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避不開的籃球
九月的夜,夜空中掛滿了繁星。調皮的星星眨著眼,一閃一閃交相輝映,好不熱鬧,很是開心。
「笑,讓你們也笑話我!」
咻!
一顆鴿子蛋大小的不明物體被男孩用力地扔向了天際!
咚!
一道不規則的拋物線后,不明物體顯然沒有完成它的使命,悄然落進了不遠處的水塘中心。
當水中的漣漪淺淺地蕩漾開時,水塘岸邊朝天扔東西的那個男孩此刻卻坐不住了。
「啊呀!」
「這鬼東西是鴨子粑粑!」
男孩一蹦三尺高,他下意識拍了拍手,可不曾想留戀在手掌間的殘渣粑粑被男孩兩手這麼一抹,頓時乎,「靠,噁心!!!」
男孩大步跳到水塘邊上,只見他蹲下身子,雙手撥動平靜的水面,一門心思想要快速洗去手間的污穢之物。
一邊忙活口裡還一直碎碎念的男孩名叫木劍,他是鄰近村子水花村裡的人,同時也是辛集中學剛入校的一名初一學生。
今天是2010年9月12日,恰逢周日,這一天也正好是木劍同學12周歲的生日。
木劍原本計劃在周日這天與爸爸還有聶爺爺一起好好慶祝一番的,可他沒料到自己初一班上的班主任,居然在前天晚上登門造訪了他這位所謂的「問題學生」。
想起這事木劍就氣不打一處來,也正因為這位班主任的來訪,木劍夢寐以求的生日聚餐頓時化為了泡影。
那班主任究竟為何會突然來訪呢?要說這事啊,還得從星期五下午的體育課說起。
對於木劍這種剛升入初中的青少年來說,能夠有機會遠離教室書桌,從而與剛認識的小夥伴一起徜徉跳躍在金燦燦的陽光下,這種美妙的享受是極其令他們嚮往的!
故而素未謀面的體育老師尚未站在講台上之前,身為一班第一海拔高度的木劍,滿身的運動細胞早已是饑渴難耐了。
坐在教室最後一排的凳子上,木劍渾身難受,曾經制霸水花小學運動場的他,迫切渴望在辛集中學的跑道上展現自己與眾不同的奔跑彈跳能力。
彼時的木劍滿心雀躍,而身為同桌的李威同學,卻如同一隻泄了氣的皮球,特提不起勁兒。不過也難怪他如此這般,想想一個12歲的身軀卻裝了將近150斤的膘肉,這事擱誰身上,他也一定會和李威一樣害怕上體育課的。
「胖子,等會讓你見識見識你劍哥的速度!」
「哦。」
李威揚起肉嘟嘟的圓腦袋,瞟了一眼容光煥發的木劍,不自覺低下了頭。
「多大點事,你別怕,不就一節體育課嗎,班上要是誰敢笑話你,你劍哥幫你收拾他!」
木劍搭著李威的肩旁拍著自己的胸脯安慰了一句。李威聽木劍如此一說頓時心中一暖,他長這麼大,木劍是第一個主動親近他的男同學。
於是李威抬起頭對木劍回了一個憨厚的笑容,木劍看見眼前這個小胖子對自己傻乎乎地笑,他實在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李威的肥臉蛋。
「好軟和,舒服,哈哈!」
李威臉上瞬間紅透了一大片。瞧見自己這位特別的同桌不好意思了,木劍也就沒再繼續調皮下去。
「對了威子,你知道咱體育老師是誰啊?」
「一年級的體育老師都是同一個人,叫李光,人蠻凶的。」顯然李威對這門恐懼的課程還是作了不少前期功課的。
木劍聽后一樂,「喲,你小子咋知道這位李老師的脾氣?」
李威急忙回道:「我聽我在二班的一個小學同學說的,他們班前天下午就上了第一節體育課。」
「哦,那他們體育課都玩些什麼啊?跑步?跳繩?丟沙包?」
「不是這些,李老師要教我們打籃球的。我跑兩步都氣喘吁吁,更不談拍著球跑了。劍哥,你說我該怎麼辦嘛?待會肯定要被同學們笑話的……」
李威攥著手指頭自顧自地擔憂著,他全然沒有注意木劍的神色已然出現了巨大變化。
教打籃球?
籃球?
當李威說到籃球時,嬉皮笑臉的木劍頃刻間如遭電擊,清秀的面容此刻凝固住好似再也化不開了。
李威默默等待了片刻,他見木劍並未搭理自己,於是扭過頭來這才察覺到木劍的異樣。
「劍哥,你咋了?」
木劍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神態。就在李威開始焦急之時,身高體壯的李光老師拿著一個籃球走進了教室。
見此情形,李威不自覺地縮回了搭在木劍手臂上的胖手,隨即他低下了頭,不再吱聲,當然也顧不上畫風突變的木劍了。
事情過去了兩天,木劍根本記不起自己是如何跟著李威站到籃球場上的。恍惚間,他依稀記得李光老師讓班上所有學生依次沿籃球場對角線練習運球。
似乎籃球場上總是歡笑聲不斷,然而與之相反的是,木劍腦海里的畫面卻滿是傷感悲涼。
一個9歲的可愛女孩躺在他的懷裡,女孩對10歲的他還沒說完最後一句話,她就永久地離開了她的木劍哥哥。
「木劍哥哥,你是月兒心中的科比布萊恩特,月兒希望你,希望你有朝一日也能打上,打上NB……」
那是一個血色殘陽的午後,肇事逃逸的轎車飛馳而去,在望天慟哭的男孩身前,一個沾染了新鮮血跡的嶄新籃球,靜靜地躺在紛亂的雜草叢裡。
這個帶血的籃球,是她用自己的零花錢買來送給她的木劍哥哥的。
月兒離開前,木劍是水花小學籃球場上的小霸王,村裡許多大哥哥都單挑不過他。
月兒離開后的兩年間,木劍徹底遠離了籃球,遠離了籃球場。
到了如今,他升入初中后的第一節體育課,竟然讓他鬼使神差的又遇上了籃球。而他一時間觸景生情,他的思緒再次被拉回到不堪回首的回憶之中。
體育課上,木劍不記得倒數第二個出場的李威是否丟人現眼了,他只知道當皮球滾到他身前時,他身邊已是空無一人。
正當不少女同學都期待他這個調皮的焦點人物閃亮登場時,然而他木劍,居然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轉身奪路逃出了學校大門。
「咦,他怎麼跑了啊?」
「木劍連籃球都不敢碰啊?」
「哎,白長這麼高的個了!」
「呵呵,原來是個廢物!」
一個個聲音如芒刺背,一路奔跑中,木劍沒有留下任何一滴眼淚。
私自曠課逃出學校的他,哪兒也沒去,他徑直跑到月兒的墳前。他在那裡坐了很長時間。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之後,他忽然仰天對空中的明月緩緩問道:「月兒,不說我有沒有這個福報和能力,就算我將來僥倖真的進了NBA,你不在了,那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呢?」
木劍漆黑的雙瞳里,滿是迷茫。
「月兒,這兩年來,我一直都在逃避…」
「月兒,你告訴我,我這樣做,是不是很自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