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去掉斗笠后,血刀客露出了真容,赫然是一張輪廓分明的俊臉,漆黑幽深的眸子帶著幾分堅毅,一看便是經過些許江湖事磨礪出來的老練,他的皮膚偏黑,可還是壓不下那漂亮五官的神采。
雖在江湖成名多年,可從容貌看起來卻不超三十歲。
血刀客方才是實在撐不住了才會倒地,也是知道到了錦衣衛的地盤,而且身旁還有龔鴻,這才鬆懈了一口氣。
他一路從南而來到慶城,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暗殺,不光是司徒家,還有一些世家覬覦他手中探查到的情報,所以在到達慶城之前他都是眾矢之的。
「阿斐,感覺如何?」龔鴻沉聲詢問,他從第一眼看到血刀客時便知道他身上有傷,所以才會出手擋住了那些小嘍啰,未免血刀客出手露出什麼破綻,讓他人有機可乘。
只是沒想到那麼多的傷口,他連一句疼都沒喊過,龔鴻都要懷疑他是不是喪失了說話的能力,要端著沉默寡言的做派也不是這般表現啊。
書生搖頭晃腦的重新把了一次脈,又細觀血刀客的面色,最後茅塞頓開道:「斐大人這是失血過多,用些紅糖阿膠便可,大人身體壯碩,不會有大礙的。」
「庸醫!庸醫!」陶善連續叫了兩聲,哼了一聲,抱臂不去看書生,表示自己的不滿。
這話倒是說得不慢了,可都是屁話。
龔鴻也知道書生的醫術,此情此景他只能無奈扶額。
書生名為瀋海棠,是奉天六年的進士,原本有大好的前程,沒想到這廝聲稱自己祖上世代行醫,家父又被錦衣衛所相救,不希望在六部中任職,只願在錦衣衛中謀得一個大夫的差事。
如此倒是史無前例,那時龔鴻恰好剛剛接任錦衣衛總指揮使的位置,手底下急缺豪傑英才,這有當科進士趕上門自薦,他不禁得意對方有那麼幾分眼色,所以就收下了。
沒曾想...
反正龔鴻是不願瀋海棠抓藥治病的,偏偏陶善覺得他是敷衍,不肯顯山露水,一旦有什麼大病小病就去尋他醫治,這般的結果只能是陶善每次都會大罵他為庸醫。
瀋海棠對自己的醫術極為自信,龔鴻沒曾想他居然連刀傷也敢試著治上一治了。
他眉眼十分認真,開始提筆寫方子,二兩紅糖,三兩阿膠,統統都是滋潤氣血的,倒像是給剛生完孩子后的婦人開的方子,卻還稱不上是藥方二字。
「大人,這是方子,斐大人需靜養一段時日,不可再與他人動武,切記切記。」
龔鴻嘴角抽搐的接過方子,「本座知道了。」
陶善不滿瀋海棠,又嘰嘰喳喳的在他耳邊嘮叨,覺得他治病實在是太兒戲了,瀋海棠一直淡笑著,拿著藥箱退出了房間,陶善一看,絕對不肯罷休,也追了出去。
房間里只剩下龔鴻和血刀客,龔鴻關上門窗,踱步至床前,看著陷入深思的血刀客。
「阿斐,這一趟南下,似乎又將你晒黑了不少。」龔鴻挑眉笑道。
血刀客聞言,幽幽看了一眼龔鴻,渾身上下都使不了一點力氣,若不然...
