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崽第十二天

012.

這一晚的簡池睡得並不安穩，夢裡世界光怪陸離，時不時又出現深淵的畫面，一次又一次的鮮血淋漓之下他覺得連這個夢似乎都充滿了血腥味。但很快，一道軟乎乎的『papa』傳來，安安的小臉湊到他面前，黑色魚尾泛起的水光澆滅了令人窒息的味道。

安安啊。

簡池猛地睜開眼睛，眼睛在觸及到陌生的環境時有一絲絲的迷茫。他從床上撐起身體，腿一動便察覺到自己像是被束縛住了，根本動不了。

表情愈發迷茫，他緩緩低頭，看到了一條將他雙腿裹成大尾巴的被子。

「……？」

目光再緩緩往上移，他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扔到了床下，裸露在外大片肌膚，手指拂過某處的紅痕，簡池的表情愈發不對勁起來。

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隱約記得自己和簡夫人來參加宴會，而後一條魚坐在角落吃吃喝喝，接下來呢？接下來又發生了什麼？

簡池一條呆魚在床上坐了足足半個小時，最後因為什麼也沒想來而宣告放棄。簡老爺子經常跟他說，曾經已經發生，不需要過多在意，未來才是需要把握的。

終於心安理得說服了自己，簡池鬆了一口氣，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簡池懵了懵喊了聲請進。大門推開，印入眼帘的是個很年輕的男人，對方身高腿長，簡單無華的白襯衣穿在他身上勾勒出完美的身體線條。

一張彷彿被精心雕刻過的臉染上冷漠的氣息，彷彿連那雙狹長眼眸都浸過寒潭，赫然就是聞闕。

「醒了？」聞闕的目光落在青年身上，一夜過去對方肩胛、后脊上的紅痕愈發艷麗，如同在冰封雪原上綻放的紅梅，一朵一朵點綴著，將周圍的空氣都染上了靡艷的氣息。

聞闕站在原地沒動，只是道：「簡知川馬上過來接你，你可以洗漱一下，衣櫥里有乾淨的衣服，你穿得上。」

「哦，謝謝你。」簡池這會兒也終於意識到自己似乎在聞闕家裡睡了一夜，屋外日光大亮，絲絲光線通過樹葉間的縫隙鑽進窗帘，簡池眨了眨眼睛，又忍不住問，「昨晚我怎麼睡在你家？現在什麼時候了？」

聞闕多看了他兩眼。

青年的表情帶著顯而易見的疑惑，如深海一般的眼眸卻澄澈萬分。這張臉上乾乾淨淨，沒有絲毫一點因為昨晚那事兒的尷尬和驚慌，足以可見簡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

聞闕心想，得虧是什麼都不記得，否則此刻就該把頭也埋進被子里。

「喝醉了，上午十點。」

見聞闕多說一個字都覺得累，簡池悄悄在心裡撇了撇嘴，他哦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卻在聞闕再度轉身時又叫住對方。聞闕深刻的眉眼冷淡，眼眸直直望著床上的青年。

簡池還以一種搞笑的姿態坐著，他伸出手指指了指腰部以下裹得嚴嚴實實的被子，認真問：「你能幫我把它扯下來嗎？被子好重，我腰軟，沒力氣。」

聞闕：「？」

兩分鐘后，聞闕扯著被子一角，將人往裡一推，咕嚕咕嚕像剝粽子似的在最後一刻給簡池留了點面子，剩下的小塊被子遮住了青年白皙勻稱的長腿，聞闕轉身離開。

聞闕回到二樓的書房，齊苻明正半躺在沙發上看視頻。注意到好友回來，舉起手示意了一下，目光未從視頻移開，嘴上漫不經心的問：「簡二少醒了？聽說昨晚你倆玩得挺激烈的？」

聞闕：「什麼意思？」

齊苻明扭頭看他，面上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表情。他將手機放到聞闕的手中，示意聞闕好好看看。

手機頁面是一個群聊，聞闕瞥了眼上面的群名，十分中二的【京圈少爺一枝花】。如果聞闕沒有記錯，這應該是幾年前一群京市公子哥、富二代創建的，平時會在裡面說說八卦。而此刻，屬於聞闕的大名已經被鞭屍了好幾回了。

