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路在何方，搶地盤再說

劉尚昆等寨主接到黃三的威脅信，一個個心驚膽顫，其中一個膽小的寨主，當即向黃三屈服了。其他寨主雖然沒有立刻投降，卻也是打定主意回寨自守，不敢主動作對了。

黃三的虛言恫嚇很有效果，但這位土匪出身的三當家實在不是個搞政治的料，在對外強橫的同時，他沒有做好對內的綏靖，把不聽話的俘虜全部得罪了。陳得才等迫於形勢屈服，心裡卻仍然瞧不起黃三這樣的土匪，時刻想著找機會逃出去；閻羅寨中，同情閻羅總的人不在少數，這些人，對於黃三勾結外來者十分不滿。

在陳得四這個陳氏管家的暗地裡攛掇下，山前寨中反對黃三的力量空前團結，短期內雖然沒有勇氣反抗，卻能向外面通報寨內虛實。劉尚昆被黃三逼迫過甚，心思徘徊在狗急跳牆的絕望中，聽聞陳得四等傳出的消息，他們有機會裡應外合攻下山前寨，他們拚命的決心就大了很多！

黃三畢竟做了多年的三當家，很快發現了內外勾結的苗頭，仗著兩三個死忠和七八個投機者，以及十幾個牆頭草的支持，殘酷地鎮壓了異己分子，借著這股勢頭，反而夯實了投機者和牆頭草為主的核心武力。劉尚昆打過來的時候，黃三總算有了防守的力量，勉強能支撐下去了。

羅岩得到黃三的加急求援消息，確認這不是一個圈套后，不由地大為振奮，黃三處置失當、能力有限沒關係，重要的是，這證明他已經收服了這個人！黃三都能被他收服，手頭上這二十五個人的忠誠更加可以保證，他的王霸之氣煉成了！

留下白世興和一伍士兵看守閻羅寨，羅岩帶著其他二十人極速增援山前寨。

劉尚昆略懂點軍事，在指揮圍攻山前寨的同時，沒有忘記部署前哨以防備羅岩，但他的能力僅止於此了，不僅所託非人，前哨的位置也很不好。羅岩和賴長興在來的路上探討了劉尚昆前哨的可能性，小心謹慎和周密的安排，拔掉劉尚昆的前哨，劉尚昆和他的人馬沒有任何察覺！

接下來是一場狼入羊群的屠戮，依靠血氣之勇攻打寨牆、隊伍混亂的蛙頂天山寨聯軍，遭遇羅岩親率的突襲，猝不及防之下一觸即潰，被殺的四散而逃。羅岩有意要畢其功於一役，有意放慢追擊的節奏，任由敗軍聚集，然後擊潰，再聚集，再擊潰，直到劉尚昆逃入蛙石寨，羅岩順勢攻入為止！

劉尚昆哪知道羅岩的陰險毒辣，屢屢錯過了分散逃跑的正確選擇，這麼一路追殺下來，蛙石寨及其盟軍幾乎全軍覆沒！羅岩攻佔蛙石寨后，才派了一個伍長沿途去收攏俘虜，來之前，每個士兵都準備了二十個繩結，俘虜都綁著丟在路上了！

羅岩在蛙石寨住了兩天，蛙頂天各寨在他的勸降下，陸續地帶著全寨的人過來，接受收編。羅岩這時候表現出了一個梟雄的魄力和大度，一方面，他寬恕了各寨的進犯，釋放了各寨的俘虜，假裝看不到各寨隱瞞的人口；另一方面，他從各寨青壯中，挑選了一百五十個青壯，一部分編入他的第一隊，其它編為第三隊和第四隊。

經過長達一個月的整肅，羅岩的勢力成型了：山前寨被正式擴建為軍寨，原閻羅寨改建為軍屬寨，其它十一寨（包括閻羅寨的婦孺寨）保留自治權，但每年必須繳納一成的收入作為貢稅。

羅岩軍四隊，隊長分別由羅岩、黃三、白世興、賴長興擔任，每隊六十人，隊下設火、伍，每火二十人。伍長由士兵推選，火長由隊長推舉，但都必須接受羅岩的親自培訓。通過培訓火長、伍長的方式，羅岩牢牢控制住了軍隊的中下階層，隊長權利雖大，卻難以擺脫他的控制。由於蛙頂天人口有限，征服的過程中，被殺的人不少，四隊人馬湊不齊，羅岩容許各隊隊長到山下招人，可以不折手段。

