛了一塊!
「白玨!」他怒。喊出聲后,他自己先愣住了。
白玨被摔在地上,沒摔疼。她翻了個身一扭頭就看到了顧長思。
顧長思和小六子一人提一盞羊角燈,罩在頭頂的白布拿掉了,身上還披了一整塊。
白玨遲疑的眨了眨眼,走上前一看,蚊帳。
好傢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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