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習慣

周末的一天，林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十點多了，平時早上起來的時候即使餓也不會有想吃飯的感覺，這次，她是真的感覺自己好像再不吃東西就會被餓死一樣，整個人虛的就像一片隨時要被風吹跑的紙張，匆匆洗漱，下樓，右拐，右拐再左拐，到了遠唐街，跟餓狼一樣兩眼放光地快速搜索帶吃字的店------

好，三姐麵館，最近，就這家了，推門進去，要過菜單，點好一份清炒苦瓜，一份酸菜粉絲，兩份份米飯，微信付完款，然後脫下羽絨服在椅背上掛好，坐定。林笑才覺得人有點精神了，就好像點完餐就等於你已經開吃了一樣，頓時就感覺舒暢不少。

店裡這個點，就她一個客人，一個大媽記好她的餐就去了廚房，然後一會兒就又出來，所以她應該不是廚師吧，興許這就是招牌上的三姐吧，不過林笑也沒有八卦的習慣，愛誰誰，吃飽回家。

菜很快就上來了，林笑拿起筷子就夾了一塊苦瓜放進嘴裡，細細地嚼著，苦，真夠苦的，又吃了一口酸菜，嘴裡這才感覺不那麼苦了，而是被酸取代了。

其實林笑小的時候壓根就沒有見過苦瓜，後來參加了工作有次聚餐看到菜單上的苦瓜，想著沒有吃過，就點了一份，結果，真的是「苦」瓜，又尷尬於是自己點的，跪著也要吃完，就裝做很好吃的樣子還勸大家一起吃：「苦瓜清火，很好的。」

結果沒人搭理她，她只能默默地笑著吃完了，沒想一幫沒眼色的傢伙們以為她真的喜歡吃苦瓜，就每次出來自作多情地特地點上一份，拒絕了幾次大家都以為她是不好意思，最後一次她忍無可忍就當著大家面吃了一口苦瓜就吐了，然後借口說吃傷了，大家才不再點這個菜了。

有人說，為了對方吃自己很不喜歡吃的菜也是愛的一種表現，所以跟謝亞倫談戀愛出去吃飯看到清炒苦瓜的時候，林笑就毫不猶豫地點了，謝亞倫是平時蘋果稍微有一點不甜就絕對不會吃的，所以林笑料他也絕對不會喜歡苦瓜的，就想看看他會怎樣。

看謝亞倫不吃，她還故意說：「我最愛吃苦瓜了，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嘛，你也吃點。」

果然謝亞倫拿起筷子猶豫了半天才挑了最小的一塊極為不情願地放進了嘴裡，邊嚼邊面目猙獰的想吐又不好意思吐最後還是咽了回去，那時候林笑還覺得他真的又幼稚又好笑，不好吃可以吐出來的啊，沒必要為了所謂的面子死撐啊。

後來聽說謝亞倫自己說，為了喜歡吃苦瓜，在家裡各種的把苦瓜和自己喜歡吃的一起炒，青椒苦瓜，雞蛋苦瓜，紅燒肉苦瓜都讓他媽做過，被他媽罵他純碎浪費食材，因為苦瓜跟什麼炒都是苦的。

再後來，兩個人雖都是假愛吃苦瓜的，偶爾也會做份苦瓜懷念一下以前的感覺，的確，這樣想，吃起來不但不苦了，反而是另一種感覺。已經好久不單獨出去吃飯的林笑今天一翻開菜單就看到了最後一頁的清炒苦瓜，就直接點了來，雖然吃著還是苦，不過比起她心裡的那份苦，還是略微淡了幾分，吃完居然感覺人被苦的一個激靈倒是輕鬆了不少。

她覺得和謝亞倫現在的感覺有時候也像這盤苦瓜一樣，明明吃起來是感覺很苦的，苦過卻別有一番熟悉的香味，如果一直不吃，也會覺得少點東西，這就是習慣。

有時候，習慣真的是一個要命的事情。

習慣了看見人群就自動躲避，

習慣了吃完晚飯就回卧室插上門倒床上發獃，

習慣了看見電話就頭疼，

習慣了看見孩子就想起林林，

習慣了看見鏡子就討厭自己的臉，

習慣了看見林林的照片就掉眼淚------

有人說，養成一個習慣只需要7天，而林笑花了三年九個月，從她懷孕的那一刻就開始習慣了生命中有林林的存在，習慣了他的哭，習慣了他的笑，習慣了他偶爾的小脾氣。而現在她已經花了快三個月，卻始終沒養成任何好的習慣，沒有習慣忘記，沒有習慣沒有兒子在身邊奔跑，沒有習慣不去想他，沒有習慣不去想家人的傷懷。

