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5 立場
其實他已經挺恨她,恨她怎麼是一個這樣殘忍的人。
過了一會兒,李暖暖抹乾了眼淚,說:「你休息吧,我先走了,有空再來。」
吳霽朗沒吭聲,關了燈。
半晌,聽到李暖暖挪動的腳步聲,間或低低的抽泣。他想她又在給他使美人計了,可他的心偏偏痛得不得了。
最近吳霽朗並沒有做噩夢,相反,夢境都很幸福,主要是父母。他一直都覺得自己的父母很偉大,他們不僅對他視如己出,還十分地尊重他。他被領養時已經四歲半,有諸多行為問題,而且幾乎不肯說話,曾被兩家醫院診斷為高功能自閉症,也正是因此,雖然他長得漂亮,長得又高,始終沒有人領養他。
當初是江先找到他,並告訴了吳霽朗的父母,他們想要個孩子,卻沒有生育能力,並且擁有許多的醫療資源。他們見到吳霽朗后,就很喜歡他,帶他去拜訪名醫,確定他原來並不是自閉症兒童后,便領養了他。
不過,儘管他沒有自閉症,他卻有著嚴重的心理問題。他一歲半時被拋棄在孤兒院門口,那時他發育遲緩,沒人知道在那之前他經歷過什麼,他自己當然也完全沒有印象。
所以,為了使他成為一個正常的孩子,甚至讓他成才,父母付出了比一般父母更多的心力,但他們卻並不要求他回報什麼,是天底下最愛他的人。
所以,每當夢到父母和小時候的事情時,他都覺得很開心。即便是現在,他已經開始因抑鬱症而自殘,夢到父母時,那種快樂的感覺依然會填滿心頭,即使它很短暫。
每當從美夢中醒來時,吳霽朗都得反應一會兒才能明白自己身處何方。
其實他也隱隱感覺到了一些不對勁,但他沒有去質疑,因為就像那個女人所說的,事情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全都是他的錯,他反反覆復猶猶豫豫,被自己的慾望所牽絆。
無論從任何角度上來說,李暖暖都是一個罪犯,用十惡不赦來形容她都算輕的。她應該也必須伏法。
這是最後的機會。
宋佳音的心臟停跳了,她從一個使用著機器心臟勉強活著的人,徹底成了一具行屍走肉。
其實吳霽朗早就感覺她已經大限將至,她的心臟屢屢出問題,她的情緒也低到了谷底。李虞最近越來越少回來看她,看過她之後,她都會很不開心。
吳霽朗一直都相信女人的第六感,她覺得李虞有了別人,他也覺得多半如此。
她已經成了這樣,如果李虞也拋棄了她,她就真的是死路一條了。
不過,吳霽朗也萬萬沒想到,宋佳音最後竟然可以不依靠心臟活著。
如果說依靠機器心臟存活還可以解釋為生命的奇迹,那不依靠心臟存活只能說是鬼神的力量了。
合上她的胸腔時,吳霽朗看著那些詭異的數據,徹底相信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
宋佳音醒了,吳霽朗去為她做檢查,一切正常,而且她的狀態明顯好過從前,似乎少了那顆機器心臟反而是少了許多累贅。
從吳霽朗正式認識她開始,她就已經是病懨懨的,雖然李虞對她有諸多描述,但在吳霽朗的印象里,她始終是一個很可憐的女孩子。
上次警官證的事件她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相信吳霽朗,吳霽朗一直對此很感動,也在心裡徹底把她當做朋友——雖然他仍對她有所隱瞞。
這天他給宋佳音作過檢查,隨即又閑聊了幾句,宋佳音握住他的手,說要讓他感受一下她的心跳。他不敢摸,也知道根本沒有,正尷尬著,李虞和李暖暖便一起來了。
這姐弟倆見到這一幕,李暖暖雖然嘴上擠兌吳霽朗和宋佳音,神情卻很坦蕩。倒是李虞,他什麼話也沒說,顯得沉穩而事故,目光卻陰沉沉地看著他們,似乎在強壓不快。
