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醒來世界已經改變

林笑睜開眼的時候，已是第二天晚上，她昏睡了一夜一天，半睡半醒之中看到天花板上兒子燦爛的笑容，甜甜地叫著她媽媽，她以為她已經死了，在天堂和兒子相遇了，反而安心了片刻，想要伸手去抱孩子，才感覺什麼東西沉沉的，扭過頭，趴在床邊拉著她手的謝亞倫驚了一下猛地抬起了頭，又憔悴又心疼地望著她，還未睡醒的雙眼充滿血絲，彷佛一夜之間蒼老了幾十歲，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林笑從他的手裡掙扎出來，要下床，自言自語：「我要看兒子，我兒子呢，林林呢？」

謝亞倫帶著早已哭的紅腫的眼睛，緊緊地抱著她，強忍著淚水說：「兒子---沒有---了」

嘶啞的聲音讓人感覺這個聲音並不來自於眼前的人，而是來自醫院的明晃晃閃爍著的某塊白色地磚中一般。

看著和兒子一樣臉龐的謝亞倫，林笑的心一下子被刺的更疼，疼的幾乎要暈掉，她拚命的在謝亞倫懷裡掙扎著，大聲哭著，醫院的味道像極了毒氣，毫不留情的鑽入她的鼻孔，喉嚨里，流入五臟六腑，整個體內頓時像被什麼堵住一樣，讓她無法呼吸，無法思考，所有的血液一下涌到頭上，腦子一片空白再次暈倒過去。

夢裡，她回到了感覺自己懷孕去了超市買測紙的那一天。

那一段她總是感覺吃的很多，雖然平時她也吃的不少，可她總覺得奇怪，嗜睡，半夜也總是被尿意憋醒，頻繁上廁所，然後就睡不著，失眠。大概過了一周，例假沒來，她隱隱約約中感覺不大對勁，回想她和謝亞倫結婚四年了，可是每次都是有措施的，不應該啊。謝亞倫比她大一歲，結婚的時候，她22，謝亞倫23，雙方父母倒也開明，催過一兩次讓他們要孩子，但是他們兩個都感覺還小，不著急，總是合夥敷衍了事，所以父母們就都沒再提了，就順其自然了。

她買了測紙，又不自覺的買了許多好吃的大補的食材，一回家就趕緊去了洗手間，果不其然，雙杠，懷孕了。看著桌子上這一堆袋子，林笑覺得自己果然有先見之明，沒白買。趕緊拿了手機打給謝亞倫，謝亞倫聽了之後第一反應就是：「那趕緊辭職吧，在家安胎好了。」

「不至於這麼誇張吧，你看我有個同事，第二天就要生了，前一天不還在上班嗎？」

「那不一樣，我兒子就要享受最好的待遇，在家吃好喝好安安穩穩。」

「這八字還沒一撇，你就知道是兒子了？咱們還是去醫院測一下確定一下。」林笑哭笑不得。

「我有男人的第六感，你忘了上個月我們去海邊露營，忘了帶套了？肯定是那次，一次就中了，肯定懷了，肯定是個兒子。再說你不是一直想要個兒子嗎，你不是常說做女人太辛苦嗎？」

「說歸說嘛，有什麼要什麼，什麼我都喜歡。」

「我也是，只要你生的，什麼都好！」聽他的語氣林笑就能想到他眯著眼睛笑笑的樣子。

林笑還記得她和謝亞倫第一次去醫院檢查，兩個人又緊張又興奮，謝亞倫一直拉著她的手自言自語：「我們要有兒子了，要有自己的兒子了！」而林笑也是又激動又擔憂還以為B超很可怕呢，後來看到黑白屏幕上閃動的胎囊和裡面若隱若現的點點，聽醫生說那兩個點點就是胎兒，指著一個一直晃動的點說那是孩子的心跳，還遞過來耳機讓她聽。

那一刻林笑前所未有的激動，對於將來會在自己體內慢慢長大的這個小生命充滿了無限期待。那一天，胎兒已經顯示6周6天了。回來的時候，謝亞倫激動的手舞足蹈，又講起他小時候的很多搞笑的事情，頗有種自己還是小孩兒，轉眼就要為人父的激動和喜悅。

而林笑還記得其中一件事，楊麗麗後來也常提起。說謝亞倫大概四五歲的時候，有一天餓了家裡又沒有人，他就四處找吃的，楊麗麗回來的時候，他已經滿臉白色，還在抓著麵粉吃的津津有味，地上，桌子上到處都是黏糊糊的白，而他自己也是一塌糊塗。本來氣的要命的楊麗麗被謝亞倫一句：「真好吃！」弄的也哭笑不得忘了本來是要揍他的。

