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迴光返照

第三天的晚上，夜很安靜，下人們都已睡了，顧慈守在病床前，看著上面的人影，他還是原來的樣子，可自己卻感覺他似乎要醒來了。

迷迷糊糊之中，顧慈感覺自己眼前一晃，這一瞬間，她聽到房門外有一個人的腳步聲，那個腳步聲在慢慢的接近。

從院子里走來，一階階的走過石階，在門前停下腳步，隔著一道門，顧慈忽然回頭，目光凌厲的掃了過去，可奇怪的是，她什麼都沒有看到。

反覆在門口處看了幾眼，直覺告訴她，那個人就在門外，可目光之下，卻什麼都沒有看到。

推開屋門，顧慈跟著直覺走了出去，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雪，而在那白雪之中，顧慈看到了熟悉的背影。

那個人是顧承？看到他的時候，顧慈快步走了過去，一聲父親還沒叫出口，卻見顧承忽然回過頭去，一巴掌打在她的臉上。

血紅色的五個指印印在她的臉上，一下子讓顧慈愣住了。

「這麼多年，你最後就給我這麼一個交代嗎？」顧承的聲音壓的很低，好像隨時都會失聲。

「父親……您怎麼了？」

雪地里，沒有他們的影子，黑洞洞的天空中，隱藏了所有人間的故事。

「你走吧，跟著那個懦夫離開這裡，永遠都不要回來！」

「去那裡？」忽然，大門被人推開，診殤從外面走了回來，灰白色的長袍上，結出了幾十道冰花兒。

「你來幹嘛？」顧慈是這樣問的，但診殤卻沒有回答，一步步的走了過來。

「你這是要幹什麼，還不給老夫滾出去！」話語中帶盡了怒氣，顧承的目光像是刀子一樣穿過雪幕。

「來取你人頭！」平靜的一句話，從診殤口中說了出來，「你不是說我是懦夫嗎？今時今日的你，又有什麼還手之力呢？」

踏著白雪，診殤一步步走近，顧慈看著他的背影，感覺耳邊有人在呼喚她，可面對眼前的一切，她又怎麼能不管。

抬步走了過去，顧慈看到一道血光從眼前飛過，一顆血淋淋的人頭被診殤提在了手中。

沉重的死屍倒在地上，顧慈的目光穿透了周圍的雪，來自於體內最深處的殺氣被她釋放了出來。

手中運起真氣，從雪地中拔出一道冰冷的寒劍，在顧慈手指的揮動之下，空中飛起數十道陰冷的劍雨。

電光般飛動的劍刃，穿透空氣，劃過診殤的身體，如靜止世界中，唯一移動的生物。

此刻，沒有了呼吸的聲音，沒有了對生存的渴望，所有的思想都只剩下——殺了他。

瞳孔中，顧慈看到面前的他慢慢的抬頭，對著她笑，一步步的踏過白雪，對周圍刺向他的劍雨置若罔聞。

「跟我走吧！離開這個可悲的世界……」診殤沒有多說，在那紛飛的劍光中向她伸出手。

顧慈沒有回答，手指停在空中，手中的冰劍在他這句話的盡頭，已經深深的插入了他的體內。

慢慢的後退，感覺自己的體內有股淡淡的熱氣從下盤旋而起，如一道小小的漩渦，沁透了身上所有冰冷的角落。

雪花被停在半空之中，渺茫的世界上，只剩下空虛的自己和眼前的這個死人。

她開始後悔，可後悔又能如何，他已經死去，已經永遠的離開了。

跪在雪地上，顧慈鬆開手中的冰劍，剎那間，失去真氣后的冰劍快速的融化，伴隨著那殷紅的血液，一起與地上的雪交織。

黑暗中，顧慈握住了一雙手，那手是如此的熟悉，當皮膚觸碰的時候她也隨之從夢裡醒了過來。

出現在眼前的人不是風雪中的診殤，卻是不知何時睜開眼睛的顧承。

又看到那樣熟悉的臉，同樣的人卻讓顧慈感覺悲喜交加，更不知該如何表達。

「父親！」兩個字脫口而出，說完后，只見顧承沖她微微點頭。

「回來了，一切都回來了，真好！」看著面前的女兒，顧承有氣無力的說了一句。

不過多時，將軍府上上下下都醒來了，各自為顧承準備東西。

這一趟就是八天，他需要做很多事，可顧承剛一起床，就感覺自己的周身一痛，險些栽倒在地。

被顧慈扶著走了下來，看著外面的光芒，還有周圍的擺設，最後他才回過頭來，看著自己的女兒。

吃飯的時候，顧承問過這些天發生的事情，而坐在對面的顧慈也一字不漏的和他說了個清楚。

點點頭，顧承說，「很好，他是個好孩子，也應是個值得託付之人。」

顧慈沒有多問，而顧承也不再接著說下去，這一頓飯，其實並沒有吃多少，他就讓下人們收拾了起來。

坐在床上，顧承閉著眼睛，感覺自己即將離開，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還是那個這麼多年都不讓他放心的女兒。

「那小子其實很好，若你有所考慮，他也是最好的人選！怪只怪我，曾讓你們錯過了這麼久。」

「父親說那裡話，他既救您一命，我來日必要登門拜謝。可我也是將門之家，又豈能因此而多贈其他！」

顧承看著她，想開口說什麼，但最後還是嘆了口氣，「造化！造化！你也長大了，是非對錯，你也該知道。若是好，且珍惜，莫錯過。好了，你回去吧！」

顧慈走後，大門被合上，他嘆息一聲，從床上座了起來，取出紙筆寫下餘生中僅有的幾件遺憾之事。

隔日一早，顧承早早的便去上朝，將昨夜準備好的奏章遞了上去，回頭看了一眼大殿里的群臣，顧承忽然感覺自己很孤獨，這裡也很安靜。

身後事，還是留給她吧！自己能做的只是眼前的那麼幾件事而已。

下朝之後，顧承沒有回家，直接來到了診殤那裡，與他促膝長談了一番。而話中之事，也溢於言表。

對於他的傷勢，兩人都沒有多說，話頭多是在顧慈身上。

對於面前的這位老將軍，診殤感覺他今天好像很不對勁，可又不方便此時去問什麼，便也隨著他的話向下說。

看得出來，今天的顧承已經推心置腹的與他暢談，而診殤卻沒有給他最準確的答覆。

顧慈的事情，他在猶豫，墨蓮之毒非同小可，以他一人之力，恐怕還是有些棘手的。更何況他現在也出現了一些反常的情況，多天前的嘗毒之事，怕也是要給他帶來諸多不便。

「人生之計，不過如此，且行且珍惜！」最後，顧承丟了這麼一句，便要起身離開。

看到那有些枯瘦的身影，診殤最後還是隨他一起回了將軍府。

今天與往日有很大的不同，這是他們又一次相對而坐，三年前的那一幕，又出現在眼前。

白陌走了，但墨蓮之毒還在，他們之間還是有一層隔閡。卻是不知這層隔閡在眼前，是好是壞。

飯桌上，三人都沒怎麼說話，氣氛十分平靜，也許他們都在回想，回想起之前的種種。亦或者他們都在準備著開始的對話。

顧承離開的時候，他們兩個沒有走，診殤看著對面的顧慈，目光中多了等待，帶了猶豫。

也許他們曾擁有過很多，但現在是一無所有，所以才會覺得眼前的所有都很令人珍惜吧！

是或不是，兩人心知肚明，可誰都不願先開口，做那個承認後悔，承認想開始這段糾結了彼此相識相守的感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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