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聚賢樓前聚閑人
「生而為人，我很慚愧。」
楚繪離得近，聽到了這句話，呼吸驀的一窒，彷彿透不過氣來。這等話，原本她是不喜的，可結合到今日之事，心中卻是說不出的感觸。
顧嬰姿看著林軒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悲傷的很，眼淚撲簌簌的掉了下來，她也不管旁邊凶神惡煞的捕快，走到他旁邊蹲了下來，看到他有些落寞的側臉，頭一次感覺到心疼這種情緒。
顧嬰姿顫抖著伸出手，將他冰冷的手抓住，輕聲道：「林軒，她已經死了。」
林軒感受到左手上的溫暖，又聽到是她的聲音，才回過神來，嘆息了一聲，說道：「是啊，她已經死了。」他從自己濕漉漉的長袍上，用牙撕下來一塊布，將布緩緩的蓋到了她的臉上。林軒又深深的看了她的屍體一眼，站起身來。
林軒面色恢復平靜，抓著顧嬰姿的小手，朝人群外面走去，路過張遠志的時候停頓了一下，那聲帶著嗤笑的『你倒是跳啊』彷彿猶在耳旁，他抿了抿嘴，輕聲說道：「你會付出代價的。」
「啊哈？」張遠志發出一聲怪叫，滿臉奇怪的看著那兩個漸行漸遠的背影，朝李安問道：「他剛才說什麼？我不是聽錯了吧？」這江寧城裡，能讓他張遠志付出代價的人，還真不多了，而林軒恰恰不屬於這種人。
李安也詭異的說道：「這人恐怕是在水裡呆的時間太長了，腦子糊塗了。」一個寄宿在別人家，八竿子打不著的顧府遠房侄子，說要讓一府通判的兒子付出代價，真是瘋了。
張遠志冷笑了兩聲，卻突然想到了府上的吳教頭和他的徒弟，那天這幾個人被他派去教訓林軒，在半路上卻被人一劍斃命。他莫名的縮了縮腦袋，朝李安問道：「你確定這林軒只是顧家的遠房侄子？」
李安有些奇怪的說道：「確定，顧順認親那天，我是親自在場的，怎麼了？」
張遠志搖了搖頭，沉默不語。
張寧說道：「熱鬧也看完了，我們走吧。」
幾人就繼續朝著詩會趕去。
楚繪走出去兩步，又回頭看了那屍體一眼，臉色複雜，原來在他們看來，只是一場熱鬧嗎？
…………
另一邊的林軒和顧嬰姿，卻向原路返回而去，原因便是林軒身上的衣服全濕了，總不能這樣去踏春。
「林……林軒。」
快走到顧府的時候，林軒聽到了二小姐弱弱的呼聲，他轉頭看去，卻見二小姐低著頭走著，頭頂的馬尾一甩一甩的，活潑無比。
二小姐在他身後輕聲道：「你……你走慢點。」她被林軒抓著右手，明顯有些跟不上他的步伐，腳下的小碎步急邁，後面長袍飛舞。
林軒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的左手正攥著一團柔軟，他突然有些尷尬，不動聲色的將手鬆開，腳步也緩了下來。
顧嬰姿呼出一口氣，揉著自己右手的手腕，剛才被拽了一路，此刻有些酸痛。
林軒問道：「沒事吧？剛才走的急了些，沒意識到。」
顧嬰姿紅著小臉抬頭看他一眼，低聲說了句：「沒事。」
眼前的二小姐說不出的溫柔，完全不似以前的天真無邪，好像一瞬間長大了一般，林軒不明白這變化從何而來。
林軒向顧嬰姿說道：「本來想讓你出來高興的，沒想到卻看到了這樣的事兒……」
顧嬰姿急忙抬頭說道：「我其實很歡喜的……」
林軒有些奇怪的看她一眼，經歷了這樣的事怎麼能歡喜的起來？
顧嬰姿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歡喜……歡喜你是個好人。」
林軒聞言笑了一下，他莫名其妙的就被二小姐發了好人卡，但看到二小姐紅潤著小臉，美麗動人的樣子，心裡的沉悶也舒緩了好多。
顧嬰姿問道：「那女子是誰啊？」
林軒搖頭說道：「我現在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她姓蕭。」
顧嬰姿『嗯』了聲，便不說話了。
兩人走回了顧府，二小姐卻不肯進去了，說要在門口等他。
林軒知道二小姐怕她回府之後就沒辦法出來了，叮囑她不要亂跑，就朝府里走去。
沒用了多長時間，林軒就走了出來，換上了一身乾淨衣服，兩人就一同朝聚賢樓走去。
走到長樂街頭的位置，離的很遠，就能看到聚賢樓門口站著三個人，正是顧正、宋捕快和賬房李雙。
三人看到林軒走來，也迎了上去。
「林兄弟來晚了啊。」宋捕快走到林軒身旁，一把攬住了他肩膀笑著說道，兩人那晚喝酒之後，交情加深了很多，男人的交情都是酒桌上來的，這句話果然不假。
林軒被他大力攬了一下，感覺有點疼，就不動聲色的推開他，揉著肩膀道：「路上碰到些事情。」
宋捕快被他推開，也不以為意，笑著說道：「林兄弟這身板也太瘦弱了，跟個娘……女子似的。」他本來想說娘們兒，但想想這麼說怕林兄弟惱了，就臨時改了口。
林軒撇了他一眼，說道：「我身子是弱，但不至於跟個女子一樣，我的本錢可是一等一的，不然跟宋大哥比比？」他聽人說過，男人之間的攀比，無非就是穿著衣服比誰錢多，脫了衣服比誰鳥大。
這話真是猛的沒邊了，實在想不到是個讀書人說出的話，連粗獷的宋捕快都紅了臉。
宋捕快擺了擺手：「不必了不必了。」
李雙看這情況有些失笑，心想這林兄弟真是個伶牙俐齒的，文人拿他的嘴沒辦法，連武夫也不成了。
身後的顧嬰姿這時候納悶的問道：「林軒你還有什麼本錢？」
林軒不知道怎麼回答，尷尬的咳了兩聲。
宋捕快這時候才注意到顧嬰姿，見她雖然一身文士裝扮，但是唇紅齒白的，一眼就瞧出是個姑娘，又見她跟著林軒一道過來，便壞笑著向她說道：「以後你就有機會見識了，我這林兄弟的本錢可了不得。」
林軒有些無語，想不到宋尚天這人騷起來也是沒誰了，這還是個小姑娘呢。
顧嬰姿更納悶了：「為什麼要以後見識？林軒，你現在就讓我看看你的本錢。」
這大街上人來人往的，我還能脫褲子不成？真要這麼做了，明日聚賢樓說書的又有了段子：聚賢樓門前聚閑人，林大郎街上露大鳥。
林軒不接她話，看向那邊捂著嘴偷笑的宋捕快三人，不滿的說道：「瞎說什麼呢，這是我府上二小姐。」
宋捕快恍然道：「我還以為是弟妹呢，是我失言了。」
「呸，什麼弟妹。」顧嬰姿緋紅著小臉，看了林軒一眼，低下了頭，她還是對林軒的什麼本錢有些好奇，但這時候害羞的無法追究了。
林軒撇了撇嘴：「時候不早了，還是趕緊走吧。」
宋捕快三人應了聲，這才向玄武湖走去，說來也怪，這三人里有正兒八經的少爺，還有科舉出身的賬房，以及府衙里當差的捕快，此時卻隱隱以一個寄宿在別人家的棄子為主，論身份論年紀都是不應該的事情，但或許，這就是人格魅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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