聞闕打開一張截圖，上面是某人的朋友圈：兄弟們，大料，謹記簡家那位二少爺不能惹，聞闕在追他。

下面是評論：聞闕？打錯了？

回答：沒打錯，就是聞闕。

評論：我靠。我就說呢，我記得當時有人找簡池麻煩，齊苻明也出面幫簡池說話了是不是？！這肯定是聞少示意的，誰不知道齊苻明和聞少關係好啊。

聞闕：「……」

他將手機扔回到齊苻明手中，後者聳了聳肩膀一臉無辜：「這可跟我沒關係啊，我只是出於好心且人道主義幫簡二少說了句話，是他們自己聯想的，你要怪就怪他們去。」

說完，又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眸一眯嘿嘿笑了一聲：「我聽說簡二少喝多了以後都是你照顧的？你什麼時候這麼好心啦？你不會真的對他有點意思吧？」

聞闕瞥眼看他：「你嘴巴不想要了？」

齊苻明：「哎呀我好怕呀。」

故作害怕得捂住了自己的雙臂，齊苻明只要一想到現在圈內都在傳聞闕和簡池是一對兒，就笑得控制不住。揉了揉酸疼的臉，他誒了一聲，「那你既然和簡池都已經深入接觸過了，你覺得他什麼情況？深淵回來得不？」

聞闕的腦海中立刻便出現了青年眼眸含著水霧，委屈又可憐地找魚尾巴的模樣。垂落在褲縫邊上的手指微微一蜷，他語氣冷淡：「不知道。你很關心深淵。」

齊苻明愣了一秒，扯了扯唇，「我到現在還覺得自己做了好幾年的夢，如果不是你把我帶出來，我這輩子都回不來。」

他揉了揉眉心，「算了，不說這個了。」

…

簡知川是在十分鐘之後到的聞家別墅，他進屋的時候，簡池已經洗漱過也換了衣服坐在了客廳內。聞夫人正笑意盈盈地和他解釋昨晚簡夫人見他睡得安穩便沒有打擾他自己率先離開了，簡池乖乖地點頭，看得簡夫人心中莫名產生了一種想法——

這孩子好像真的挺適合阿闕的。

簡知川和聞夫人寒暄過後便要帶走簡池，聞夫人看一眼時間，問兩人要不要先吃午飯。簡知川偏頭看向簡池，詢問他的意思。

簡池輕輕扯了下大哥的手袖，壓低了聲音解釋：「我家崽等急了，我要趕緊回去看看他。」

簡知川哦了一聲正要拒絕聞夫人，卻見對方表情有幾分僵硬。這位一向優雅溫柔的女士用滿含錯愕的嗓音反問：「崽？」

簡知川扶額：「您誤會了，就阿闕搞的那個全息遊戲《廝殺》，小池是忠實玩家，在裡面養了一條小人魚，天天好吃好喝地伺候著。」

聞夫人鬆了一口氣：「原來是這樣，這個遊戲阿闕也經常玩。那行，你們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簡家兄弟倆的車很快駛離了半山別墅，簡知川看得出來弟弟那急哄哄的樣子，眼皮一掀，頗有幾分無奈：「現在知道著急了，昨晚幹嘛去了？喝酒喝多了，真有你的。」

簡池心想我哪兒知道那是酒。

甜滋滋的、帶著果子特有的清香，他還以為是飲料呢。

簡池認真道：「那是我涉世未深，平時太乖了，不喝酒。」

簡知川：「那不如今晚跟我喝酒去？有朋友約我，正好他們對你也挺感興趣的，指不定能聊得來當朋友呢。」

簡池立馬拒絕：「不去，我要陪我家崽。」

簡知川：「……」

一直等到將簡池送到海邊別墅，簡知川從車裡拎出一大袋的零食和零食遞給簡池，才揮揮手讓簡池趕緊去。人一消失在視野之中，簡知川便掏出手機跟他爸媽彙報情況：沒約上，小池不願意。

