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靈魂交換
山洲與北原是兩塊截然不同的地域。
山洲土地豐沃,氣候適宜,物種資源無比豐厚,是這個世界的中心,由古國統治。而北原地域嚴寒,絕大多數土地都是冰封的凍原,人口稀少,土地寒瘠,物產短缺,與山洲不可同日而語。
如果說山洲是上天鍾愛之地,那麼北原便是神靈遺棄之所。
冰人的部落就紮根在這片寒冷的地域上,上天賜他們在賴以生存的大地上掙扎,掙扎著活,也掙扎著死去。
但冰人似乎從不認為他們的生活是掙扎,也許他們的身體就是雪山,體內天生流淌著冰水,腸胃裡容不下溫暖細膩,飢吞雪,餓嚼冰,然後一口溫熱的狼血代替了所有的烈酒,這就是冰人。
北原遼闊千里地域,數千年來卻只生存著這一支人類,他們的祖先從冰原狼那裡學會了狩獵,在千年荒寒的北原上頑強地紮下了根。
山洲那豐沃的土地以及溫暖的氣候,對於在嚴寒雪地里掙扎求生的冰人部落來說,是絕大的誘惑。為了各類資源的爭奪,山洲和北原沒少發生衝突,可以說這上千年的歷史,就是山洲北原之間一部血淋淋的戰爭史,結下的仇恨也數不清有多少代的累積。
冰人勇武善戰又彪悍野蠻,地處山洲的古國邊疆常受侵擾,臨近北原的村落經常遭受洗劫,牲畜、物品、人口損失不少,民怨沸騰。古國多次派出大軍征剿,但冰人從不和大軍正面交戰,常常搶完就跑。而大軍一旦深入北原,那便是自尋死路,對山人來說,冰天雪地之中,凜冬將是最冷厲的殺手。
三百年前,古國曾派出過一支五十萬人的大軍,氣勢浩蕩地殺入北原腹地,可數月後,回到山洲的士兵已不足十萬。冰人充分利用了嚴寒、雪地、以及說來就來的暴風雪,在凜冬雪原面前,山洲大軍不戰自潰,酷寒殺死了大部分士兵。
在無數次的襲擾與陷阱中,疲憊絕望的軍隊不得已放棄了剿殺的想法,帶著所剩無幾的零散士兵狼狽退回山洲,自那之後,再沒有人敢帶軍隊深入北原。
面對冰人部落防不勝防的劫掠,古國不得已在邊境築起了一座無比巨大的防禦建築——碎雪城。碎雪城連綿數十里,城牆高逾十丈,築石無比牢固。古國舉數十萬人之力,逾三十年才終建成。整座碎雪城橫亘在雪域隘口,兩旁是連綿無際的大雪山,若是想翻越,那是萬分艱難。一座碎雪城,如龐然巨獸,斷絕了通往北原所有的路。
自此以後,碎雪城便成了北原與山洲的天塹。冰人部落曾不止一次地攻打過碎雪城,但無一例外,除了在城牆下堆下一層層的屍體,便沒有更多的收穫。
在常年累月的衝突與戰爭中,被血與火灌注的仇恨更加熾盛。
···
歷寒年從昏迷中醒來,意識漸漸地恢復。
睜開眼睛,他第一眼瞧見的是灰褐色的石牆,以及牆上懸挂著的鐵弓長箭。
這是哪兒?
他打量了一番周圍,地面上鋪著一層灰色的銀狐皮,也許是因為年歲過久的緣故,皮毯不再順滑,但依舊柔軟。牆角放著一具完整的骨架,看起來像是老虎之類的猛獸,除此之外,另一面牆上還掛著幾張粗糙的獸皮,石架上疊放著一件獸袍,下面是幾件狐皮內襯,地上放著一堆零碎的獸骨,剩下的就是一些他從未見過的工具。
他翻身下床,踩在銀狐皮上,悄無聲息地貼近門口,附耳細聽,作為一個殺手,他必須時刻對陌生的環境保持警惕。
門外是呼呼的寒風聲,除此之外並無動靜,他輕輕地推開一線,凜冽的寒風頓時灌了進來,外面並無看守。
他推開門,只見漫天雪白頓時湧入眼帘,天上飄著大雪,地面是厚厚的凍土,遠處有幾座零零散散的石屋,是他從未見過的帳篷式造型。他回頭一看,身後那座石屋也是如此,從兩側向中央聚高的房屋結構,雖是石頭搭建,但看上去是某種特殊的帳篷一般。
瞧清了房屋的造型,他頓時就明白了!
