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雙方父母的態度

門外，不知道什麼時候，謝亞倫的父母和林笑的母親陸續到了醫院，哭聲，爭吵聲———

「我就說她不會帶孩子，我孫子那麼可愛，那麼小一點，過馬路不會看著他嗎！」謝母一臉憔悴，紅腫的雙眼顯得她蒼老很多。

「孩子他媽，這是個意外，跟笑笑有什麼關係，這親家母還在這，你不要胡言亂語。」謝父小聲地勸著，尷尬地在兩個女人之間為著難：「親家母，你不要跟她計較，她也是太受打擊了。」

「多大的人了，連一個孩子都看不好------」謝母瞪了丈夫一眼，邊繼續抹著眼淚朝著林母的方向說著。

謝母楊麗麗是一個極注重養生，護膚和打扮的人，也有嚴重的潔癖。已經55歲的她平時看起來也就四十一二的樣子，很精神，有時候林笑和她一起逛街，別人都會說她們像姐妹一樣，不說別人是斷不會猜到那是她婆婆的。而今天的楊麗麗，突然看起來符了她的年齡，一臉憔悴，眼角現了層層的紋，而身上的衣服一看就知道是匆忙慌亂中隨手抓的居家服。

「林林三歲生日禮物我都買好了，他已經答應我要在奶奶家過生日的。」楊麗麗邊說邊複雜地看著旁邊一聲不吭的謝亞倫爸爸謝遠飛和林笑的母親袁益平。

「早知道我去接我孫子了，這樣我們林林就不會死了，我孫子要是沒死，我兒子也不至於這樣沒日沒夜的守在醫院———」楊麗麗像在念經一樣一刻不停，念的坐在椅子上的兩個人頭都開始大了起來。

三個人的氣色都好不到哪去，尤其是袁益平，接到謝亞倫電話就連夜趕了火車過來，慌亂之中差點坐錯車，一路也沒少哭。折騰一夜趕到的時候已經下午五六點，袁益平已經62了，常年呆在農村，雖然林笑畢業以後她就不再務農了，只是在家帶林笑弟弟林曉晨的一對兒女。可是畢竟風吹日晒欠於保養，加上到了以後女兒一直不醒，被謝亞倫帶回去休息了一晚，一早就過來到現在自己孩子還是沒有要醒的跡象，她心裡甚是擔憂，愈加憔悴，對於已經在她面前哭哭啼啼神神叨叨了快一天的楊麗麗，袁益平一字不語。

「還我孫子！我要我孫子！」

「林林，爺爺奶奶對不起你！我就這麼一個孫子啊。」

楊麗麗還在自言自語，走過的護士和人們雖然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看她的樣子也都很同情地望著她。

謝遠飛是平時總掛著笑的人，此刻心情卻萬分複雜，面無表情。他一個大男人這輩子還沒有遇到過無法處理的事情，但這一次他實在束手無策，他甚至不知道要怎麼勸兒子，更不知道要怎麼告訴老爺子老太太，他們唯一的重孫子一眨眼，說沒就沒了。上午老爺子還在電話里嘮叨著說沒和乖大孫子視頻，被他敷衍過去，但是紙包不住火，早晚他們會知道的，兩個人年齡都大了，老太太已經開始健忘，老爺子又有心臟病，萬一兩個人知道了，再有什麼三長兩短的，這謝家又是一團糟了，想到這他覺得自己也要病了一樣。

而旁邊的袁益平何嘗不是憂心忡忡？自己的女兒有多愛這個兒子她是知道的，她也知道女兒從小雖然在她面前乖巧聽話，其實性格十分倔強。她自己解不開的結誰勸都不會有用，當年她要留在河市和謝亞倫結婚的時候，袁益平就是不同意的，畢竟她所在的江市雖和河市都同屬南省，但一個最南一個最北，坐車過來也要一整天。袁益平告訴林笑女孩子畢竟是女孩子，嫁到外面太遠，如果受個什麼委屈，無親無故的，會被人欺負和看低的。

這點袁益平自己是深有體會的，她從川省遠嫁到江市快四十年了，丈夫去世的早，為了把三個孩子養大成人，這些年她回家的次數加起來還不過五次，加上丈夫過世后不少親戚沒了來往，有的幾個親戚也經常是冷言冷語。有一次林曉晨從樓上摔下來，骨折，她急需用錢，借了親戚一圈沒有人搭理，還是後來鄰居借給她的。那時候她有帶三個孩子回家的衝動，卻忍了下來，不想回娘家被人嘲笑。於是自己更加辛苦，她養雞養鴨，養兔子，後來又養羊養豬，每天再辛苦她都不吭一聲。後來林笑要上大學，一些親戚聽了還跑來勸她，當著林笑的面說：女孩子讀書多了也沒用。她只憤憤說了一句：我自己有錢，不會問你們借的。

