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第二十章

姜涵喊完,明顯能感覺到車子往旁邊偏了下，又很快被人穩住。

傅硯時端坐在駕駛室,脊背挺拔。從姜涵的角度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在心裡暗暗猜測，他大概是很震驚，所以才連車子都開不穩了。

不過別說是傅硯時了,喊出這個稱呼以後,姜涵自己都覺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傅硯時沒吭聲，姜涵也不知道說什麼,低頭看了眼手機,就發現林蕊一分鐘前給她發了條微信。

林蕊：【涵涵,你們怎麼走了？】

姜涵：【我也不知道,他讓我關門,突然就開車了。】

林蕊：【啊？】

林蕊：【那你們要去哪裡？】

姜涵：【不知道。】

「……」

林蕊有點懵,她剛才下了車，還沒來得及轉身，就聽到身後車門「砰」地一聲關上,然後眼睜睜地看著車子從她眼前開走。

林蕊：【傅教授找你有事嗎？】

姜涵：【他沒說。】

過了半分鐘。

林蕊：【需要替你報警嗎？】

姜涵發了一個擦汗的表情過去：【那倒不至於。】

打完這行字,車子停下來。

前方是一個十字路口,他們所去的方向正好是紅燈。

傅硯時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敲,終於開口：「你剛才叫我什麼？」

「……」

他的反射弧未免也太長了吧。

林蕊沒有再回復,姜涵乾脆鎖了屏：「老師……」

她才剛開了個口,前方的傅硯時的聲音冷不丁再次響起：「不是這個。」

姜涵「啊」了聲：「什麼？」

傅硯時看著前面，低聲解釋：「你剛才喊的,不是這個。」

「……」

姜涵一言難盡，破罐子破摔道：「可我剛才喊你爸爸也沒見你答應啊。」

「那你再喊一聲,」傅硯時故意頓了頓,慢條斯理地說，「說不定我就會答應了呢。」

「……」姜涵撇撇嘴，「你想得美。」

傅硯時勾了勾唇，沒和她計較：「我問你個事兒。」

姜涵眨了下眼睛：「什麼事？」

傅硯時回憶：「你第一次來上我的課的時候，跟我到辦公室找我，是為了什麼？」

「……」

這麼久遠的事情，虧他還記得。

不過姜涵確實也還記得那一天，只是每回想起，都覺得當時的情形簡直尬出了天際。

姜涵偏頭，下意識地就說：「我忘了。」

「是嗎？」傅硯時勾唇，輕飄飄地說，「可我還記得。」

「……」

姜涵一怔。

印象里她那天根本就沒把想要說的話說出來，他能記得個什麼？

不等她說話，傅硯時繼續說：「你那天說天氣晴朗，萬里無雲，然後轉眼就打了雷，還下起了暴雨。」

「……」

「你還記得嗎？」

姜涵垂下頭，手指不自覺地去摳他車座上的真皮沙發，語氣悶悶地有些不悅：「這麼糗的事情，你為什麼還要提起來？」

傅硯時從後視鏡看她一眼，嘴角帶了絲笑意：「那我不是得替你回憶一下，免得你想不起來么。」

「那我現在想起來了。」姜涵忽然抬頭，深吸一口氣，「你還想說什麼？」

倒計時十五秒，前方的紅燈變綠。傅硯時慢慢踩下油門，平靜道：「就說說，你下課後來找我的原因。」

「……」

話題又繞了回去。

姜涵踢了踢他的座椅，認命地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誰了？」

「嗯？」傅硯時不動聲色，「你是誰？」

姜涵抿了抿唇：「你再這樣，我就告訴爺爺奶奶去。」

傅硯時一愣，過了幾秒，表情徹底綳不住，忍不住笑了：「小姑娘，講點兒道理，那不是你爺爺奶奶。」

他這麼說就是承認了。

姜涵有點意外，本以為他還會再和她打一會兒太極，想不到這個爽快就承認了。

「我就說。」姜涵說，「我還要告訴爺爺奶奶，你回來第一次看到我就凶我，還罵我腦子有問題，讓我去看醫生。」

「……」

這怎麼還開始秋後算賬了？

傅硯時悠悠道：「那能怪我嗎？」

姜涵嘀咕：「不怪你怪誰？」

傅硯時：「怪你。」

「？？？」

姜涵瞪大眼睛：「剛才還讓我講道理，你怎麼現在自己開始不講道理了？」

聽著小姑娘馬上就要炸毛的語氣，傅硯時低笑：「不是都說女大十八變么，你變化太大了，我一時沒把你認出來，很奇怪嗎？」

「……」

他這話明明是在狡辯，可姜涵聽在心裡卻覺得美滋滋的。

姜涵抬眸，看向坐在駕駛室里的男人，八年的時光彷彿在頃刻間拉近了。她往前坐了一點，腦袋卡在前方兩個座位之間：「硯時哥哥。」

傅硯時揚了下眉：「嗯？不是爸爸？」

「……」姜涵無語地翻了個白眼，「你才比我大幾歲，就想當我爸爸，還要不要臉？」

傅硯時只是笑了笑，沒說話。

姜涵又往他那邊靠了點，不想打擾他開車，卻忍不住問：「你是什麼時候認出我的呀？」

