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崽第十三天

013.

第二天一早，遙遠的海平面剛剛浮起一層魚肚白，海洋深處一條一條小魚排成一條直線，從海底直通海面。海面的小魚露出腦袋，又縮回去，給下一條小魚報信。

來來回回好幾次，約莫十分鐘后，距離海底宮殿最近的小魚甩動著尾巴，鑽進了安安的房間。擁有淺紅色魚鱗的小魚貼到安安的耳邊，大聲喊道：「安安，安安起床啦！天亮啦！」

安安沉浸在甜美的夢裡，他夢到好久以前的事情，他被困在一個大大的透明容器里，一雙滿含激動、通紅的眼睛以瘋狂的姿態注視他。他害怕極了，不斷地瑟縮身體想要將自己藏起來，就在恐懼的情緒抵達高峰時，一條白金色的大尾巴啪一下拍下來，噼里啪啦的立刻便將容器給拍碎了。

緊接著屬於papa微涼的懷抱緊緊將他擁住，安安不由自主地蹭了蹭柔軟的枕頭，正欲喊上一聲papa，耳邊卻響起小魚細細的聲音。

安安迷茫地睜開眼睛，惺忪睡眼在觸及到小魚時，立刻甩了下尾巴，清醒了。他哎呀一聲，伸出手指輕輕碰了碰小魚的腦袋，「謝謝你喊我起床，你看見我papa了嗎？」

「看到啦，在那邊的珊瑚叢。」

安安立刻從宮殿鑽了出去，眼睛亮亮的開始尋找簡池。正如小魚所說，樣貌出色眉眼昳麗的大人魚正慢悠悠甩動著尾巴，逗弄一隻大海龜。見到他出現，簡池揮了揮手，用魚尾巴勾住安安的身體卷到了自己身邊。

「睡醒了？」

安安連忙點點頭：「papa。安安昨天和小蜜蜂約好了，今天早上要和他們一起玩。」

簡池聞言便帶著安安游上了岸。

安安一上岸便歡快地鑽進了果園內，沒一會兒便有好些小蜜蜂嗡嗡嗡得蜂擁而至將他團團包圍。這畫面看得簡池倒吸一口涼氣，為了確保自家崽安全，簡池連忙過去看了兩眼，發現為首的小蜜蜂正上下飛舞，像是在比劃什麼。

見到他的到來，安安趕緊介紹：「這是我papa，一條超級好看超級厲害的大人魚！」

小蜜蜂們相當熱情，嗡嗡飛著擺出了一個打招呼的動作。

簡池：「……早上好，你們玩得開心哦。」

這才放心地離開果園。

…

簡池靠在海岸邊檢查了一下遊戲內的各設備，閑來無事又打開了商城，結果畫面一轉跳到了一條提示信息上：經過用戶反映，情緣系統與論壇系統已提前同時上線，希望各位玩家能在《廝殺》內有良好的遊戲體驗。

簡池定睛一看，果不其然在藍屏下方看到了【情緣】與【論壇】的字樣。他非常自覺地繞過前者，點開了後者。一看才發現原來這所謂的論壇正是遊戲外的玩家論壇，一模一樣。

簡池看到自己的後台有一個小紅點，正是歲月可歌回復並且@了他。

但昨天他去參加宴會了，沒看到信息。

而他發布的這個帖子也早已在一群看熱鬧的遊戲玩家的推動下成為熱帖，並且留言上千。尤其是在歲月可歌出現、而簡池又下線以後——

998L：人呢人呢，你倆是牛郎織女嗎？誰也見不到誰？

1221L：煎條魚在哪裡！歲月可歌出來應戰了。

1442L：煎條魚是不是慫了啊？

1556L：陰謀論一下，其實煎條魚和歲月可歌是同一個人？想紅想瘋了所以搞了這麼一出？

1778L：報！！煎條魚出現了！歲月可歌已經趕往深淵六層，大家快去看熱鬧！

此刻的深淵六層已經人聲俱沸，看到論壇消息或者被朋友告知過來的玩家們齊齊堵在歲月可歌的身後，有人在人群中喊了一聲：「下注了下注了！」

又有人不甘示弱，直接在一旁擺起了小攤：「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支持歲月可歌或者煎條魚的都可以過來看看，這裡有雙方的應援物。保證純手工製作，質量精細，而且非常便宜，只要一百個金幣！買就送奶油味瓜子、焦糖味瓜子各一份！」

眾人：「……」

這是什麼樣的驚天商業奇才。

周圍熱鬧得很，但主人公之一的歲月可歌卻表情嚴肅。歲月可歌的身份是個人類，身材健碩，五官普通，看上去卻莫名顯得非常兇狠。歲月可歌身後還有幾個一同來這兒的朋友，算是給他加油打氣的。

