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崽第四天

004.

簡池經歷過不少次被人打劫的事故，在真正的深淵裡，十一層的深海是一片黑沉沉的海域，海域上空始終籠罩著濃重的血腥味，那味道熏得海鳥一類的生物迫不及待地逃離，最後化作了一層血蒙蒙的霧氣。

在這種令人窒息的環境里，卻流傳著一個古老的故事。

深海人魚從不畏懼血腥和死亡，他們在古老又可怕的深海肆意妄為，如海中盜賊掠走了一件件寶貝，並堆砌成了自己的宮殿，從此在其中享福。

因此，深海中唯一一條人魚——簡池，遭受了出生以來惡毒的期待：以為他很有錢。

能來到深淵十一層的基本都是不怕死的，一個個眼冒金光的盯住了深海人魚的『宮殿』，天曉得簡池真的很窮，窮得家裡就只剩個簡單的貝殼床，平時照亮用得也不是夜明珠，而是發光魚。

身無分文、並未做過掠奪錢財的人魚簡池這輩子唯一有愧於心的大概就是養了一群的發發魚，用來平時照亮。

簡家老爺子就是曾經妄想打劫他的其中一員，不過老爺子比較可憐，年紀老大，就因為誤入深淵時便掉落在十一層，僥倖留了一條命后又被一群亡命之徒盯上了，讓他帶路來到了深海附近。

簡池捏碎了這群臭傢伙的腦袋，留了簡家老爺子一條命。隨後的幾天里他與老爺子交談甚歡，甚至對老爺子所說的人界產生了嚮往，最後兩人一收拾，跑路了。

來到人界的五年裡，簡池都快忘了當年被打劫是種什麼感覺了。

他躺在石頭上，一邊翹起尾巴讓陽光兩面均勻地曬著，一邊唏噓感慨，時光飛逝，歲月如梭哇。

小人魚安安吃完早飯從茅草屋出來時便見到papa的白金色魚尾在日光下打轉，他瞪了瞪眼睛，歡快地游到石頭邊，努力爬了上去，也學著簡池的樣子努力翹起魚尾。但小傢伙顯然沒意識到這動作不簡單，魚尾努力翹高時候，半截抵在石頭上的身體便不受控制地往一邊倒去——

嘩啦啦，小人魚咕嚕嚕滾進了海水裡。

從海中揚起腦袋，他擰著小小的眉毛，頗顯委屈得喊了聲『papa』。

簡池用大尾巴舀了一勺水，尾巴一揚海水便如下雨一般淅淅瀝瀝落在兩條魚身上。安安隱隱約約覺得這畫面像極了以前papa口中的人類抓住人魚，將人魚架在烤火架上，轉動烤火架兩面煎烤並撒椒鹽孜然的鬼故事。

簡池笑得倒是很開心，一把將小人魚撈起來，放在尾鰭上，翹著尾巴繼續曬太陽。

畫面一度相當美好，直到屏蔽罩外再次傳來了聲音。

這次不用改變屏蔽罩的可觀度，簡池扭頭一看就瞥到了一伙人堵在屏蔽罩外，其中一人舉起大石頭猛地砸向屏蔽罩，並憋足了勁兒大喊：「煎條魚快出來，我們要和你PK！」

《廝殺》的遊戲規則內，玩家之間可以進行PK，贏得那一方可以肆意拿走敗者的財產——心黑的直接讓敗者傾家蕩產，心不黑的勉強給敗者留點底好東山再起。

一般情況下，大家都會選擇後者。

畢竟同在一個遊戲內，低頭不見抬頭見，今日我倒霉，明天就是你翻車。

屏蔽罩外的喊叫還在繼續，並且加入了不少人，每人嘴裡都是一句：我要和你PK！

要和他PK的人好多啊。

簡池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劃過每個人，有個男的脖子裡帶了根項鏈，好像是遊戲里的一種有保護機制的寶貝，可以搶來給安安。

他摸著下巴想著，尾鰭上的小人魚已經順著滑溜的大尾巴坐滑滑梯似的滑了下來，一屁股坐在簡池的腰上。小人魚緊張兮兮地從簡池身上爬起來，靠近簡池的臉頰，小聲的喊：「papa，有壞人。」

「不是壞人哦。」簡池揉揉他的小腦袋，又捏捏他的小臉一本正經的安撫他，「是善心大發要給我們家送好東西的大善人，以後等安安長大了遇到他們，可要好好感謝他們。」

安安的小腦袋上蹦出幾個問號。

是這樣的嗎？

他眨著濕漉漉的眼睛，乖乖地點了下頭。

papa說的都是對的！

聽papa的！

簡池非常滿意：「安安就這裡待著哦，你可以從這裡游到那邊的大石頭，再游回來，這個時候papa就給安安帶好東西回來了。」

將小人魚放回海水中，他親昵得用額頭抵著小人魚的額頭，「乖。」

「安安等papa回來。」

海水中的小人魚忍不住用臉去蹭簡池，papa的體溫要比他低上一點，皮膚又滑滑的，蹭起來比海水還要舒服。他用尾巴拍打了一下水面，一頭鑽入海中，小尾巴已經甩動起來，表示：我已經準備好啦。

一分鐘后，簡池關掉了屏蔽罩內的所有可觀視角，慢悠悠地跨出了自己的領地範圍。

今日這場預謀已久的PK掠奪是名為伍宇濤的一位玩家發起的。伍宇濤在《廝殺》這款遊戲里相當有名，他主動開創了一個惡人公會，儘管《廝殺》的遊戲設置並不允許公會的組織，但這種自發性的小團體也無人管束。