「瀋海棠那傢伙雖然不靠譜,但是所言不假,你這段日子不能動武,就在府中安心養傷吧,南下一案交給我。」
「證據。」血刀客道,龔鴻說了那麼多,可是卻遲遲未要關鍵證據。
「先放你身上最為穩妥,怕是不久后司徒家就會找我來算賬了。」龔鴻話鋒一轉,「若是你看不慣司徒家,也可以提前去威脅一番,還能敲出來幾萬兩銀子,夠你娶房媳婦了。」
「老不正經。」血刀客咬牙,閉上眼睛不去看龔鴻。
龔鴻覺得自己真是天大的無辜,像是他這般年輕的指揮使幾百年來都是頭一個,居然被一個將近三十的男人說是老不正經。
陶善這次糾纏瀋海棠的結果自然是被一個糖人打發了,堂堂錦衣衛鎮撫使居然如此貪吃,這讓龔鴻忍不住覺得錦衣衛的門庭隱隱有衰敗的跡象。
雖說瀋海棠在醫術上完全沒有造詣,開出來的方子也沒有人敢嘗試,但是他的廚藝卻是一頂一的,若不然龔鴻早就想辦法把人趕出錦衣衛了。
今日城門口鬧了那麼一遭,司徒家企圖一手遮天阻止百姓入城,一黑衣男人獨闖城門,司徒家獨子被錦衣衛指揮使龔鴻抓進了詔獄,生死未卜。
這樁樁件件的事,不消一會兒便被聖上的耳目所得知,下午龔鴻便被傳召入了宮,司徒洪也不例外。
龔鴻穿著一身錦衣,渾然將自己打扮成了一個富家的風流公子哥模樣,甚至還手持一柄摺扇,鳳眼微挑,真的流露出幾分紈絝的味道。
司徒洪已年過四十,平日里養尊處優,因著姐姐司徒貴妃的關係,幾乎人人都順著他,將司徒家捧到了天上,他本人也變得剛愎自用起來,按照龔鴻的評價就是,損人利己的事常愛做,凡是對他人有一點好處的事從不做。
司徒洪不光放任手底下的人為非作歹,甚至只要跟司徒家沾親帶故的人,都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欺男霸女,無惡不作。
不過無論是什麼樣的世家,都是欺軟怕硬的主兒,龔鴻深得聖上寵愛,又執掌錦衣衛三司,耳目廣布,又不按常理出牌,司徒洪也不敢輕易跟這個瘋子對上。
龔鴻單騎入宮,司徒洪卻陣勢頗大,浩浩蕩蕩十六個人的馬車儀仗,氣派非凡,龔鴻掐著點,剛好和司徒洪在宮門口相遇。
他策馬走到司徒洪的馬車旁,侍衛本想攔下他,可是司徒洪的管家卻是見過龔鴻的,便命那些侍衛退下。
「龔大人,我家老爺正在休息。」管家拱手道。
「本座知道,只不過也不知為何,這都下雪了,本座卻覺得熱得緊,只好用扇子驅驅暑,不知司徒大人是不是也不能入眠啊。」龔鴻說著,故意將摺扇打開,為自己扇風,好似真的燥熱難耐。
管家一看他手裡的摺扇,扇身是用白玉所做,數名工匠雕刻數日而成,上面還有司徒家的印記,如果他沒記錯,這把摺扇是司徒樾少爺的,如今卻落在了龔鴻的手裡。
「龔大人,小兒頑劣,你又何必與他一般見識。」
司徒洪在馬車裡開口,自帶一股威嚴,龔鴻望著天,忽覺好一陣感慨,這老賊終於坐不住了。
管家忙令馬車停下,喚幾個侍衛趴在地上作人肉□□,方便司徒洪下車。
「頑劣?本座也頑劣得很,若是等會兒再御前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不知司徒大人能否跟本座不計較?」龔鴻細細把玩著白玉摺扇,心道果然不是凡品。
「龔大人到底想要什麼?」車簾終於被掀開,司徒洪坐在馬車裡,一雙鷹眼看著龔鴻,沒有下車的意思。
將無辜百姓攔在城外,截殺錦衣衛中人,外加包庇通緝犯,若是和盤托出,又會引起聖上對司徒家的不滿。
而且若是龔鴻執意追究,便會深挖出司徒家為何會如此趕著截殺錦衣衛的人,這其中到底隱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本座想要的很簡單,黃金十萬兩,買司徒公子一條命,司徒大人應該也知道,錦衣衛擁有先斬後奏的權力,我那些屬下都是沒輕沒重的主兒,司徒公子恐怕在詔獄里撐不了太久。」
「就那麼簡單?」司徒洪有些詫異。
司徒家財大氣粗,自然不會在乎錢財,只是龔鴻會那麼容易放過司徒家對錦衣衛做過的那些事嗎?
