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大山嬸看著況曼,欣慰又感慨。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可想而知,古代宗伺傳承有多重要。
偏楊御少時學藝離家,長大了又無人操持娶妻,中年時回鄉后,也未過繼族中孩子為嗣,且,身體還有些不好。他有本事,族親們插手不了他的事,也就不怎麼說他。
楊家族長原本想安排自己孫子奉靈,一副棺材,簡單送他上山便罷。
但孟九重卻找到族長,說,他要為楊御奉靈,以兒子之身為楊御操辦喪事。
可他到底不姓楊,楊家族長猶豫很久都沒同意。
楊家人又不是死絕了,哪能允許一個外姓人給自家人奉靈辦喪。
哪怕這個人,是楊御親手養大的也不行......除非孟九重改姓楊,入楊家族譜。
孟九重當場表示,往後,他的第一個兒子,會讓他姓楊,繼承楊御這一房。
——他,代他兒子送楊御入山。
有後嗣和沒後嗣,情況完全不同,族長一聽孟九重的話,當即答應了孟九重的要求。
雖然說,這孫子連個影都沒有,但既然孟九重都這麼說了,那楊御這一房肯定就不會絕先祖祀。
孟九重:「謝大山嬸關心,以後,咱會好好過日子的。大山嬸,我先去忙了。」
大山嬸欸了一聲,「行,你去忙吧!」
說完話,孟九重帶著況曼往地里走去。
路過村頭楊大頭家,籬笆院內,楊蘭彷彿遊魂般,雙眼獃滯的從廚房裡出來。
「吃,吃,東西都吃到狗肚子里去,還吃什麼,滾出去把衣服洗了。」大頭媳婦的怨恨聲,從廚房傳到院外。
楊蘭紅腫半張臉,腳步踉蹌,一瘸一拐地走到院中。
顯然,她的腿受了傷。
楊大頭的聲音從廚房裡傳出:「你前幾天不是托隔壁村的周媒人給她相看人家,看了沒有。」
大頭媳婦:「看了又如何,她心肝那麼黑,誰家願意要她。我的阿妞......那是她親妹妹,她怎麼就下得了手,哪怕推下去了,喊兩嗓子,阿妞也不至於......」
說著,說著,大頭媳婦嗚嗚嗚的哭了起來。
楊大頭嘆口氣:「隨便找戶人家,把她嫁出去吧,家裡還有大天和小天,這萬一.....」
大頭媳婦哭聲一頓:「她敢,她要敢對大天小天出手,老娘剝了她的皮。」
楊蘭的所做所為,徹底寒了楊大頭兩口子的心,對她,兩人再生不出一絲慈愛。
他們撞破腦袋都沒想到,自己小女兒竟是被大女兒給弄死的。
這得多狠的心,才下得了手啊!
從孟家回來后,楊大頭恨得眼睛發紅,兩口子逮著楊蘭,猛打了一頓。
打完楊蘭后,他大哥楊大富又跑過來說,他從阿威嘴裡問出,前次傻女被蛇咬,也是她和小威一起乾的。
楊大頭震驚了,這,這......害死自己的妹妹不夠,為了嫁孟九重,她竟還要再害一條命。
這不是他楊大頭的女兒,這是毒婦,毒婦。
別人不知道楊蘭想殺況曼是為什麼,但楊大頭卻知道原因。
楊蘭及笲,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
他想著楊御家的孟九重還未成親,便起了心思,想讓楊蘭就近嫁在村裡。
孟九重也算是他看著長大的,人穩重,還識文斷字,又知根知底。於是,便想找族長遞話給楊御兄弟,要是楊御兄弟同意,就找人上門提親。
誰知這事還沒成,楊蘭就從她娘那裡聽到消息,以至於後來楊御兄弟拒絕後,她不吃不喝兩三天,人都瘦了幾斤。
消沉一段時間后,她就恢復了正常,誰知道,她竟沒死心!
