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呼一吸
終於，看見了那個小小的屋子。
窗戶映出了溫暖的橙黃色，安樂走進窗邊，聽著裡面傳出的聲響。是一家三口，在吃著年夜飯。
味道很香，聲音很動聽，於安樂而言，太奢侈。
「來來來，祝我們小溪新年快樂，學業進步！」
「嗯，那我祝爸爸事業有成，媽媽永葆青春。」
「好好，來，今天你可以喝點兒酒，男孩子嘛～」
「不許喝多哦。」
每一句祝福，都是那麼溫馨和諧。
這裡住進的新的人家，和之前的那家人相比，已經太過幸福熱鬧，安樂忍不住捂住嘴巴，不讓自己哭出聲。是真的，再沒人能陪她過年。
遠處的煙花遙不可及，她和母親也天人永隔，這個世界，每個年，也永遠只有她獨自一人過。
黯然神傷。
手機突然劇烈震動，安樂打開一看，是林湛的電話。
算了。
安樂接了電話：「新年快樂。」
「還沒到呢，別急著說這個，趕緊報一下你的位置。」林湛聽起來很興奮的樣子。
「你要做什麼？」
「快點。」
掛了電話，猶豫了一下，安樂這才打開了位置共享。她慢悠悠的往大院走，遠遠的就聽見爆竹聲和嬉笑聲。
「媽，媽，安樂回來了！」一個孩子興奮的用手指指向安樂，「安樂，我們可都找你呢！」
有人惦記的感覺真的很好，安樂笑一笑，也跑上前跟他們打鞭炮。
「孩子們，過來過來，新年倒計時了。」大人呼喚著已經鬧成一團的孩子們，準備迎接新年。
10···9···8······
所有人的眼裡都充滿希冀。
7···6···5······
大人攥緊了孩子的手。
4···3···2······
他們都做好了歡呼的準備。
最後一個數字喊出來時，他們都高興的蹦了起來，電視機里主持人的聲音被一陣又一陣的歡呼聲蓋過。
夜空中，一輛無人機停駐在窗前。安樂像是感應到什麼，猛的向窗口一看。無人機下面掛著一張紙條。
沒人注意到安樂的動作，他們都在興奮。
安樂緩緩的扯下紙條，攤開來看。紙條上面，只有寥寥幾字：未來的年，我陪你過。
緊接著是兜里的一陣震動，安樂傻了半天才掏出手機，接通了電話，裡面是熟悉的聲音：「安樂，新年快樂。」
「嗯······新年快樂。」
安樂攥緊了手裡的紙條，那隻無人機早就飛走了，留下一片夜空的煙火璀璨。
「我想過很多，我知道，不是現在。我們等得起，可能我們都會有各種各樣的原因。我們暫且擱置下這件事，以後，大一些，我們就可以有自己的選擇權了。安樂，我都明白的，過兩天回來，你也不要不理我了。我希望，你的青春我可以參與。我更希望，每個這樣的年，我們都可以一起過。你不會孤獨，你的身邊會有很多人在的。安樂，新年快樂。」林湛一口氣把所有該說的話一股腦兒的傾瀉而出。
外面的煙花照的安樂的瞳孔晶晶亮，像是閃爍的淚光。沒有猶豫。
「好······新年快樂。」安樂說完立刻掛斷電話，忍不住的思念總是會讓人做出很多不同的舉動，她怕再次開口，會是喋喋不休。
而林湛，此刻站在海上別墅里，透過落地窗，看著天空綻放的一簇又一簇的煙花。
新年的第一分鐘，是他陪她過的。
新年的第一分鐘，第一個跟她說話的人還是他。
以後每個第一分鐘，他都會陪她過。
林湛摸了摸自己咧起來的嘴角，然後拉上窗帘。
這裡實在沒有多餘的房子，鄰居們一個個窘迫地搓著手。安樂笑了，很像漂亮的煙花：「沒事兒，明天下午，我還過來。你們可得準備好雞鴨肉，別少了我的份兒啊。」然後隱在夜色中。
凄清的街道，只有此起彼伏的煙花聲，遠遠的傳過來。每一絲空氣，都是香甜的快樂氣息。每個新的一年，都是人們所期待的，都是充滿希望的。
安樂邊走邊想，從前過的年。
除夕有守歲，她得陪著大人一塊兒守。每次半夜困得眼皮都耷拉下去，她會退到人群的一角，趁機打個盹兒。等到母親再次找到她的時候，安樂已經趕走了些許困意，精神了一大半兒。
過年每家每戶出些錢，湊一場年夜飯。安樂每次都會偷偷喝些酒，然後聞著醇香，在夜空下對著枇杷樹放聲大吼，許下自己的新年願望。
她每次都是同一個願望：「希望，所有的所有，特別是母親，要永保安康。」
沒有父親的庇佑，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無形的神身上，覺得只要是吶喊就總會有迴響。
可是母親也去世了，她該許個什麼願望？
安樂站定在空蕩蕩的馬路中間，裹緊自己的棉襖，靜默一會兒。她突然抬起了自己的頭，對著天空喊：「我安樂的新年願望，就是我，和我愛的人，要永保安康！」
有些傻。
安樂的頭髮已經被寒風吹的稍稍凌亂，一些髮絲隨風揚著，想是要掙脫，最後還是溫柔的覆上安樂的背。
母親，你聽到了嗎？
我知道你一定會保佑我，現在就在天上回答我，只是距離了很多光年，我們聽不見彼此的聲音。
手機自從新年的到來，就響起了許多叮咚叮咚的消息提示音。安樂知道，是一條又一條的新年祝福。
她想起昨晚便利店大叔告訴她的那句話，其實全世界都在陪著她過年。
其實，沒有絕對的孤單。
母親在天之靈，也絕不會願意看見她這番失魂落魄的樣子。
風雖然清冷，但是它會捎來思念之人的氣息；夜縱使漫長，卻也一定會迎來黎明，度向清晨。一切的不安，就讓它們帶走，帶去遠方，留在昨日。
因為這是新的一年，因為要對未來永遠充滿信心，驅走悲傷，也只是在一念之間。不會有誰真正陪著她走到最後，只是離開的時間或早或晚。
安樂終於，漾開了一抹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