這種氣氛下,李暖暖的擠兌就顯出了火上澆油的味道,吳霽朗最終將她拉出了門外,想了想,又拉回了自己的辦公室,鬆開了手。
李暖暖握著自己被他捏痛的手腕,笑了,「拉我進來做什麼?」
吳霽朗說:「你剛剛的樣子很失態。明知道我跟她沒什麼。」
「都拉著你的手往胸口上了,還叫沒什麼?」李暖暖撇撇嘴,「還真是清白呀。」
吳霽朗被她的樣子逗笑了,「那個部位我可不止摸過一次,而且我不止摸過外面,我還摸過裡面,一模就是幾個小時。」
李暖暖先是要發作,轉念又忽然莞爾,「這話你敢對鯉魚說么?」
「原來你知道。」吳霽朗說:「你看他剛剛的表情,還要火上澆油,就算討厭宋佳音,她也沒多少日子了,你不能讓她過得輕鬆點么?」
「正是因為我看出了他的表情,才那麼說。」李暖暖說:「他有別人了,依我看,找個台階就趕快下去吧,別再拖著宋佳音。」
吳霽朗說:「沒有鯉魚,宋佳音拿什麼治病?」
李暖暖挑眉,「當然還是鯉魚付。如果他不肯付,我會去找我爸爸的,好歹夫妻一場,我們家還要面子,不能搞得太難看。」
吳霽朗意外道:「看來你完全不討厭宋佳音了。」
李暖暖笑了一下,說:「我現在更討厭鯉魚。」
吳霽朗問:「難道是因為他有別人了?」
「因為他越來越冷血無情了。」李暖暖嘆了一口氣,說:「以前他傻傻的,笨笨的,不像一個男人,但天真可愛,心思單純。現在他的樣子你也見到了。」
「就跟你一樣。」吳霽朗接著她的話說:「讓身邊的人很不安。」
李暖暖看向他。
吳霽朗說:「他越來越像你了,你感覺得到么?」
李暖暖笑了,說:「明明是你才讓人不安,作為我雇來的醫生,你的膽子也太大了,難道你不該順著我嗎?」
吳霽朗微微的笑了,柔聲說:「你知道吧,你有的時候就像一隻小貓。」
李暖暖眨眨眼。
「雖然有尖牙利爪,但最終還是毛茸茸的小東西。」他說著伸手撫她的臉頰,「順著你,會讓你失去樂趣的。」
李暖暖握住了他的手,看著他。
四目相對,一時間無人說話。
稍久,李暖暖開了口,「你突然講這麼曖昧的話,還真讓我不習慣……」
「我還有更曖昧的。」他說著湊了過來,吮住了她的嘴唇。
她一如每次那樣,毫不客氣地摟住了他的脖子。他也自然而然地抱住了她的腰。
好事行至一半時,門外突然傳來了說話的聲音。
吳霽朗不由得有些緊張,他深吸了一口氣,低頭恨恨地在她的嘴唇上重重一吻,說:「別鬧,有人進來了。」
李暖暖皺眉嘀咕,「宋佳音……」有命令,「別管她,繼續!」
吳霽朗有些不好意思,但眼見李暖暖快要到了,此時停下也確實有夠殘忍。
稍一猶豫,她已經急不可耐地一把將他推了下去。
結束后,吳霽朗正要起身,李暖暖又纏住他,警覺道:「你去哪裡?」
吳霽朗笑著按了按她的頭,說:「鎖門。」
李暖暖這才放開了手。
吳霽朗鎖了門,又回到床上。這張床是他平時休息用的,只是一張小小的單人床,兩個人在一起很逼仄,不得不緊緊的貼在一起。
吳霽朗撫摸著她的背,走了一會兒神,直到李暖暖開了口,「痛么?」她的手掌撫摸著他肚子上醜陋的槍傷傷口。
吳霽朗說:「現在已經不痛了。」
「我是說當時。」說完也不等他回答,便撐起了身子,看著他,說:「你也是,怎麼不反抗呢?就抱著頭讓我打。」
吳霽朗道:「我以為你捨不得打我太狠。」其實是他知道,反抗就不是挨一槍的事了。
李暖暖又低頭看了看那個疤痕,隨即又握住了他的手腕,這裡的疤痕尚未痊癒。
她滿眼心疼,「雖然打了你,可我心裡也很痛的,就像打在我自己身上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