士兵的訓練，羅岩編寫了訓練大綱，他教會火長和伍長，再由火長和伍長負責具體訓練事務，訓練的核心只有三點：伙食營養、軍隊紀律、作戰素養。其中，作戰素養分為隊列、勇氣、信任、作戰技能，勇氣和信任是一個長期潛移默化的過程，除了每三天舉行的軍事演習，獵殺野豬是實戰演練。

蛙頂天的手工匠人，羅岩搜羅出兩個鐵匠、四個篾匠和木匠，加上自願上山的補鍋匠和漆匠，以及後來陸續加入的工匠，湊出了二三十人的工匠、學徒隊伍，為羅岩軍生產紙甲、鐵制頭盔、槍刺、盾牌、皮靴。士兵的內衣、防雨毛氈、保暖的棉衣、帳篷等，則由羅岩分攤給各寨製備，羅岩很講良心地提供了棉花、毛皮、油氈等物料，並且支付了廉價的工錢，各寨生產還算積極。

眼看閻羅寨的儲備糧即將耗盡，羅岩沒有違背諾言，催逼各寨助捐，卻是下令各隊人馬輪番下山，威脅山下大戶交保護費。根據羅岩的指示，保護費依照大戶人家的田畝數收取，根據土地肥沃程度，每畝三五斗不等。

不願交保護費的地主、豪強，遭到羅岩軍的野蠻洗劫，凡是看得見的值錢的東西，統統被帶走！大戶家的僕婦丫鬟，大姑娘小媳婦，凡年滿十八歲，都被羅岩的士兵帶走，由羅岩許配給軍中的火長和伍長，同時留下威脅：若是下次收費拒交，大戶家的千金小姐也別想保住！

大戶人家的田畝，羅岩特別指示依照兩個標準：大戶家的申報數，或者佃戶交租的田畝數。兩個標準並列通行，具體執行人可以藉機收取大戶家的賄賂，但兩個數額必須記錄在案。為了防止其中的舞弊行為，羅岩經常親自帶著第一隊四處巡查，大戶家的申報數他不管，若是佃戶交租的統計數出現錯誤，他就嚴懲具體承辦人，黃三等三個隊長為此罰掉了不少錢，火長們挨了不少鞭子。

隊長和火長們向羅岩抱怨，認為這是他們數學沒學好，計算出現了錯誤，羅岩藉機為他們開夜校，教導他們四則運算，從千以內增加到百萬以內，進而增加初中代數和統籌學初步。

夜校是開放式課程，隊長和火長強自入學，不禁軍中任何人旁聽，起初士兵們不當回事，後來發現羅岩從旁聽生中提拔士兵擔任預備火長，預備火長不能領軍，待遇卻是同等，頓時轟然心動，旁聽生擠滿了會議室。

「自從奪取閻羅寨，三個月過去了，目前，我們有士兵四隊，見習士兵兩隊，總兵力二百三十四人，山下向我們交稅的村莊大戶，增加到二十八個。可以說，我們現在的成就，頂的上朝廷的一個千戶，你們的權利，超過了朝廷的百戶。」羅岩對隊長們說。

黃三等馬上大聲附和：「這都是大當家的成就，我等只是效犬馬之勞，微不足道！」

「眼前的成就不算什麼，你們跟著我干，在這樣的亂世，不要說這自封的隊長，以後做到朝廷真正的百戶、千戶、乃至朝廷的總兵、大將軍，也不是難事。不過，在這之前，我們必須團結一心，我需要你們的勇敢，也需要你們的忠誠！」

「大當家只要下令，刀山火海，我都敢闖一闖！」黃三立刻表決心，白世興和賴長興反應慢了點，但語氣更加堅決，用他們以前的話說，現在這樣的日子，用他們的命換一天都值了。

「那麼我就直說了。」羅岩很滿意三個隊長的反應，「我們雖然釋放了陳氏的俘虜，但陳氏並不甘心上次的失敗，只是忌憚我們的力量，不願意拼個兩敗俱傷，才勉強隱忍；我們在這一代的動靜太大，得罪的大戶人家太多，藍山縣和寧溪守御千戶所都得到了通報，要與我們為難。我們要麼在這裡等待官軍的圍剿，要麼主動出擊！」

「主動出擊？！」黃三等失態地叫了出來，打退官軍的進攻，這是土匪的行徑，主動進攻官軍，這就是實實在在的謀反了！

「你們也許不知道，李自成已攻陷襄陽，牽制住了湖廣軍的主力；四個月前，也就是崇禎十五年六月，李自成圍攻開封，左良玉的大軍增援開封，此戰，朝廷必敗！經此一敗，湖廣軍必然無力控制地方，各地必然烽煙四起，正是我輩崛起之時！」