傅硯時專註地看著前方的路況，也不瞞她：「那天你走以後，鄒凱來了我辦公室，告訴了我你的名字。」

所以他是聽說她名字才想起來的？

姜涵問：「那你就不怕只是同名同姓嗎？」

「想什麼呢。」傅硯時笑了，「我只是不確定，你真當我記性不好？」

「誰知道呢。」姜涵說，「你可是妄想要當我爸爸的人，我爸爸那個年紀的人，記憶力差不多是要退化了。」

傅硯時往右打方向盤：「差不多得了，別得寸進尺。」

姜涵「噢」了聲，她現在已經完全不怕他了：「你又要凶我了，我要拿小本本記下來，等回頭見到爺爺奶奶，好一件件說給他們聽。」

傅硯時無所謂：「說吧。」

過了一會兒，姜涵看他把車開進了一家商場的地下停車庫裡。

她問傅硯時：「你帶我來這兒幹什麼？」

「吃飯。」傅硯時邊找車位邊說，「從昨晚到現在都沒吃過東西，你不餓嗎？」

姜涵本來沒覺得，聽他這麼一說倒是真有點餓了：「你怎麼知道我沒吃東西？」

傅硯時：「警察局那種地方還能隨便給你吃零食？」

「……」

行吧。

他說的也沒錯。

等傅硯時停好車，姜涵跟著他一起下來，又回到了之前的那個話題：「你早就認出我了，為什麼還要故意裝作不認識我？」

「我故意？」傅硯時莫名被扣了一頂帽子，氣笑了，「如果我故意裝作不認識你，你以為我會讓你一次又一次踩到我頭上？」

「……」姜涵頓時底氣不足，「我哪有。」

傅硯時走了幾步停下來：「我還沒問你。」

他話說了一半就沒往下說了，姜涵奇怪：「問我什麼？」

傅硯時側身看她：「你對別的老師也這麼說話？」

姜涵一秒明白了他的意思，囁嚅道：「怎麼可能。」

傅硯時盯著她。

看她的樣子不像是在撒謊，他點點頭，彎起唇角：「行。」

兩個人進了電梯。

同時進來的還有一家三口，是一對年輕的父母帶著一個小男孩。

傅硯時按了樓層，而後問：「想吃什麼？」

姜涵還沒來得及答話，一旁的小男孩趁她爸爸媽媽不注意，悄悄伸手，拽了下她的衣角。

姜涵低頭，發現小男孩正睜著一雙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姐姐，你好漂亮。」小男孩的聲音不僅吸引了他的父母，連傅硯時也朝他看過去，聽他奶聲奶氣地介紹自己，「我今年六歲，家裡有兩套房，都在市中心，你能等我長大嗎？」

「……」

察覺到他的目的，旁邊的年輕女人連忙捂住他嘴。

姜涵有點兒好奇：「為什麼要我等你長大？」

小男孩努力掙脫他媽媽的桎梏：「等我長大，娶你當媳婦兒呀！」

「……」

他的媽媽很尷尬，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小孩子口無遮攔，你們不要介意。」

姜涵搖了搖頭。

這時候，電梯正好到了他們要去的樓層。

姜涵先走出去，在傅硯時走出來的瞬間，她聽到電梯里傳來小男孩的媽媽教育他的聲音：「媽媽都跟你說多少次了，不要見到漂亮的小姐姐就隨便撩，你沒看到那個小姐姐是有男朋友的嗎？」

小男孩：「媽媽，那個哥哥好凶……」

電梯門關上。

傅硯時垂眸看著姜涵：「想好要吃什麼了嗎？」

姜涵想了想：「火鍋可以嗎？」

傅硯時低笑：「還是這麼喜歡吃火鍋啊。」

他記得以前她就愛吃，經常在周末和假期拉他一起去吃，還非要坐在他旁邊，說這樣比較容易讓他給她夾菜。

隨著他的話，姜涵也想到了小時候的事情，不禁有點臉紅：「噢，你放心，現在我可以自己吃了。」

-

到了火鍋店，兩個人點了菜。

在選鍋底的時候，姜涵遲疑了一下：「老師，你能吃辣嗎？」

傅硯時沒回答她的問題，似笑非笑：「又叫我老師？」

「……」

姜涵最近這段時間喊他老師喊習慣了，她連忙改口，乖巧道：「哥哥，你能吃辣嗎？」

傅硯時靠著椅背：「你想吃就點吧。」

姜涵頓了下：「我是在問你。」

傅硯時：「你為什麼覺得我不能吃辣？」

姜涵說：「你在國外那麼多年，不是應該吃慣了他們的口味嗎？那邊好像不怎麼吃辣？」

「嗯，是不吃。」傅硯時淡笑，「所以偶爾換換口味，也挺好。」

這話說了跟沒說沒什麼區別。

既然他讓她點，那姜涵就點了一個麻辣味鍋底。

其實他們兩人這麼多年沒見，能聊的話題並不多。等菜的時候，兩個人隨便聊了幾句，然後姜涵忽然想到另外一個事：「哥哥，我那天看到你來接傅書行，他和你是什麼關係？」

傅硯時言簡意賅：「我侄子。」

姜涵哦了聲：「原來是侄子啊。」

聽她的語氣，這個答案似乎讓她很意外。傅硯時問：「要不然你以為我們是什麼關係？」

姜涵抬眼，低聲說：「你想聽實話嗎？」

傅硯時點頭。

姜涵這才說：「我以為他是你兒子。」

「……」

不等傅硯時說話，她又補充了一句，「私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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