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第十九章

二十分鐘后,一輛黑色的賓士車停在派出所門口。

從車上走下來一個瘦高的男人。

男人沉著臉，步履急促,周身氣場冷冽,薄唇微抿，桃花眼的眼尾往下耷拉著，深棕色的眼眸里隱隱浮現出幾分不耐煩的情緒。

走到門口,他推門而入。

正在值班的民警抬頭看他一眼：「先生,請問你有什麼事情嗎？」

傅硯時四處看了下：「警察同志，我來接人。」

幾分鐘后,姜涵和林蕊跟著女民警從裡面走出來。

看到傅硯時,姜涵腳步一頓,隨即低下頭,脖子縮在衣領裡面,像是要把自己給埋起來。

女民警也是一愣,眼神裡帶了絲不可思議：「剛才那個電話是你接的？」

傅硯時聽出她就是剛才打電話來的那個女民警，禮貌地頷首：「是我。」

「那你……」女民警邊說邊回頭看了姜涵一眼，驚訝道,「是姜涵的爸爸？」

「……」

傅硯時嘴角扯了扯,視線移向她身後的人。

感受到他的注視,姜涵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

其實這件事和她根本一點兒關係也沒有,是她在給傅硯時打電話的時候女民警問她要手機,她才乖乖配合地把手機給交出去。

當她聽到女民警問傅硯時是不是她父親的時候她整個人也傻了,想解釋都來不及，最後索性也就隨她去了。

所以這個時候傅硯時看她的眼神,姜涵當然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無非就是在質疑這個稱呼。

姜涵動了動唇，無聲嘀咕：「小氣鬼。」

讓傅硯時給她當一回爸爸,怎麼想都是她比較吃虧,她還沒說拒絕的話呢，他倒好，反而先給她臉色看。

這樣想著，姜涵剛想說不是，傅硯時先她一秒開口：「不是。」

她詫異地抬起眸。

「你搞錯了，我不是她的爸爸。」傅硯時從她身上收回目光，看向女民警，嗓音清冽，清晰地說，「我是她的哥哥。」

「……」

「原來是哥哥啊。」女民警恍然大悟，「我就說嘛，你看著那麼年輕，怎麼會像是她的爸爸呢。對不起，是我之前搞錯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傅硯時客氣地說：「沒關係，請問我現在可以接她們走了嗎？」

「可以。」

-

離開派出所，姜涵和林蕊跟著傅硯時來到他的車子旁。

林蕊不太好意思再讓傅硯時送她們回去，於是扯了扯姜涵的衣服。

姜涵自從聽到他那句「我是她的哥哥」以後腦子就一直處於當機狀態，感覺到林蕊的拉扯，她也不知道她要幹什麼，只下意識地說：「老師……」

沒等她話說完，傅硯時打開車門，淡淡地開口：「上車。」

「……」

見她們依然站著不動，他又補充：「別讓我說第二遍。」

「……」

上車后。

姜涵和林蕊坐在後排，都不怎麼敢出聲。

傅硯時並沒有著急開車。

他把鑰匙插/進鑰匙孔里，車裡立即響起了音樂聲。下一秒，他把聲音關掉，通過後視鏡看了眼坐在後排的兩個女生，寂靜得車廂里響起他的聲音：「把安全帶繫上。」

「……」

大半夜把他喊來派出所接她們，還要麻煩他送她們回去，姜涵和林蕊都有點心虛。聽了他的話后，連忙低頭找安全帶，「咔咔」兩下，把自己綁在了車座上。

傅硯時沒有回頭：「你們現在準備去哪裡？」

姜涵坐在他的斜後方，看著他的側臉說：「回學校。」

傅硯時沒有立即應，指尖在方向盤上敲了兩下，問：「你們學校沒有門禁？」

「……」

有。

而且十點半就關門了，現在都已經凌晨兩點半了，就算回去，宿管阿姨肯定也早就睡了，沒有人會給她們開門的。

他這個問題拋出來，兩個女生都沒有吱聲。

傅硯時扯了扯嘴角，轉動鑰匙，開車上路。

姜涵今天白天做了一天的兼職，晚上又在派出所里折騰了好幾個小時，早就已經困了。她是強忍著精神才等到傅硯時來接她的。

現在坐在他的車裡，隔絕了室外的寒冷，她的眼皮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彷彿過了很久，又像是只過了一會兒。