簡父：沒用！

簡夫人：看開點。

簡知川：「……」

簡家人三天兩頭擔心小兒子成天待在家裡對身體不好，小兒子簡池一進家門便歡快得往遊戲室跑去，推開遊戲倉立馬鑽了進去。

睜開眼眸，正是傍晚時分，簡池去深淵二層搜索了一圈回來，夜色還未完全暗淡下來，遙遠的海的盡頭捲起黑潮想要將最後一絲橘黃的光芒也徹底淹沒。海浪逐漸平息，沙灘露出潮濕的沙土和正在攀爬的小螃蟹。

海邊的茅草屋內亮起柔軟的燈光，在一片夜色下顯得格外溫馨。

簡池輕手輕腳地上前去，借著息開的門縫看清了裡面的安安。小人魚安安坐在椅子上，黑色的魚尾自然垂落著，他看上去並沒有失落或者傷心的情緒，眼睛亮晶晶的。

小人魚將一個個蘋果去核，用蠻力掰碎塞進了透明玻璃瓶，裝滿了整整一罐，又倒了許多蜂蜜進去。

簡池眨了眨眼睛，伸手推開了門。輕微的聲響立刻驚到了屋內的小人魚，安安扭頭看過來，當發現來人是簡池時，開心得喊了一聲，啪嘰一下便衝進了簡池的懷中。尾巴啪啪啪不受控制似的在簡池手臂上甩來甩去，「papa！你回來了！」

簡池皮膚極白，小尾巴甩得那幾下足以將他手臂拍紅，但簡池絲毫不在意，像以前一樣搓搓安安的魚尾巴，他抱著安安走到桌邊坐下，笑著問他：「你在做什麼？」

安安眼睛亮亮的，柔軟的小手拍拍玻璃瓶，迫不及待地想和簡池分享：「這是我摘下來的蘋果，小蜜蜂們說可以做蘋果醬哦。他們還給了我好多蜂蜜，好甜呀。papa你也嘗嘗！」

尾巴支在簡池的腿上，安安直起身體，拿起小勺子往只剩下半罐的蜂蜜里挖了一勺放到簡池嘴邊：「papa吃。」

舌尖卷過蜂蜜，濃郁的甜味瀰漫整個口腔，簡池享受地眯起眼眸，忍不住感慨：「真的很甜很好吃。」

隨即將自己帶回來的禮物遞給了安安。

現實的禮物無法帶進來，所以簡池只能去深淵二層逛了一圈。深淵二層大多都是人類居住，甚至有幾家零食店，非常人性化。

「這個是炸雞，小孩子不能多吃，可以吃一點點。還有這個，水果糖，唔讓我看看你的牙齒，今晚可以每個味道都吃一顆。」簡池打開口袋，絮絮叨叨的，「還有這個，和安安長得是不是很像？」

是一個人魚的小雕像，黑尾人魚坐在大石頭上，尾巴放鬆地貼著石頭，仰頭望著天際。簡池在看到它的第一眼便覺得跟安安很像，於是很大方地買了下來。

「是安安！」小人魚眼睛更亮了，伸手抱走小雕像，放到了自己的貝殼小床內，「安安好喜歡，謝謝papa！」

「跟papa還客氣什麼。」揉了一把小人魚的腦袋，兩條人魚坐在沙灘邊，簡池給安安喂一顆桃子味的水果硬糖，又給自己撕了塊炸雞肉，半條魚尾落在海水中，浸著那分冰涼，舒服得恨不得直接睡過去。

正暈暈欲睡時，安安猛地拍了一下額頭，「papa，昨天有個叔叔來找你。」

簡池眯著眼胡亂應了一聲，「嗯？」

安安：「那個叔叔說他叫歲月可歌，明天還要來找papa。」

哪怕聽到這個名字，簡池也沒有半點要清醒的樣子，尾巴悠悠閑閑一甩，渾身充滿懶散勁兒：「哦……你歲月可歌叔叔看咱們家家庭條件不好，來送溫暖了。」

安安眨眨眼。

是嗎？

「可是那個叔叔長得好凶啊。」

簡池摸摸他的小腦袋，教育他：「安安要記住一句話，千萬不能以貌取人。你叔長得雖然很兇，但他心地善良呀。明天papa帶安安看看你叔的寶貝們，有喜歡的千萬不要客氣，伸手拿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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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池：崽，你叔還有個名字，叫做冤大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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