一而再,再而三要殺人的女兒,誰敢要。
反正楊大頭不敢要,這會兒,他只想趕緊把她嫁出去,嫁得遠遠的,眼不見為凈。
楊蘭聽著廚房裡的對話,獃滯的雙眼閃過陰沉,抬頭,恰巧看到從她家院子前經過的孟九重和況曼。
似乎找到了恨意對象,眸中陰翳彷彿化成了實質,惡狠狠地盯著況曼。
攻擊性極強的眼神,想讓人忽略都難。
況曼抬頭,目光淡淡對上楊蘭的眼睛,輕蔑一笑,隨即揚唇,無聲吐了兩個字。
——活該!
這只是第一步,後面,還有得她受的。
楊蘭似乎讀懂了況曼嘴裡無聲的嘲笑,震了震,想起昨晚離開孟家前,況曼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
她似乎明白了什麼!
明白剎那,楊蘭看向況曼的眼神,剎時充血。
是她,是她.......昨兒一切,都是她算計的。
看著楊蘭震驚的表情,況曼譏笑,姍姍跟在孟九重身後,走過楊大頭門前。
楊蘭看著一前一後的兩個背影,眼中恨意滔天。
而孟九重......從始至終,他都沒看楊蘭一眼,將她無視得徹底,彷彿楊蘭只是空氣!
*
阿鳳村是一個四環山,落於盆地山坳的小村子,只有村口處,有一條山路可以通往外界。
村子附近的大山,是阿鳳村村民們賴以生存之所,農閑時節,村民們多會進山放陷阱,弄些活物或是採集一些東西,拿去鎮上換錢。
孟家的地在村頭山腳處。
進了田裡,孟九重挽起褲腳,開始挖水溝。
今早這場雨雖下得不大,但山上卻有山水流下,這些山水,正好夠村民們灌溉農田。
況曼見孟九重開始幹活,她眼神躍躍欲試地看了看靠農田的那座小山,扭了扭脖子,道:「九哥,我去山裡逛逛。」
孟九重側頭,叮囑道:「去吧,不過,不能走太遠。」
村子附近的幾座小山,常年有人出沒,沒什麼危險,孟九重不擔心況曼一個人進山。
況且,她現在已經不再痴傻,孟九重希望她能儘快熟悉阿鳳村的生活,以後,就算他出遠門或是......她也能獨立生活。
而阿鳳村靠山,入山,是每一個村民都必需學會的生存技能。
想到出遠門,孟九重黑眸閃爍暗光!
有些事,也到了該了斷的時候了。
況曼點點頭,嗯了一聲,撒歡著從田間小路進了樹林。
許是下過雨,樹枝上掛滿了水珠,稍一吹風,水珠就從樹葉上垂落下來,滴滴答答落入潮濕的地面上。
況曼進入樹林,看著眼前生機勃勃,肆意生長的蒼天大樹,眸子含笑,拔腿在林中狂奔起來。
——大山,我來了,以後,你們就是我的底盤!
山林物產豐饒,哪怕是到了末世,這一點都沒有改變。
末世除了喪屍,還有異獸,而這些異獸多數生存在山中,到了末世後期,這些異獸便成了末世中,人類資源的來源。
況曼是獵殺隊的成員,不屬資源儲備組,沒怎麼進過山,但她卻知道,資源儲備組的成員,比獵殺組的成員日子滋潤很多。
至少,他們在出任務時,能偶爾打下牙祭,而獵殺組......別說打牙祭了,能填飽肚子就算好的了。
今天中午吃的那隻熏兔子給了況曼啟發,她決定,改善生活第一步,就從現在開始。
況曼是雙異能,除了木系異能,她還有一個速度異能。雖然速度異能也倒退回了三級,但跑起來依舊很快,只花差不多半時辰,況曼就將這座小山逛了個大概。
期間,她還遇上了幾個野雞的窩,窩裡的野雞不知所蹤,但卻有野雞蛋。
況曼就地取材,折了幾把老棕葉,編織了個簡易棕葉提籃,將幾個雞窩裡的雞蛋全撿了,一個都沒給野雞媽媽留下。
踩地盤的時候,況曼在山上發現了不少陷阱,這些陷阱一看就是阿鳳村村民們設下的。
有的陷阱空空蕩蕩,有的陷阱里有獵物,不過多是些小傢伙。況曼沒去撿別人陷阱里的東西,她再怎麼眼饞肉,也不至於去動別人的東西。
這山距離阿鳳村太近,光顧的人太多,況曼沒發現什麼較為讓她心動的東西。
蛇倒是看到幾條,不過......沒興趣捉!