這裡是北原,這是冰人部落的典型建築!
他為什麼會在這裡?他的記憶還停留在那個雨雪交加的夜晚,停留在與那個將死之人的對視中。
他恍恍惚惚記起來了,他當時躍入了對方布置的法陣中,而後天空中恰好有一道閃電劈過,他就失去了意識,醒來之後,便出現在了這裡。
難道那個法陣是通向北原的?而他恰好被傳送了過來?
但山洲的修行者是無法構建傳送到北原的法陣的,眾所周知,傳送法陣想要生效,必須要清楚另一端陣點,而山洲的修行者並不知曉冰人的陣點在哪裡,唯一可以解釋的是,那個構建法陣之人,與北原有某種特殊的關係。
那個人究竟是誰?他為何要傳送到北原,他死了沒有?此時一系列的問題縈繞在歷寒年的腦海。
又是一陣凜冽的寒風吹來,他不禁一陣哆嗦,攏緊了身上的衣物,北原的嚴寒,果然不是碎雪城所能比擬的。
刺骨的寒風永不停歇地刮著,如同肆虐在冰原大地上空的虛空怪物。
歷寒年身上還是在上安城時的那套衣物,在北原大地上,不出半刻他就有可能被凍死。
他回到了石屋,準備穿上狐皮內襯,再披上那件獸袍,可當他低頭看到自己的身體時,頓時大吃一驚!
這絕不是他的手!他的小臂要粗壯些,肌肉也更加凝練緊實!
歷寒年掃視了一遍全身,而後震驚地發現,這竟然是一具完全陌生的肉體!
他腦海中頓時天旋地轉,一個巨大的疑問縈繞在他心頭。
怎麼會這樣!
他找到了一塊堅冰,當冰面上倒映出那張只有一面之緣的面孔時,歷寒年驚住了,是他···是他···
冰上映著的,正是當晚閃電劈落時,他曾與之對視一眼的傢伙。
他的靈魂進入了對方的身軀,而且不出所料的話,此時他的身軀內,應該是那人的靈魂。
為什麼會這樣?他百思不得其解,被傳送到北原還可以解釋為法陣的緣故,而這靈魂互換,難道說是那道閃電的緣故?
但是,即便知道了這一點,又有什麼用呢?他現在身處茫茫北原,不知道在冰天雪地的哪個角落。
他要回到上安城,白露還在家裡等著他!她坐在輪椅上行動不便,大多時候都要靠自己照顧,更為關鍵的是,她必須每天服用九陽參才能勉強續命。
在他離開之前,剩餘的九陽參應該夠大半月之用,如果之後沒有九陽參的話,他簡直不敢想象會發生什麼情況···
無論如何,他也要回到上安城!
但著急是沒有用的,多年的殺手生涯早讓他明白一件事,任何事情,都需要冷靜,絕對的冷靜。
當務之急,是弄清楚這是北原的什麼地方,之後再想回去的辦法。
歷寒年抬頭仰望著白茫茫的天空,漫天風雪中,他的身形那麼渺小。
···
北風塵悠悠地醒轉過來,卻發現自己並沒有回到北原。
這是哪裡?似乎還在上安城?
他不是快要死了么?記憶中的最後一幕,是那道鬼魅般的身影。他是來殺自己的,北風塵心想,他與那名殺手對視了一眼,在死亡將近的那一霎,他甚至感受到了胸前那柄匕首的寒意。
可他沒有死,他活了下來,並且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醒轉。
這是哪裡?他心中冒出一個與歷寒年完全相同的疑問。
就在這時,吱呀一聲門開了,而後一輛輪椅緩緩駛了進來。
輪椅上是一個很漂亮的姑娘,她有著一頭烏黑的長發,身上是一件素白的長裙。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雙露水般的眼睛,那樣清澈,那樣純凈,如同冬日清晨草尖上搖搖欲墜的第一滴白露。
她坐在輪椅上,一隻手緩緩地搖著握柄,另一隻手端著一碗雞湯。
見到北風塵醒來,歷白露頓時驚喜地喚道:「哥哥!」
北風塵一陣疑惑,哥哥?可是我並不認識她。
他扭頭打量著房間,驀然間,他似是發現了什麼,眼睛也漸漸睜大了。
鏡中的那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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