羅岩頓了頓，發現三個隊長一臉的迷糊，暗自嘆息，只好用更加直白的話說：「湖廣的官軍要麼被襄陽的李自成軍隊牽制，要麼被左良玉帶去增援開封，不僅寧溪守御千戶所沒有多少軍隊，整個湖廣，官府都沒有多少軍隊可用。一旦官軍兵敗開封的消息傳出，湖廣各地的盜匪必然趁火打劫，官府無兵可用，手快有手慢無，不論搶錢糧還是搶地盤，正是下山的好時機！」

「官軍怎麼會打敗呢？」黃三猶豫著問，在他看來，官軍的強大毋庸置疑，李自成四處流竄劫掠，官軍奈何不了，但正面作戰，流寇怎麼打得過官軍？！

「今時不同往日，李自成已經能正面打敗官軍了，相信我的判斷！一月份李自成攻陷襄陽，陝西總督汪喬年都是被李自成俘虜剮殺了的！陝西邊軍是朝廷最精銳的軍隊，尚且不是李自成的對手，其它軍隊更不頂事！」

「可是，聽聞關寧鐵騎很厲害！」黃三不是完全沒有見識，朝廷為了遼餉的「合理」加派，沒有少吹噓關寧軍的戰功。

「關寧那支龜縮防守的軍隊哪有什麼戰鬥力，而且，今年（崇禎十五年）二月的松山大戰，不僅關寧軍，朝廷的京畿野戰軍主力，都被韃虜一掃而空，朝廷現在剩下的軍隊加起來，能不能打敗李自成都難說！」

「這個……真的嗎？朝廷的軍隊加起來可能都打不過李闖王了？」三位隊長被羅岩的話震住了，這意味著什麼？官軍打不過賊軍，朝廷要完蛋了？！

「這是朝廷邸報上的東西！」羅岩揚了揚手上的一疊紙，「我特地請人買回來的！」

三位隊長不識字，但他們還是爭相把邸報搶過去，上下左右地翻看好幾遍，彷彿真能看懂什麼似的。羅岩看到隊長們失態的樣子，好笑的同時，也在頭疼未來的發展道路。

來的太晚了，現在是崇禎十五年十月，明年張獻忠橫掃湖南，後年清軍南下，李自成逃亡也會來到湖廣，這裡是四戰之地！勢力大了，就要面臨左良玉、李自成、張獻忠、清軍的直接威脅！勢力不出藍山，或許可以在各大勢力間左右逢源，但必然在以後被騰出手的清軍直接碾壓！

羅岩沒有考慮好，到底是迎難而上，瘋狂擴軍跟大腕叫板，還是小心翼翼地種田，夾縫中求生存？前者一旦失敗，他說不定明年就掛了；後者可以活得長久些，說不定還可以借著清軍攻滅南明后消化不良，割據一方，但清軍大勢已定，再要翻盤就非常困難了。

「李自成、張獻忠、左良玉……明末的軍閥都是大禍害，自私自利，習慣欺軟怕硬，清軍來了，他們不降就逃，不敢跟清軍搶地盤，卻喜歡搶盟友的地盤！不跟他們合作，獨木難支，跟他們合作，壓力很大！！」羅岩讀過《明史》和《明通鑒》，明末的文臣武將，不是混蛋就是蠢蛋，各種坑爹傷不起呀！

「大當家，大當家？」走神中被喚醒，羅岩略有些尷尬，不過，他很快恢復了指點江山的氣概，向隊長們做戰略部署：

「今年我們的目標是摧毀麻田營和寧溪守御千戶所，將毛俊鎮和大橋鎮兩個巡司拿在手中！為此，我決定親自領軍四隊，攻打寧溪千戶所！白世興留下整編見習五隊和六隊，隊長分別為陳小四和謝榮立，他們在訓練場和夜校中的表現有目共睹值得信賴，火長從見習火長中挑選。」

「陳小四是陳氏的人！」隊長們反對，他們打心底不喜歡增加新的隊長，他們是元老，不願意有更多的隊長瓜分他們的權利。

「打完這一仗，隊長以上設連長，我將擴軍四個連，每連三隊，你們儘管放心！」羅岩知道他們的擔憂，公布了他的下一步擴軍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