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落魄

「進來吧，王將軍要見你，」等待良久，士兵小跑著上了木牆，對著下面的柳知雲喊道。

搖了搖頭，柳知雲仍在站在原地，「我不會進去。」

「為什麼？」白起暴熊般的身軀出現在城牆邊，王翦一臉漠然地跟著他，虎目鎖定了柳知雲，「陷陣組三號，我命令你，進城。」

右手緊緊地拽住了韁繩，被城上一眾目光注視著，柳知雲努力站穩了腳跟，倔強地抬起頭，他知道，此刻，任何的辯駁都是無力的，他現在唯一能拼的，就是王翦老頭對他的些許善意。而這種可能，在白鈞宇出現之後，愈加清晰了。

「我已經不是三號了。」

青年仰著頭，清楚地吐出了這幾個字。

拳頭微微顫抖，白起反問道，「你已經不是三號了？」

「是的。」

劍面在眼光下熠熠生輝，四周衛兵搭起了箭弓，白起拔劍而出，對準了底下的青年，「給我放箭。」

「住手，」，王翦側身將寶劍壓下，他看到一個捲軸被高高舉起。

光線照在柳知雲臉上，青年的聲音如同平地驚雷。

「方城秘寶，白起，你應該知道這個吧。」

不輕不重的呼聲，卻讓城上數人心臟都差點漏了半拍，白起拔劍的手將在原處，他背後的灰袍人，也是不由掀起了套帽，將這個青年看得更仔細一些。

「此次前來，我是來送此物的，自此之後，我與陷陣組，再無關係，」迎上對方殺人般的目光，柳知雲卻是毫不畏懼，有功之人，必然不能妄殺。

「去取上來，」城牆之上，對著白起使了一個眼神，王翦對著身旁的校尉吩咐道。

「等等，」在那名校尉離他還有十步距離時，柳知雲出聲止住了他的步伐，望向王翦，「王將軍，就沒有其他的事情對我說了嗎？」

「還有什麼話好說！」王翦怒聲吼道，「你個叛逆之人，是老夫看錯你了！」

「她......」

「錢進，去將捲軸拿來！」

校尉抱拳，虛握著劍柄，上前奪下了青年手中的捲軸，看得「唐皇」二字，他回身朝著木城走去。

柳知雲默然，枉他一路逃亡，到了此處，不能她見一面嗎。

在沒有人注意的地方，灰袍人的眼睛微微閃爍，不留痕迹地從王翦身上掃過，薄薄的嘴唇抿起，事態的發展，有點出乎他的意料。

接過捲軸，白起皺眉掃了一眼，又將捲軸遞給王翦，對著灰袍人輕輕點頭，下面，就該除去後患了。

「放他一馬，」將白起攔住，王翦輕輕搖頭，眼神堅定，後果，都由他一力承擔。

白起額頭青筋綻起，這簡直是荒謬，皇上還在身後，居然如此行事。

「白元帥，有功有過，也不宜對他作軍法處置了，看在我的面子上，且饒過他一回，」平和地說道，灰袍人掀開了套帽，露出了臉龐。

「是！」

「臣等，拜見皇上。」

「諸位且起身，朕也是興緻所致，偶然來到此處，」他英俊的臉龐之上，露出一抹和煦的微笑，「接下來的事，照舊即刻。」

「謝皇上大恩，臣惶恐，」王翦單手撐地，也只有他們這些核心的大臣，能夠在皇帝面前保持單膝的姿態，這也是秦朝先王所立，賢才所必須得到尊重的傳統，深深地刻在了大秦的歷史之中。

「王將軍言重了，」嬴政躬身將王翦扶起，「汝等都是我大秦之棟樑，不必如此。」

話是如此，但王翦的心情卻是愈加沉重。

「不過，我倒是有話想問你，」他踏前一步，洪亮的聲音忽然在柳知雲耳邊炸響。

「柳知雲，吾為大秦皇帝，我給你一個選擇，你可以選擇離開，當然，留在秦軍中，我可以把你原來所在的先鋒營營長給你，而且如果你能達到玄級高階，我就給你將軍職位。」

「皇上！」白起面露驚色，玄級高階，將軍之位，這可不能隨便許諾啊，如今的秦國，將軍的數量，也不過十指之數。

這一言之下，不知多少人要紅了眼。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柳知雲平息下心中的情緒，他的眼中，那人的氣勢就如太陽，被身旁所有的星辰襯托著，就算是穿著普通的衣袍，他也能感受得到那人的尊貴氣息，這就是大秦皇帝嬴政的氣魄吧。