姜涵感覺到車子停了下來。

她半夢半醒地睜開眼，發現他們的車子正停在一家酒店門口。

姜涵揉了揉眼睛，又打了個哈欠，下意識地問：「我們來這裡幹什麼？」

傅硯時簡單地說：「睡覺。」

因為他的話，姜涵的瞌睡稍稍清醒了一點。她慢半拍才「啊」了聲，語氣略有些驚訝：「睡、睡覺？」

傅硯時停好車，解開安全帶：「不然呢，你們想在操場上睡一晚？」

「……」

姜涵眨了下眼睛，沒等她說話，傅硯時已經先下了車。

他站在外面，敲了敲窗戶。

姜涵把車窗放下來。

傅硯時看著她：「身份證帶了嗎？」

姜涵一直有隨身攜帶身份證的習慣，點頭說：「帶了。」

「帶了就下車。」

傅硯時說完這句話，轉身先往酒店裡走去。

姜涵和林蕊遲疑了一下，也下了車，跟著他進去。

從辦理入住到上樓，一共只花了十分鐘的時間。

傅硯時訂了兩間房，一間給姜涵和林蕊住，另一間自己住。

一直走到房間門口，看著他準備刷卡的動作，姜涵才似乎想起了什麼事：「老師，你也要陪我們一起住酒店嗎？」

她覺得他既然是開車出來的，而她們也不是小孩子了，他把她們送到了酒店，其實就可以直接回家了。

傅硯時低頭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現在已經凌晨三點了，我很困。」

姜涵想了一下他的話，感覺他想說的應該是他睡到一半被電話吵醒，過來接她之後就懶得再回去了，乾脆直接在酒店住下，還能省下路上的時間多睡幾分鐘。

「哦。」姜涵說，「那你睡吧，我們就不打擾你了。」

姜涵刷了卡。

她讓林蕊先進去。

自己也打算跟著進去的時候，卻突然聽到傅硯時喊她：「涵涵。」

「……」

姜涵這時候腦袋不太清醒，總覺得這一句涵涵是她在極度睏倦的情況下而產生的幻覺。傅硯時喊的應該是姜涵，而不是涵涵。

她理所當然地應下：「怎麼啦？」

傅硯時笑了下，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輕聲道：「去睡吧，明天等我一起走。」

姜涵渾渾噩噩地進房間睡覺了。

她這一覺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十點才醒過來。

睜開眼，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的環境里，一時之間還有點反應不過來。

隨著思緒慢慢回籠，昨天晚上發生的一幕幕悉數在眼前上映。

姜涵猛地坐起來。

她昨晚進來之後倒頭就睡，連衣服都沒有脫，旁邊的林蕊和她差不多，在另一張床上睡得正香。

可是她還記得進房間之前傅硯時和她說的最後那句話，讓她等他一起走。

姜涵拿出手機，看了眼微信，並沒有收到任何的消息提示。

也就是說，傅硯時今天還沒有找過她。

所以，他也還在睡覺嗎？

姜涵輕手輕腳地下了床。

洗漱完從衛生間里出來，林蕊也醒了。

坐在床上，揉了揉眼睛：「涵涵，你還記得我們昨晚是怎麼過來的嗎？」

姜涵看著她，輕輕點頭：「是傅老師送我們來的。」

「我昨晚就沒問……」林蕊說著，忽然掀開被子跳起來，「你為什麼會打傅老師的電話讓他來接我們？」

姜涵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只是那一刻，除了父母以外，就只想到了他。

「而且，」林蕊的話還沒說完，「傅老師來接我們的時候，他為什麼自稱是你的哥哥？」

聽了她的話，姜涵也回憶起昨天傅硯時來接她們時對女民警說的話。

她心裡突然浮現出一個猜測，卻又不敢肯定，只能隨便想了個理由：「那他總不能說他是我爸爸吧。」

「……」

「而且他這年齡，頂多也只能當我的哥哥。當我爸爸的話，我媽媽可能都不會答應。」

林蕊一不小心被她帶了過去：「為什麼？」

「因為我媽媽不喜歡比她年紀小的。」姜涵說，「聽說我爸爸曾經追我媽媽的時候假裝比她年紀小，因此多追了她整整一年的時間。」

「……」

沉默片刻。

林蕊慢慢吐出一口氣：「我問的是，傅教授為什麼不說他是我們的老師？」

「那大概是因為……」姜涵想了想，歪著腦袋說，「他不希望自己凌晨兩點還在加班吧。」

「……」

-

趁林蕊去衛生間洗漱的空檔，姜涵盤腿坐在床上。

她腦袋裡一直在轉傅硯時昨晚最後說的那句話，不知道他醒沒醒，於是拿起手機，給他發了一條微信：【老師，我醒了，你起床了嗎？】

不到半分鐘，傅硯時就回過來：【嗯。】

他這個回復的速度讓姜涵有一種他一直在等她起床的錯覺，她愧疚道：【對不起，我起晚了。】

傅硯時沒說什麼：【下樓吧。】

傅硯時：【先退房。】

下樓后，姜涵看到傅硯時坐在底樓的大廳里玩手機，看起來像是在這邊等很久了。

她和他打了個招呼，然後去前台還房卡。

等她辦完退房手續再回頭，發現傅硯時已經站起來了，手裡拿著一把車鑰匙，意圖十分明顯。

再次坐上那輛車，姜涵反倒沒有昨晚那般拘謹。

一路上，三個人都沒怎麼說話。

傅硯時認真地開著車，而坐在後排的姜涵和林蕊兩個人則是各自看著窗外的風景，偶爾低頭看看手機，也是安安靜靜的，不發出半點聲響。

就這樣一路無言，直到快下車時，傅硯時都沒問她們昨晚在派出所的原因。

還是林蕊主動開了口：「老師，昨晚的事情，謝謝您了。」

傅硯時聞言，沒有回頭，只淡淡地應了聲。

兩分鐘后，車子在A大門口停下。

林蕊坐在右手邊的座位，和傅硯時道別後，率先下了車。

姜涵跟在她後面，只是在她快要下車的時候，傅硯時突然說：「把車門關上。」

姜涵彎腰的動作一頓，有些莫名道：「什麼？」

傅硯時重複了一遍：「關門。」

「……」

雖然心裡覺得很奇怪，但是姜涵還是照他說的把車門給關了起來。

狹小的車廂里瞬間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就在姜涵想問傅硯時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對她說的時候，他卻突然發動車子，開上了馬路。

姜涵嚇了一跳：「老師，你幹嘛？」

她還沒下車呢！他怎麼就把車開走了！

傅硯時從後視鏡里看她一眼，聲音和先前林蕊在時有了很大的差別，還帶了几絲笑意：「仔細想想，你應該叫我什麼？」

姜涵愣住。

他這話帶著極為濃烈的暗示，讓她不往那個方面想都不行。

可是她又不敢確定他到底是不是她想的那個意思。

見傅硯時還在等她的答案，姜涵思來想去，決定先排除幾個錯誤的答案。她舔了舔唇，試探性地喊：「爸爸？」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