回去路上,在走過山腳處的竹林時,一隻喜歡陰濕的胖鼠,從鋪滿落葉的地里拱了出來。
瞅見那肥壯如小兔子般的胖大鼠,況曼眼睛一亮,身形一晃,無聲無息地落到胖鼠身邊,然後,眼疾手快,一把捏住胖鼠的後頸。
況曼瞅著被受了驚嚇,吱吱叫喚不止的肥大胖老鼠,嘴巴下意識吸溜了一下。
——竹鼠!
沒想到第一次出門,竟被她逮到了一隻,在末世已經絕種的竹鼠。
竹鼠這玩意,況曼比一般人更熟悉幾分。
末世前,他有個表哥就是養竹鼠的。這東西價值可高了,不但肉可以食用,還全身都是寶。他表哥告訴她,他養的竹鼠,都是賣給製藥公司的,據說竹鼠的五臟通通能製藥,好像是有什麼養肝和美顏方面的效果。
那時候,表哥逢年過節都會往她家送上幾隻竹鼠,她沒少吃這玩意,每一次吃,都覺得這東西特別好吃。
況曼放下手上的野雞蛋,扯了一片棕葉扯將竹鼠套住,然後守株待兔,想再捉幾隻。
竹鼠都是一窩一窩的,有一隻,那竹林里肯定就有一窩。不過這玩意是打洞生活在地下的,它們不跑出來,就很難捉到,一般都得放籠子才能逮到它們。
不過,放籠子那是在末世前。
如今的她,不需要籠子,也能將竹鼠逮到。
況曼打算把這一窩竹鼠全給端了,可等了大半個時辰,竹林中都安安靜靜,再沒有一隻竹鼠躥出來。
況曼有些失望。
不過,失望了兩秒鐘,她眉梢一揚,眼中又溢出喜悅。
雖然這一趟弄到的東西,只夠打牙祭,但這片山林里活物很充裕,連這座常年被人光顧的小山,都有活物出沒,那更深的山裡,東西只會更多。
今天先就這樣,等回頭能單獨進山了,她再去更遠的地方瞅瞅。
到時候說不定能弄到大傢伙。
*
雨後的天空,蔚藍無雲。
況曼一手提棕葉籃子,一手提竹鼠,柳眉彎彎,從竹林中走出。
孟九重幹活,始終留了三分注意力在進山的路上,當那抹窈窕身影剛從竹林踏出,孟九重就看到了她。
陽光落在她臉上,微微眯起的眼睛,像月牙般完美,通身都溢著滿足的愉悅。
看著腳步輕盈,從竹林步出的人,孟九重黑眸閃過剎那間的恍惚。
俏麗靈動的少女,再無以往獃滯,明媚笑容彷彿可以渲染人心,讓人不自覺受其吸引。
「九哥,我在山裡撿到些野雞蛋,還逮到只大老鼠!」況曼看著遠遠望向她的孟九重,眼睛晶亮,小跑著奔了過去。
現在原料找好了,晚上就看這個帥廚子怎麼發揮了。
況曼走近,孟九重也瞧見了她手裡提的是什麼。
瞅著吱吱叫喚不停的大老鼠,孟九重微詫,道:「這不是老鼠,是芒狸,很難抓捕。」
「芒狸?」況曼眨了眨眼。
不是該叫竹鼠嗎?
