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夢裡花開又花落
秋風掠過,枯葉落滿天,有些落於肩頭,有些被她踩在腳下,合著緩緩地碎步她輕輕拂去肩上的枯葉,微微一嘆。可知那一聲嘆息,已被他盡收眼底,來於她跟前,目不轉睛道:「小小年紀還會嘆息?」她抬眼一瞧,此人比她高過一個頭,身形硬朗,一副唯我獨尊的樣兒,還雙手抱著胸,他是在笑話她嗎?便低頭,不去理會,徑自走開。他飛奔而來,又擋於前,睜著一雙清澈的眼兒道:「春去秋來,平常不過。」
「平常,平常,不平怎麼能常?」
「這……」真是有趣,不免問道:「敢問姑娘芳名?」
這時,大房貼身婢女從后而來,「少爺,您難得回府,夫人請您過去呢。」,隨即又低語道:「這位是老爺妾室隨嫁過來的女兒,芳齡十歲有餘,幼年六歲進府,少爺那時正拜師學藝中,不曾見過。」
確實,她是娘親的拖油瓶。為了面上好看,名義上也尊稱她為小姐,「在下甄卿。」只好隨上一禮。
「原來我還有個妹妹。」他從小上山習武,就算回來也在書院學習四書五經,這一晃四年過去,家裡多了個妹妹,讓他喜上眉梢。
「我不是你妹妹!」大踏步轉身離開,沒想到他在身後大喊一聲,「不是妹妹也更好!反正我喜歡。」
她搖了搖頭,低低一語:「真是個瘋子!」越發走得急,可不願再見到如此不害臊的人。
原本以為一切都恢復往常,生活寂寥的如一潭死水。不過卻在數日後的一個清晨,她房內婢女急匆匆跑來,「小姐,快去看庭院。」
她隨意披上一件衣裳,去了庭院,一片綠意盎然,「這……這裡的枯樹呢?」不等婢女回答,她自個兒又道:「這些是常青樹,四季常青。」
「是誰栽種的?」她連連疑問。
隨即踱步來到一樹枝下,見上面有小紙條,打開一看,上面寫著霸氣幾字:「既然不能平常,那便非常。」
是他?嘴角彎彎一笑,問道:「少爺他人呢?」
婢女答:「少爺勤修武學,昨晚就離府了,現在應該也快到蒼閬山了。」
「何時再回?」
「這個……我們做奴婢的還真不曉得。」
他為她栽種常青樹,她得等他,好好地問他幾句。
她的生活,終於有了驚喜!
緊緊捏住紙條,抬頭看向這一棵棵常青樹,多麼青蔥,懸挂的綠枝條,宛如有力的臂彎。是的,她覺得那伸長的枝梢裹緊著她,常青不凋,便是這股力道。
越尋著這股力量,越覺得頭暈乎乎,四周忽然一片旋轉,眼前也漸漸模糊,白茫茫片刻之中,她努力一睜眼,一身冷汗,喘氣嚴重,又連接著吞了一口濃煙。
低頭一看,原來灶頭裡的火被滅了,裊裊而出一股濃煙,嗆了幾聲,捂住胸口,心想:「又憶起那過往,都已經過去四年,何必又想起?」連在夢裡都不放過,雖與往昔一樣,可物是人非,不再如故。
環顧四周,再也熟悉不過的灶間,繼續燒她的水,如今她就是一個苦命且被嫌棄的下人。
等燒完了這一鍋熱水,她拍了拍身上的灰,伸了伸懶腰,又瞧了一眼外面的天氣。
山嵐城的天,又再下雨!幾乎灌溉了整個冬季,本不應該在寒冷的時候再潑上那陰煞之雨,這樣的氣候,聽聞傳說會讓金緇國民不聊生、山河動亂?
然而,恰恰相反,山嵐城安然無恙,似乎在安安靜靜地等待著春季的芽冒枝展,倒是反過來一看,幾經煙雨飄渺,處處好風景。
這等好景,傳言而開,據說是觀天山莊的妙歡大俠,以及東蘭亭的異仙教,開墾渠道,讓水流漫入暮林河,才庇護了金緇國這座心脈之城,不被淹沒,防患了水災。
甄卿才不管這些事情,也只是聽來的,因為她在一家茶館打雜,就算不想知道,也會鑽進耳朵里。這不,剛踏進茶館裡頭,就聽到有人議論紛紛道:「妙歡大俠與異仙教打起來了……」
這種武林恩怨,結盟與反目,頃刻之間。山嵐城本就來來往往人士之多,這下外來之人更是絡繹不絕。一天一小事,三天一大事。
甄卿甩了甩有些凌亂的頭髮,嗤之以鼻,隨即一溜煙地跑到沁徳苑門口,聽著朗朗讀書聲:
「輕清上騰,有日有月有星有辰。日月星辰,謂之四象,故曰天開於子。」
「重濁下凝,有水有火有山有石有土。水火山石土,謂之五形,故曰地辟於醜。」
「生人生獸生禽,正謂天地人,三才定位,故曰人生於寅。」
固然寒風煞雨,讀書聲還是在大街小巷裡悠聲而漫。
甄卿出門急,只帶了一個破斗笠,提了提已經濕透的褲管,眨巴著一雙清透的眼睛,靜靜地依在窗沿邊聽著老先生給那些官宦子弟授課。她聽得入神,渾然不知衣裳破洞里紛紛滴入的雨珠,早已經淋浸了她的後背,更不知,一把飛書早從裡頭強力十足地砸在她的額頭上,真是痛得來不及喊娘。
甄卿摸了摸額頭,又拍了拍後背,那額頭是被砸紅了,衣裳儘是濕漉漉,整個人兒落魄,比沿街討飯的乞丐都像個樣子。
不過,當瞧見被扔過來的書時,立馬撿起,眉開眼笑道:「還好沒有淋壞!」隨即朝里堂望了望,瞧見老先生吹著鬍子瞪了她一眼,她彎眉一笑,抱住書籍,又一溜煙地跑了!
心裡邊跑邊想,老先生真是老先生,明明要當個好人,卻偏偏還要裝出一副壞人模樣,真是累著他老人家了。
跑了一半的路,甄卿低頭瞧了一眼懷裡的書,可是《聞天香竺精篇》,好書一本,收錄著各種傳聞的奇書。這下越發地抱得緊,也加緊了步伐,一路趕回到駐烽第一茶館。
收了斗笠,濕衣包裹她略顯單薄的身子,那張臉兒由於跑得過急,紅撲撲地,甚是調皮,要不是穿著寒酸,那臉兒還算得上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嬌小姐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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