謝亞倫還說：「等咱兒子長大了，我一定不會打他的，誰也不能打他，哪怕是他媽也不行。」林笑還笑他想的太遠了。

第二天，所有親戚都知道林笑懷孕了，她一開始還埋怨了謝亞倫，三個月沒過給家人說也太早了吧，但是他實在是愛子心切，不但告訴了所有人，還告訴所有人是個兒子。從那個時候起，謝亞倫兩個人就開始為即將到來的孩子做準備了，小衣服，小玩具，小床都準備的好好的，小床還是謝亞倫爺爺親手給做的，上面掛了一串小星星和小月亮的木質風鈴。

謝亞倫父母那一段對林笑也是前所未有的好，不管做什麼好吃的都給她送來，還要看著她吃完才肯走。

林笑每天就上班下班，周末和謝亞倫一起聽聽音樂，偶爾去健身房小心地運動一點。她覺得自己吃的太多，每次孕檢都是孩子只長了一點點，而她自己則飛速發展，孕前100斤不到，生孩子的時候已經140多斤了。日子過的很快，八個月的時候，林笑經不住謝亞倫的勸說辭了職做起了全職媽媽。

孩子順產，把林笑折騰的夠嗆，但是第一眼見到林林的時候，林笑還是有說不出的感動和欣喜，等了那麼久，猜了那麼久，擔心了那麼久，也和他聊了那麼久，終於見到在自己肚子里躲了十個月的小傢伙，終於她要當媽媽了，那天她還發了朋友圈：「等了好久終於等到今天。」雖然他剛生出來的時候真的是很醜。她還跟謝亞倫開玩笑：「兒子這麼丑，絕對是隨了你。」

「小孩生下來都這樣，別人的小孩剛生下來你是沒有見過，你要是見過，還是會覺得咱家的最可愛。」謝亞倫邊說邊想伸手抱林林，又沒抱過這麼小的孩子，比劃了半天不知道從哪下手。還是護士邊笑邊過來教他怎麼抱，而以後的事實證明，林林真的是最最可愛的小寶寶。

小傢伙生下來就不哭，很乖，很可愛。就連每次打防疫疫苗的時候，也只是哇的一小聲，跟個小青蛙一樣，就哇那麼一聲，小小的手兒拉著媽媽的手指就不哭了，而且不管誰要抱他，他都笑眯眯的去伸手。

林笑帶著初為人母的欣喜和對於孩子成長的期待和憧憬，每天每分每秒都覺得十分的幸福，帶起林林也是很小心翼翼，翻書，上網，各種討教經驗的。林林整體是個很乖，不鬧的孩子，也很愛笑，誰逗都會笑。左鄰右舍見了都會說他是個很可愛的孩子，笑起來更是讓爺爺奶奶萬分的疼，都說他簡直就是謝亞倫小時候的小翻版，而謝亞倫的爺爺奶奶對於林林這個第四代小孫子更是逢人就誇：「我重孫兒長的非常可愛，眼睛大大的還很愛笑，又不認生。」總之是百般好，萬般疼。

朦朧中，從林林初生的那一天到出車禍的那天，一幕幕像電影一樣快速翻轉重複，尤其是林林第一次張口說話的畫面，林笑永遠都不會忘記，那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場景，林林一搖一晃，咿咿呀呀向她走來，看著一直退後的媽媽，一著急就叫起了：媽媽，媽媽———

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三天下午，她是被門外的哭聲和爭吵聲拉醒的，她聽的不大清楚，只感覺渾身乏力，口舌乾燥：「水」

謝亞倫應聲看過來，身上穿的還是三天前的白色襯衣和西褲，只是已經皺皺巴巴，頭髮也是亂七八糟，看起來十分憔悴，眼圈又紅又黑陷了下去。

「笑笑，醒了。」看林笑想坐起來，他趕緊上前扶著，輕聲說：「別動，我去給你拿水。」聲音乾乾的，啞啞的。

林笑接過水，一口氣喝完，覺得頭很沉悶，低下頭的一霎那突然撕心裂肺的記起來兒子，手一抖，杯子摔碎在地上。伴著刺耳的碎裂聲，林笑嚎嚎大哭。

她知道她的世界已經改變了，從今往後再不會完整了，再不會和從前一樣了，從前的所有點點滴滴的美好都破碎了，再拼湊不出原來的模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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