哪個後人這麼沒文化,楞是將芒狸這麼好聽的名字,給改成了竹鼠。
孟九重:「嗯,你怎麼抓到它的?」
芒狸可不好捉,除了設陷阱,極少有人能空手捉到它。
況曼咽了咽喉嚨,像瞅一盤菜似的瞅著竹鼠:「它從我腳邊跳過,我彎身一抓就抓到它了,九哥,咱們晚上吃它吧!」
「行,晚上給你弄。」看著她眼饞的模樣,孟九重嘴角抿起淺笑。
她與他也算同命相憐。相同的際遇,一個清醒自知,一個卻忘得一乾二淨,也許不記得過往,對她來說,是最大的幸福。
況曼眼饞了一會兒竹鼠,見孟九重還有一大截水溝沒有掘出來,袖子一擼,麻利地動手幫忙。
兩人出來時只帶了一把農具,況曼沒有鋤頭,就力所能及的,把山水衝下來的小石頭,一塊一塊撿出來丟遠,方便孟九重挖掘。
有人幫忙,孟九重挖掘速度增快,在太陽落山前,總算是把山水引進了新挖出來的水溝里,然後流進田裡。
日落西山,二人幹完活,稍清洗了一下身上的污泥,便準備回村。
回村路上,況曼遇上好些幹完活回家的村民,每個村民路過時,都會扛著鋤頭打量幾眼況曼,甚至有的村民,還會喊住況曼說上幾句話。
大山嬸幾人的傳播速度異常迅速,經過一個下午的時間,大夥都知道況曼已經不傻了。
有人欣慰,有人調侃,更人有語重心長,叮囑兩人好好過日子,反正說的都是好聽的話,倒沒有人陰陽怪氣,見不得人好。
況曼一路都抿著嘴,羞赧淺笑,應對村民的事全交給了孟九重。
孟九重人情練達,幾句話,就將人應付走了。兩人剛到村口,便聽到村頭楊大富家傳出了幾聲悲愴的哭喊聲。
「我的兒啊,咋好好的,就摔成了這樣了,你這樣,讓娘怎麼活啊!」
哭聲絕望,聽得人心裡難受。
但抱歉,難受的只有別人,絕沒況曼。
況曼聽到這聲音,睫毛微顫,擋住瞳底嘲意。他害傻女喪命,她沒以牙還牙,已是她仁慈。
「阿威娘,阿威命還在,你好好照顧著,說不定能好轉。」
「對啊,命還在就好,你可別想不開,你看九重媳婦不就好了。」
「村裡的小孩該管管了,一天到晚調皮搗蛋,瞅瞅,這不就出事了,回頭得閑了,咱們合計合計,把那塊大石頭給推了吧,我都好幾次看到有小孩跑到上面去玩了,這萬一......」
「行,等秋收后,咱們就把那石頭給弄了,正好弄來把村口的路給鋪一下!」
過了一個下午,被送去鎮上醫館看大夫的阿威,被楊大富帶了回來。
但帶回來的阿威,卻被大夫判定成了傻子。
兒子成了傻子,且恢復機會渺茫,楊大富精神氣一下子被抽走,整個人都暮氣沉沉。
阿威是楊大富的獨子,兩口子極為溺愛,就連昨兒曝出阿威欺負況曼的事,楊大富都沒下狠心教育阿威,只輕輕拍了幾下。
可就是這樣,阿威也把傻女記恨上了,這不,一大早就跑去孟家,想找傻女出口惡氣。
誰知,這次卻撞上了鐵板,這鐵板太堅硬,直接把他撞成了傻子。
村民們在安慰楊大富倆口子的同時,談起了那塊大石頭的隱患。
孟九重也在楊大富家停留了一會兒,畢竟楊大富是楊御的族人,他家小孩受了這麼嚴重的傷,不關心問幾句,別人會說他不近人情。
況曼跟在孟九重身後,冷漠地注視著院中一切。
現代社會有句話說的很對,當家長的不會教育孩子,總會有人幫著教育,只不過......外人的教育,可就不像當家長的那般溫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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