龔鴻沒有回答,策馬躍過司徒家的馬車,揚長而去,捲起的塵煙剛好就落到了司徒鴻的面前,他口鼻里都吸進去了灰塵,龔鴻得意的笑聲也傳進了他的耳朵里,司徒鴻恨不得當場破口大罵。
龔鴻先雖先行,可是卻是司徒洪先到了金鑾殿,他四下見不著龔鴻的身影,便先開始對著康樂帝一陣控訴,將整件事情顛倒黑白,把髒水都潑到了錦衣衛的身上。
康樂帝今年差不多已至天命之年,他自幼便喜歡讀書,年輕時也是個溫潤爾雅的皇子,登基那麼多年卻沒有改變本性,依舊是喜愛詩詞歌賦,性子也十分隨和,對待身邊人十分寬厚,就像是個慈祥和藹的老者。
他十分寵愛司徒貴妃,因此也對這個妻弟愛護有加。
他宣龔鴻和司徒洪入宮,也是為了聽二人的解釋,現在聽司徒洪的意思,倒是龔鴻手底下的人蠻橫無理,龔鴻本人蠻不講理,仗勢欺人,甚至還打傷了司徒樾。
「陛下您也知道近來各地紛紛下起了暴雪,一些百姓因此流離失所,便都朝著慶城的方向而來,慶城是陛下所在的地方,有龍氣庇護,可這些難民不懂規矩,還令城中百姓所困擾,所以老臣才下令禁止城外的難民入內。」
「沒曾想這龔鴻手底下的人居然擅闖,還打傷了守城官兵,將那些不知禮數的難民放了進來,不光如此!我兒司徒樾好心勸阻,卻險些命喪龔鴻之手,如今還在詔獄里受苦...」司徒洪聲聲控訴道。
他打的就是康樂帝心軟的主意,只要能讓康樂帝先信以為真,把全部的罪責推到龔鴻身上,這樣既可以救出司徒樾,懲治龔鴻一番,也能隱藏好司徒家真正的目的。
康樂帝聽了這話,也連連搖頭,面色露出了幾分失望。
「司徒大人顛倒黑白的本事還真是不小,你的意思是說本宮就是那不知禮數的難民?」
一個身著華服的女子走了進來,她的身後跟著一個高大的男人,正是龔鴻。
「姬和,是姬和。」康樂帝確定自己看清了女子的面容,趕緊從龍椅上站起來,跑到殿下,看著許久未見,面容依舊的女子,心裡泛起酸澀,「姬和...」
「陳王死後你卻遲遲未歸,朕還以為你怨恨朕,沒想到,朕還能有與你兄妹相見的一日。」
大兆長公主姬和,是康樂帝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多年前和親陳留國,原本那時只需要從宗室里挑一位郡主便可以應付陳王,只是司徒貴妃素來和這位長公主不合,便將其的畫像送到了陳王的手裡,最後促成了這門婚事。
為保姬家江山,姬和被迫遠嫁,這一去便是十多年。
司徒洪一看到姬和,便心道不妙,今日的事情來由都出在這個女子身上,陳王死後,立姬和的兒子為新王,還命姬和攝政,陳留如今已完全落入了姬和的手裡,若是令這樣手握重權的女子回到慶城,極大可能會影響下一任王儲的人選。
司徒貴妃膝下有一子,為太子的人選之一,若是姬和回來,定然不會應允她的兒子登上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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