那時候她好說歹說，不過林笑去意已決，領證都沒有提前問她一句。她知道林笑決定的事情誰都改變不了，所以做母親的就只能順從，唯望她平安幸福。可現在，女兒還在昏迷，謝家父母沒有絲毫關心，還在一味把所有責任推在女兒身上，這樣一來，女兒將來要怎麼過？

自有了林林以後，女兒沒過幾個月就去上班了，邊上班邊帶孩子，已經比孕前甚至更瘦，都不到90斤了。眼看著工作穩定，孩子也送去幼兒園，開始稍微輕鬆一點，現在------袁益平怕自己孩子承受不住這個打擊。剛才在病房門外透過窗戶看著她慘白的臉，她心裡說不出的難受。袁益平是個不會也不善表達的人，所以謝家父母從昨天她趕過來以後就披頭蓋臉的指桑罵槐，埋怨林笑，她一言不發，她只關心自己的女兒，關心她以後該如何面對，她從來不求女兒功成名就，不求她大富大貴，甚至不求她能經常回家看她，只求她能平安快樂。

旁邊親家兩個人的聲音還在繼續，袁益平一句都聽不進去，回憶起林笑長大的這一路。時間過的真快，她還記得笑笑就像林林這麼大的時候，總是很乖巧，有好吃的東西都會偷偷的留給自己吃，看著她每日辛苦，笑笑從小就不要零花錢，偶爾爸爸給了她幾塊錢她也會偷偷的還給自己。她也真的人如其名是個愛笑的孩子，當初給她起名的時候也是因為別的孩子一出生就會大哭，而她一生下來就會笑，原本重男輕女的笑笑爸和爺爺奶奶看見孩子一生下來就笑的那麼可愛，竟然也沒有再計較她是個女孩了，就給她起了這個名字，希望她一輩子都能一直笑著。

女兒唯一在她面前哭的一次是，是她十歲的時候，林笑爸爸車禍去世，從那以後林笑就變的很懂事，有一段時間放學回來她的眼睛都是紅紅的，袁益平怎麼會不知道女兒是在外面哭過才回來的，只是她知道笑笑不想她擔心，所以從來不在她面前哭，她心裡痛也不想在孩子面前提起爸爸。從小到大，笑笑從來沒給家裡惹過任何麻煩，人們談起都會說她有一個乖巧聽話工作不錯的孩子。自從林笑上了大學就回來的少了，暑寒假都去是去打工的，而林笑大學畢業以後也只是每年過年才能回來一次，每次住不過幾天，結婚後過年回來還要再回婆家過就呆的更短了。

好像昨天，笑笑還是那個小孩子，那個笑著拿回來兩顆玉米糖，告訴她：「媽媽，今天我上學乖乖，老師獎勵了我兩顆玉米糖，你看，媽媽，它不僅長的像玉米，吃起來也是玉米的味道呢。」

彷佛就在昨天，她還只是個孩子而已，一個還需要她照顧的孩子而已，現在卻要面對失去孩子的痛苦。袁益平想著想著就紅了眼，都是當媽的，那種心情她怎麼不會懂，而且林林還那麼小，那麼乖，那麼愛笑，每次電話都「外婆，外婆」的一直叫著，前幾天還說想外婆家的灰灰了。

才幾天，就陰陽相隔，永不能見了。

袁益平還在想著，突然病房裡傳來摔碎聲和哭聲，三個人都站了起來，幾分鐘后，旁邊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謝爸爸謝媽媽也短暫地停止了爭吵。

「爸，媽，笑笑醒了。」謝亞倫一臉憔悴地說著又朝著袁益平：「媽，你們想進去看就看看吧。」

袁益平邁起腿，腳底一陣發麻，一個迭撞扶著門進去了。

謝遠飛也急急的想跟上去，被楊麗麗一把揪住。

「我不會原諒她的，她害死了我孫子，我才不會進去看她的，我們來是為了看兒子的」謝麗麗邊說邊轉向謝亞倫：「兒子，你守了兩天兩夜了，回家休息休息吧。這裡有她媽在，剛好住院費讓他媽自己來交------」

「媽！」謝亞倫聽不下去了，推搡了一下她，示意她不要再說了，順手關上了門。

外面還在爭吵著，慢慢地聲音越來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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