「歲月你別這麼嚴肅，搞得好像煎條魚威脅真的很大似的。」

「就是就是，煎條魚也就身上寶貝多了點，到時候你那吞天蟒一張嘴他人都傻了。」

似乎已經腦補到了簡池跪在地上痛哭的畫面，幾個人非常不客氣地捂著肚子大笑起來。歲月可歌嚴肅的表情也被打破，可以看得出來他對自己還有相當有信心的。

兩分鐘后，屏蔽罩打開，露出了裡面的一切，而簡池則是抱著安安走了出來。

自從簡池將人造海洋圍上屏蔽罩以後，裡面發生過什麼、有什麼都只有簡池一人知道，如今乍然出現在玩家們面前，一個個都深吸了一口氣，默默放下了手中的瓜子。

「我丟，原來這個遊戲不是抽卡戰鬥遊戲嗎？整的跟個種田遊戲似的。」

「這果園是什麼東西？看上去好多水果。」

「媽的真離譜，這麼大個果園有人算算要花多少錢嗎？」

「有被震驚到，咔嚓咔嚓。」

與大部分人不同，歲月可歌掃了一眼簡池身後一眼望不到盡頭的人造海洋與碩大果園便將目光放到了簡池懷中的小人魚身上。這人魚倒是少見，但明顯屬於幼年期，應該沒什麼作戰能力。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是簡池唯一的一隻契約獸。

毫無威脅力。

歲月可歌深吸了一口氣，沉聲問道：「煎條魚？」

簡池點點頭：「下午好。」

歲月可歌身後的幾個朋友聞言忍不住笑起來，沒想到這煎條魚心態竟然這麼好。拜託，要知道歲月可歌一直以來都是個戰鬥瘋子，他經常接收遊戲給出的任務，在各地跑單子，連他的契約獸都是殺氣重重那一掛的。

「喂。煎條魚，你真的要和歲月打嗎？你這契約獸……能被歲月的吞天蟒一口吞下去。」

「就是就是，我建議你不要做無謂的抗爭，直接把你的人造海洋讓出來算了。」

幾人對視一眼，眼中充滿了渴望。

歲月可歌答應過他們，如果他能從簡池手中贏下這一片地方，到時候就可以分一處出來給他們住。

所以，他們巴不得歲月可歌將煎條魚打得不成人樣。

簡池只掃了他們一眼，問道：「你們話這麼多，是也想跟我打一架試試嗎？」

回應簡池的是歲月可歌，他將手猛地一抬，一張黑銀色的卡牌出現在他手中，隨即卡牌一轉消失變成了一條與人差不多高低的大蟒蛇。該蟒蛇身體漆黑，上面繪著斑駁的花紋，一雙豎瞳散發著森森涼氣——

嘶。

巨蟒張開大嘴，難聞的腥臭從口中溢出，熏得簡池迅速後退兩步。

歲月可歌的朋友們以為簡池是怕了，臉上的笑容愈發得意。

周圍人聲也一直未停。

「我靠這就是吞天蟒嗎？多久沒刷牙了，好像有口臭！」

「閉嘴吧你，聽說這條吞天蟒脾氣不好，被它聽見一口把你吞了。」

「看看這蛇，再看看煎條魚那魚，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憐愛了。」

「煎條魚沖沖沖！我可是壓了100金幣的！」

不遠處，簡池摸摸安安的腦袋，又揉揉他的尾巴，輕聲問他：「安安害怕嗎？」

安安縮在簡池的懷裡，害怕倒是不害怕，就是面上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糾結。兩條小眉毛擰成了毛毛蟲，白嫩像包子一樣的臉蛋鼓起，心裡止不住得懷疑起昨晚papa和自己說——這位很兇的叔叔其實是個好人。

可是看現在這個樣子……安安悄悄和簡池咬耳朵：「papa，叔叔是壞人。」

簡池倒是不介意，聲音也沒有故意壓低：「沒事兒，叔叔馬上就要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安安要在這裡待著，還是papa送你回家？」

安安：「要跟papa在一起。」

簡池聞言便也沒有再多說什麼。而眼前這條原本只有一人大小的吞天蟒卻在歲月可歌的指揮下肆意變大。一瞬間，吞天蟒的體積便已有兩層樓建築那麼大。它豎起身體，豎瞳盯緊了簡池，隨即長尾猛地朝簡池甩去。