惡人公會尤其喜歡對新玩家下手，只要是契約獸多一些、或者身家比較豐富的新玩家都會被伍宇濤盯上，從而強制性要求新玩家與他們PK。

短短一個月來，已經有不少新玩家栽在惡人公會的手裡，真叫一個怨天怨地怨伍宇濤他爹媽生出這麼個禍害。

惡人公會今天盯上簡池不算意外，伍宇濤早在聽聞深淵六層有新人玩家花大價錢構造了人造海洋並且只有一隻殘缺的幼年期小人魚作為契約獸時，便已經制定了計劃——

煎條魚別想跑！

當看到煎條魚本人出現在面前時候，惡人公會的所有人都眼前一亮。眼前這個金餑餑長得格外好看，青年只穿著現實世界里常見的居家休閑服，黑色短袖下裸露在外的手臂修長白皙，他渾身寫滿懶散地站著，一張五官如同油畫中被精心描繪的臉素麵朝天，沖他們露出一個笑容：「找我的嗎？」

站在伍宇濤身邊的是一個人類模樣的玩家，對方身材高大渾身肌肉，然而卻掐著尖細的嗓音問伍宇濤：「會長，聽說遊戲內的情緣設置會在一周后更新，你缺不缺老婆？」

伍宇濤長得不錯，身高一米九，一張臉特別像現實某個很火的男明星。不過有一說一，玩這個遊戲的人長得都不錯，主要還是因為可以肆意改變長相身材各類參數，導致《廝殺》內帥哥美女數量過多，甚至還出現過好多個長相同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玩家，若不是頭頂ID不同，十分容易被誤會。

伍宇濤的目光劃過簡池，心中竟真有種隱秘的期待。然而此刻他卻綳著臉，表情嚴肅：「怎麼說話的呢？今天我們是來幹什麼的忘記了？成大事者怎麼可以拘泥於情情愛愛？煎條魚是吧？我們公會的人想和你PK，你看看你選誰先來？」

「誰都可以嗎？」出人意料的是簡池並未拒絕。

青年偏了偏頭，手指一指伍宇濤身旁的高壯男人，「那就你吧。」

高壯男人顯得有些震驚，又帶著幾分激動。

如果他是第一個打敗簡池的，他就可以第一個挑選簡池的那些寶貝。當即，他挺直了腰板，隨著伍宇濤一揮手，上前一步。

嘭——

不知從哪兒來的厚重力道如同泰山壓頂狠狠壓在了他的肩膀上，男人一個不察，雙膝一彎猛地跪倒在地。但這力道卻還未完全消失，生生將他臉朝地半個身體都埋入黃土之中才消散幾分。

猝不及防的一幕令在場的惡人公會成員完全反應不過來。

罪魁禍首卻心滿意足地上前一步，彎腰就拽走了男人脖子里的項鏈，左看看右看看心情愉悅。作為一條深淵人魚，這一輩子只見過深海中堆成厚厚一疊的白骨以及被開闢出來的血池，好東西當真見得少。

他咳嗽一聲，掩去了臉上的興奮，一腳踩在男人肩膀上，故作正經的問：「還有好東西不？沒有的話值錢的也行……算了你把你所有的家當都掏出來吧，我自己挑。」

我、自、己、挑。

四個字震得男人一陣頭暈眼花，他揚起頭張嘴想爆出一句髒話，被彎下腰一屁股坐在背上的青年伸手一彈，啪嗒又猛地砸進黃土中。

簡池：「你不用說話了，你把東西交出來就行。看不上的我會還給你的。」

男人：「……」

捏媽的，你說話能不能不要這麼狂！

一旁的伍宇濤顯然也被簡池如此囂張的發言震了一下，又看自己的得力助手竟然如此慘烈地倒地，臉上頓時一片紅一片白，連忙招呼著周圍的成員全體進攻。

哐當。

所有人腳下剛一動，便如同男人一樣面部朝地吃了一嘴黃土，身上的重量未消失，一個個被壓得慘叫連連。

一眼望去場面極其慘烈。

簡池眨眨眼：「你們別急，我挑完他的就過來挑你們的。如果你們趕時間的話，可以自己把家當分分類，我就能快點挑了。」

眾人：「……」

五分鐘之後，實在無可奈何的高壯男人終究還是將自己存了一個月的好東西全部都掏了出來。

簡池挑挑揀揀，忽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那個，我沒見過世面，你這些東西看著都挺好的，那我都拿走了哦。」

叮叮哐哐抱起一堆，往屏蔽罩里一扔，簡池轉身走向了另一人。

高壯男人眼睛充血，噴氣如水牛，氣急敗壞地看著連把自己吃飯用的小金碗都劫走的簡池，終究是一口氣沒喘上來，直接暈過去了。

而惡人公會的其他成員眼睜睜看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青年，面部猙獰，倒吸涼氣。

每個人都在心中吶喊：離我遠點。

簡池什麼也聽不到，帶著和善的笑容彎腰：「你的家當呢？」

一個小時后，屏蔽罩外如田壟一般，堆起了一條長達十幾米的長龍。簡池彎腰將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個碩大無比的金盆盆端進屏蔽罩，站起身往後抬手一揮：「時間不早了，大家早點回去休息吧，我就不送你們了。」

惡人公會：「……」

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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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池翹起魚尾巴：崽，papa今天教你烤魚怎麼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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