如果換在一年之前，他會毫不猶豫地過去做一個小跟班吧，可是，柳知雲面容變得嚴肅，不過，就算是小兵，也是有著自己的浪漫的。

但是皇帝都放話了，如果不好好回答的話，他鐵定是跑不了的。畢竟，他座下的白起，都能把自己像蟲子一樣捏死。萬人之上，就是這種感覺吧，心中的感觸卻是消散而去，而他，只是一個小兵而已。

在嬴政無形的威壓之下，靈元變得極其活躍，他顫抖的手緩緩恢復，視線落在嬴政身上，令人羨慕的黃金劍鞘閃閃發光，他抿了抿嘴，王者之位。

嬴政眼眸劃過危險的光芒，剛才的，是敵意？心中閃過一個念頭，他的嘴角勾起。

「很抱歉，我，選擇離開，」狠下決心，柳知雲梗著脖子回答道，要他留下來是不可能的，身體繃緊，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他也看不清了。

「放肆！」話音剛落，城頭喝罵聲頓時喧嘩而起，王翦面容沉了下來，這小子，就不能服軟嗎？還是他當真不怕死？

手掌輕揮，平息下眾人的情緒，嬴政英俊的臉上笑意更盛了，眼睛眯成一條縫，析長的手指伸出，指尖點在虛空上，黑紋在空中撕裂而開，他淡淡的聲音傳開，「就這麼走了，似乎也不好，既然你不是秦軍的人了，那就讓我代白元帥，剝奪你在大秦拿走的東西吧。」

心頭一震，鐵劍脫鞘而出，只是，在極致的速度之下，所有人的動作，都如同龜爬般緩慢。

淡黃光華劃過柳知雲的身體，在所有人震撼的視線中，戰馬之下，從光華射入處，空間被燙得扭曲起來，土地呈溝壑崩塌而下，地上被狠狠的犁出一道十丈長的劍痕。洞口幽深，殘留的靈元，還在毀滅著周圍的一切。

破碎聲響起，保持著橫劍的動作，柳知雲的眼神已經失去了焦距，刺眼的血色從他的脖子滲透開來，那一刻，他的身體彷彿被被直接石化，死神的鐮刀與他錯身而過，在驚人的波動下，魂魄劇震。

他獃滯地望著手中的斷劍，身體一松，失去了平衡，從馬背上摔下。

血漿崩裂而出，戰馬直直倒在了地上，馬首已經靜靜躺在了一旁，在血泊之中，柳知雲搖搖晃晃地站起，喉間一股酸味湧起，抬起沾滿了血腥味的右手，刺鼻的味道，卻是讓他差點一口吐出。

含笑望著那個狼狽的身影，嬴政的目光在那柄斷劍上停留了一瞬，不知為何，剛才的他很想毀了這柄劍。

關鍵是，此人還是想染指大唐公主的小兵，知道前幾天才得知的消息，讓他心生不快。

玩命般壓住了胸口，柳知雲劇烈地喘息著，血紅的眼睛望向天空，已是再無一分陽光的天，烏雲開始聚集。

忽然，一滴水珠掛在了他的臉頰上，接著，傾盆的雨水開始潑下，混雜著血水，分不清彼此。

殺意已經不見，沒有任何的前兆，想殺就殺，這就是王者么，他心臟猛地縮緊，對嬴政而言，留他一命，也只是隨手為之而已。

又是撲倒在地，顫抖著抓住了扭曲的劍尖，猩紅的顏色又是染紅了右手，宛若不覺，他緩緩地一步踏出，泥濘的路上，一串腳印靜靜延伸，直至最後，他的身影遠離了秦營。

後會有期，艱難跋涉中，柳知雲這麼想著。

「皇上，」雨幕之中，展開的帷布之下，白起收回視線，「雨勢大了。」

「回去吧，」透過無數條雨線，嬴政神色淡然，他的眼裡中，那團微光逐漸暗去，直到看不見。將這道身影從腦海中抹去，他轉身而去，心情舒暢，真是一個不錯的小插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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