倒是習慣了失眠，習慣了不吃早餐，習慣了吃幾口就飽了，習慣了發獃，習慣了看著任何孩子就在心裡歇斯底里的哭一嗓子-----

且不說之前養成的習慣戒不掉，就說現在又積累的這些個要命的壞習慣，要持續到什麼時候？

又要回家過年了？如果街坊鄰居，親戚朋友都知道自己兒子車禍死了，又會作何感想，傷心？同情？悲憫？嘲笑？哪一種都是林笑不想回去面對的。

人要是能主動屏蔽這所有的不愉快那該多好！

林笑甚至萌生了遠走他鄉，再也不回到任何過去去過，呆過的地方的念頭，可是那又能改變什麼？能讓兒子重新活過來嗎？

不能------

家裡老母親還在，袁益平或許是林笑唯一活著的理由，雖然她不能時刻呆在農村整天陪著她，但是，至少她沒有死，就不會傷害到袁益平，林笑是這麼想的。

今天照舊是零下二十幾度，可是林笑一整天下來都很熱，中午洗過了一次澡，到了晚上十一二點的時候，不知怎的衣服又濕透了，只好又去沖了個澡回來倚靠在床邊，是不是最近在家窩著窩的體虛了？

她想找個人聊聊天，打開通訊錄，上面沒有幾個電話，打開QQ，裡面的人她倒是沒有刪除，因為太多，刪起來也麻煩再說QQ都多少年沒有開過了，她點開自己幾個玩的還可以的發了信息，沒人回復，估計這個年代真的沒人使用QQ了吧。

於是又打開微信，看著上面只有四個人的通訊錄，她沉默了，放下了手機，過了一會又拿起來，按了添加朋友，輸入了一串數字，屏幕出現了一個名字，她猶豫了一下，想，一般都會要求好友驗證的，就點了添加，如果需要好友驗證她就不加了，她猜他一定會需要好友驗證的。

沒想，加上了。

她發了個你好過去，

又立馬撤回了。

他或許不方便，也或許已經睡了，自己已經十年不曾聯繫他，為什麼又要想起要加他呢？正後悔著。

「你怎麼了？」

不是你好，不是過的如何，而是，你，怎麼了？

就這麼一句話，突然讓林笑記起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從未紅過臉，他始終都是這麼溫柔。是的，對方是楊肖銘，林笑的初戀，十年前的戀人。

「你沒事吧？要不給我電話我打給你？」

「我沒事。」

「那你在哪？發個定位給我。」

「你要定位幹什麼？」林笑一驚，不是要過來看她吧？雖然知道是多想了，可不知道為什麼還是想了一下。

「沒有，你發過來，我就想知道你在哪裡？」

「嗯」林笑沒有多說就按了位置發了過去。

「你怎麼在肅省？」

「我在我姐家？」

「探親？元旦都過了，你還在放假？是有什麼事情不方便說嗎？你好嗎？」

「沒，我很好。」

「那你兒子呢？和你一起嗎？」

林笑看著這一行字，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打了字又刪了，盯著屏幕發獃。

楊肖銘看著手機顯示對方正在輸入又停下，心也伴隨著顫動著，其實對於林笑，他一直都是愧疚的，她對他多好，他都一直記得的，只是是他有錯在先，所以林笑把他拉黑以後，他並沒有怨恨，只是又談了幾個女友，才覺得，自己原來那麼誠摯地愛過她的，雖然那時候林笑總在他面前笑的像個傻瓜一樣，那時候林笑追他給他寫過情書，一整本日記還有她笑靨如花的一沓照片，他還曾笑話過她，現在孩子都7歲了，回想起還是會有種再沒有人如她般愛我的心情。

他知道林笑性格倔強執拗，她做的決定誰都無法改變，只好希望她幸福，如果她能幸福，他也便安了心，可是現在他總覺得有點不好的預感，畢竟林笑十年都沒有聯繫過她了，照她的性格，她不該是那種有口難言的人。

「你電話多少，我打給你。」

「不用，沒事，就就是想給你打個招呼。」

「號碼。」

「真的不用」

「號碼多少？」

別不過他，林笑就發了電話號碼過去。

立馬電話就響了，林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

「你怎麼了？到底有什麼事情，對我，你就不要隱藏了，沒事你是不會跟我聯繫的。」趙肖銘的聲音好像這些年不見熟悉又陌生了。

「我兒子不在了。」林笑說完就哭了起來，如果沒記錯，她還是第一次再楊肖銘面前哭。

「怎麼回事，你說清楚。」楊肖銘焦急地問著。

林笑停了哭聲，沉默了一會擦了擦眼淚把事情跟他說了，聽著他在電話那邊像是自言自語地說著，為什麼這麼久才跟我說，為什麼沒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以為你過的很好我就會好。

他的嘮叨一時讓她有點後悔發的這個你好，有種背叛了謝亞倫的感覺，有種踩了自己底線的感覺，有種對不起孩子爸爸的感覺。

「不早了，你睡吧。」林笑覺得自己有病，明明是自己要招惹他的，現在又要掛他電話。

接下來的幾天，楊肖銘都有打電話被林笑掛了，她微信回復他：對不起，我不該打擾你的，我會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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