「啊——」

人群中已經有膽小的玩家發出了一聲驚呼，就這一尾巴下去能輕易將人攔腰斬斷。雖說這裡只是遊戲，但受傷和死亡卻依舊會令玩家感到真實的痛苦。

有人撇開眼神，不敢再去看。

但等了許久也沒聽到痛呼響起，膽子大一點的已經悄悄睜開眼看了過去，這一看瞬間就愣住了——

巨大的吞天蟒呆愣愣地張著大嘴，一條蛇像是突然僵硬了似的豎成了一根樹榦，它那本該用來甩斷簡池的尾巴此刻卻如同小狗搖尾，渾身寫滿了一個詞：討好。

簡池淡淡掃了他一眼，漆黑的眼眸中迅速劃過一道深藍，吞天蟒原本氣勢洶洶的模樣瞬間一縮，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變成了一條不過手掌大小的……蚯蚓。

眾人：「？」

歲月可歌：「？」

面上浮起錯愕，歲月可歌猛地抬眸看向簡池：「你身上藏了什麼寶貝？對我的吞天蟒做了什麼？！」

簡池：「我幹嘛要告訴你？你還有其他契約獸嗎？要不一起上？」

說著便彎腰撿起了小蚯蚓，手指一勾，朝著歲月可歌身後的某個朋友扔了過去。然而小蚯蚓砸上對方臉的同時迅速變大，巨大的重量將毫無防備的男人壓在地上，吐出一口老血來。

男人脖子以下的軀體被壓得格外緊實，一張臉因為缺氧而漲得通紅。他瞪著眼睛，瞳仁卻在緊縮，沒一分鐘的時間就徹底撅了過去。

簡池連個眼神都沒給他，示意歲月可歌可以加快速度了。

歲月可歌：「……」

吞天蟒一直以來都是歲月可歌的殺手鐧，這頭契約獸能力非凡，各項指數都超高，能輕易打倒其他玩家的契約獸。在此之前歲月可歌將所有的籌碼都按在了吞天蟒上，可他做夢都沒想到吞天蟒竟然這麼快就倒下了。

他忍不住多看了兩眼自己的契約獸。

這條大蟒頗為委屈，害怕得將自己的尾巴尖含在了嘴裡，身體更是瑟瑟發抖。

歲月可歌咬了咬牙，抬手將自己所有的契約獸都放了出來。

歲月可歌的八隻契約獸一落地，瞬間山呼海嘯，尤其是那隻巨齒鯊，看到簡池身後的人造海洋眼睛都紅了。不等主人的指揮便朝著簡池沖了過去，就在巨大的頭顱靠近簡池時，一隻手抬起，伸進了它大張的嘴裡。

巨齒鯊懵了懵，隨即便是一陣劇痛傳來。

簡池手背瓷白，像是無比隨意地搭在巨齒鯊嘴上的尖牙處。一個動作再次令其他的玩家倒吸一口涼氣——

煎條魚真是不怕死啊！這一口咬下去，那麼細的手臂不得瞬間斷成兩截？！

但令人萬萬沒想到的畫面出現了。

只見煎條魚漂亮的眉眼間露出溫和的笑意，手上卻猛地一掰。

咔噠。

巨大的牙齒如斷裂的枯樹枝，啪嗒掉在了地上。

玩家們人傻了。

歲月可歌人傻了。

連巨齒鯊都傻了。

「嗷——」終於反應過來的巨齒鯊望著地上的半截牙齒，眼睛里突然流下兩道眼淚，身體往地上一滾，哭成了一條淚鯊。

簡池微微一笑：「下一個換誰來呀？」

剩下六隻契約獸非常有默契的齊齊後退一步，本來站在他們身後的歲月可歌便凸顯了出來。他眼角不安地抽搐，故作鎮定的盯著簡池。

簡池摸摸下巴：「你來？」

長相優異出色的青年做任何一個動作都顯得格外吸引人，然而此刻歲月可歌卻只想拔腿就跑。契約獸與主人之間是有相對應的情緒聯繫的，所以歲月可歌能輕易察覺到八隻契約獸心底湧起的巨大恐懼。

可……此刻要是逃跑了，他歲月可歌的臉還往哪兒放？

咬了咬牙，男人的手中出現了一把巨大的斧頭，鋒利的刀刃在日光下閃著銀輝，抬起揮下，眨眼間斧刃便朝著簡池砍了下去！

青年面不改色，手臂揚起，一層薄薄的淺金色魚鱗覆在手臂，與斧頭刀刃一碰，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在眾人的注視下，那斧頭哐噠一聲與刀柄斷開，砸在了地上。

眾人：「……」

捏媽的，這是什麼情況？

彷彿注意不到眾人震驚又迷茫的視線，簡池將懷裡抱著的小人魚放到地上，拍拍他的尾巴，漫不經心道：「去吧，看看你冤叔叔身上有什麼你喜歡的寶貝。」

眾人：「……」

他們這才發現，簡池全程都抱著這條小人魚。

他根本沒把歲月可歌放在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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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池：崽，跟你冤叔叔說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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