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心結

從萬獸山脈下來，又將丹藥拿去火雲拍賣行賣了，蘇璃先是去了一趟留香居，自從秀珠死了，說她逃避也好，真忙也罷，她確實有很長一段時間沒來這裡了。

但，現在，她不能再繼續逃避下去了。

蘇璃並未從正門進去，而是翻窗直接進了她專用的雅間。

這個房間的隔音比其他任何一個房間都要好，另外，為了方便蘇璃喚人，這個房間門口長期有個小廝守著，不管蘇璃有什麼事，只要搖搖鈴，他便會推門進來，把蘇璃的吩咐傳達下去。

「叮鈴鈴……」

蘇璃指尖微動，雅間門口的鈴鐺便璫璫輕響起來。

一個小廝打扮的人即刻弓著身子推門走進，低眉順眼，神態極為恭順。

「主子有何吩咐？」

「幫我去請一下吳伯還有吳越。」

蘇璃沖著那個小廝淡聲吩咐，隨即便見那個小廝的背弓得愈發低了。

「是。」

那小廝退著出了門去，室內頓時只剩蘇璃一人。

吳伯，一個身份是留香居的大廚和掌柜，另一個身份……是秀珠的爺爺，而吳越，則是秀珠的弟弟。

她當初從蘇瑩那裡策反秀珠，開出的條件，就是照顧她爺爺，並且將她弟弟送進天道院去學習。

後來，她原想把二人接到安全的地方去，以免秀珠的親人會受到蘇瑩威脅，但後來知道吳伯炒菜功夫一流之後，她便變了主意。

正好她想在宣城找個地段開家酒樓，但苦於一直找不到適合的掌柜和人手，有了吳伯和吳越之後，情況就不一樣了。

他們不願意白吃白喝蘇璃的，那便讓吳伯當了留香居明面上的掌柜，而吳越便偶爾也在後廚幫幫忙。

說實話，有了他們二人之後，留香居的事情，幾乎不用蘇璃經手，所有的事情都有他們二人料理妥當。

也因為有秀珠的這一層關係，吳伯與吳越二人，對待蘇璃，都跟親人一般無二，每次蘇璃來，吳伯都會特地給她做上許多好吃的。

但……她卻害死了秀珠。

或許是因為心中不安，故她目光遊離，沒有定處，那如青蔥般白皙而又修長的指節無意識地輕叩著桌面，不斷發出「叩……叩……」的響聲。

「小主子，你可有好一段時間沒過來了，來，快來嘗嘗吳伯研究的新菜……」

等了許久，等到蘇璃幾乎以為天都要黑了，那個鬚髮盡白的老人家，才帶著一道熱騰騰的湯食，一邊熱情地喊著，一邊推開門走了進來。

而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個十二歲上下、皮膚黝黑，但眉眼俊朗剛毅的男孩。

「爺爺你小心點，璃姐姐又不會跑了去，別那麼著急……」

吳伯雖待蘇璃與親孫女一般無二，但他卻始終不肯改了對於蘇璃的稱呼，一直都是執拗的叫她小主子。

而吳越倒更爽性些，每次都是叫她「璃姐姐」，便是被吳伯罵了，也不改口。

「近來……養傷養了一段時間，再者，也著實有些忙，所以就沒得空過來……」

看著眼前兩張熱情而親和的面龐，蘇璃原要說的話梗在喉頭，吞吞吐吐，終究是沒能說出口，只胡謅了個借口胡亂搪塞過去。

「養傷？璃姐姐你受傷了嗎？」

還不等吳伯出口，一旁的吳越已然焦急地湊上前來，雙目中滿是擔憂之色。

「傷已經好了……」蘇璃遲疑片刻，終究選擇鼓起勇氣，跟面前二人說出那個殘酷的事實來。

「那個……吳伯，小越，我要跟你們說一件事……」

只是，她的話還未出口，便被吳伯突然出聲打斷。

「哎呦，我的湯都給忘了……來來來，小主子，你喝湯。

這啊，可是花了吳伯好長時間調出來的新湯，就等你來嘗味道了，來，趁熱，先把湯喝了……」

說著，吳伯給她盛了一大碗湯出來，擺在她的面前，然後與吳越二人眼巴巴地看著她。

蘇璃動了動口，終究沒再說下去，而是端起了眼前的湯，慢慢品嘗起來。

只是，吳伯做的湯，原應是甜的才對，可她喝在口中，卻覺口口苦澀，喉頭哽咽，難以下咽。

還記得，那天她接秀珠出城的時候，秀珠說，她最想喝的，是她爺爺，也就是吳伯煮的粥。

卻不曾想，那也是她這輩子最後一次喝爺爺煮的粥了。

蘇璃猛地端起湯碗，閉上眼睛「咕咚咕咚！」幾個大口把碗里的湯一口氣盡數灌入肚中，眼角一個晶瑩的水珠也因她這個姿勢滑入發間，瞬間消失不見。

「吳伯，我喝完了，您做的湯，還是一如既往地好喝，我還要一碗。」

撒嬌似的把湯碗遞到吳伯面前，讓吳伯給自己再盛一碗湯，蘇璃滿足地眯起了眼睛。

也許，這也是她最後一次喝吳伯做的湯了，等他們知道那件事，以後，可能他們都會把自己當成仇人來看吧……

「來，小主子，你要是喜歡吳伯熬的湯啊，吳伯就天天給你熬。」

「嘻嘻……謝謝吳伯。」

接過那個湯碗，蘇璃再次仰起頭，將其一飲而盡，她舔了舔嘴，似乎是想最後再認真嘗嘗這個味道。

「吳伯，我喝完啦。」嘗完之後，她用兩隻手輕輕把碗放到桌上，雖是在跟吳伯說話，但眼神卻是在桌上四處遊離，始終不敢直視面前二人。

「吳伯，我想跟你說件事……」

不知為何，今日吳伯竟像是知道蘇璃要說的不是什麼好事情一樣，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斷蘇璃的話，始終不肯讓她說完。

「喝完咯，吳伯要把湯碗送下樓去咯。

小主子，你在這裡好好休息啊，今天下面的客人特別多，吳伯啊，都快忙不過來了，就不陪你了。

小越，來幫爺爺收拾收拾，一起把湯碗送下去」

「吳伯，你先別忙活，讓我把話說完。」

蘇璃略嘆了一聲，將吳伯手中的托盤搶了過來，沒有給他任何說話的機會，強制性把他按在桌前坐下，又回頭去吩咐吳越。

「小越，把門關上。」

「喀吱。」

所有的喧囂吵鬧頓時被關在了門外，而室內則一片寂靜。

「吳伯，我……」蘇璃重重呼出一口氣，以讓自己能夠平靜些，聲音可以不要那麼哽咽。

「雖然我知道說對不起沒什麼用，但我還是要說，吳伯，小越，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沒能保護好秀珠，我……」

秀珠慘死的畫面在蘇璃面前一次又一次，不斷循環回播，說到這裡，她已然是泣不成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