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突發情況

這人是瘋了嗎？

面對突發情況，路遇急忙從座位上跳起來。不管因為什麼，打人總不對。

在路遇已經度過的二十三年裡，他從來都不是主動動手的類型。剛才主動揮出的一拳不算，那是意外。路遇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遇到事情，會選擇動手解決。但那是別人，不是他。不到萬不得已，路遇絕不會動手，也絕不想看著別人動手而不管。路遇常常認為，談話解決才是處理事情最好的辦法。

可顯然，李馴不這麼認為。

李馴一拳將其中一個人打倒在地，龐大的身形又撲向第二個人。要在平時，路遇已經跳起來阻止了。路遇剛剛也確實跳起來了，可他沒有阻止。原因很簡單，路遇跳起來的一瞬間，就因為餓而倒在了座位上，眼前滿是星星。

這個世界太可怕了。

路遇想起一句古話，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巧男難打無飯之架。飢餓是人類奮鬥的原動力，也是阻止人類行動的抑制器。路遇只好看向駱默，看向駱默後路遇急忙把眼神移開。無論到了怎樣的困境，也決不能向女孩子求救，把她置於危險的境地。

這是他的堅持。

路遇悄悄推推前邊的道長，「道長，勸勸架吧。」

靈序道長抬起眼皮看他一眼，「貧道……也動不了了。」同樣的聲音從肚子里傳來，路遇看著臉上閃過不好意思的道長，「貧道從昨日起，就不曾吃過東西了。」

「道長，牛。」路遇豎起拇指。這種忍耐力，簡直讓路遇又羨慕又心酸。不對，路遇搖搖餓昏了的頭，看向前方。李馴已經在對第二個人動手了。毆打節目組的工作人員，這種行為要被播出去，這個兄弟以後還怎麼做人？

路遇掙扎著站起來，這是自己爭取樹立形象的好機會。一定不能讓他們繼續打下去了。路遇醞釀片刻，大喊一聲，「兄弟，讓他們把飯拿過來先！」

李馴揮舞下去的拳頭，赫然停住了。密閉空間內剩下的人，都將目光投射在了路遇身上。路遇咳嗽一下，向李馴擠眉弄眼，暗示自己有重要的事情。為了掩飾這件重要的事情，才喊出如此直白的對話。

李馴似乎領會了路遇的意思，放鬆了拳頭。

路遇眼見著被李馴打倒的兩個人站了起來，他們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和剩下的三個人一起，為空間內的所有人依次派發著麵包牛奶。

他們的動作非常整齊，為每一個人派發麵包時，還禮貌地微笑，說著不客氣，包括打了他們的李馴。詭異的氣氛又一次在空間里蔓延。任何人無緣無故被打，都不可能還這麼不疼不癢，甚至於還保持著這麼禮貌的樣子。路遇很想揉揉眼睛，今天（路遇暫時在心裡這樣稱呼，是不是一天路遇並不能確認）發生的事情非常離奇，這些人為何都這麼古怪？

更古怪的是，前邊有的人不敢接這些食物，也有人接住麵包后竟然沒拿住掉在了地上。掉在地上竟然還不去撿，彷彿遭受了什麼巨大的驚嚇。

怎麼能浪費食物？

路遇壓抑了自己想衝過去撿起來的動作，睜大眼睛等著這些人走到他這裡。

以路遇昏芒的視線，人走到前幾排時，路遇徹底看清楚了。當面前的人把手裡的麵包遞給路遇正前方的道長，並且禮貌地微笑著說「不客氣」時，路遇終於明白為什麼會有人不敢接了。

一模一樣。

他面前的這五個人，一模一樣。從穿著到臉，都是一樣的，和接路遇來的那個人，也一模一樣。路遇根本分不清楚，哪一個是接他來的人。這裡邊究竟有沒有接他來的那個人，路遇也分不清楚。

他們長著一樣的面容，連微笑都是一樣的，沒有任何區別。這種沒有區別，一再彰顯著一個事實，不是人類。

這不是人類可以做到的。因為就算再怎麼訓練有素，也不可能連微笑都一模一樣。

這五個人面容上的微笑等路遇看清楚后，他只覺得毛骨悚然，伸出去接麵包的手顫動不已。

幸好飢餓時對食物的本能戰勝了恐懼，路遇牢牢地握住了麵包，目送這五個人推著餐車向剛才移動過的牆壁而去，隨即很快消失在牆壁的另一頭。

恐懼，恐懼在密閉的空間里蔓延，伴隨著沉默發酵。沒有人說話，沉默里壓抑不住的恐懼籠罩了所有人。在被恐懼攫住的時刻，沒有人想去阻攔什麼，只能默默地看著五個人離開，重新消失。

密閉的空間內又是最初的二十一個人。

路遇的手抖得很厲害，幾乎拿不住麵包。

「你的寵物又控制不住了？」

駱默的聲音傳來，帶著淡淡的嘲諷。路遇握緊麵包，盡量剋制住雙手的顫抖。到了這個時候，路遇再蠢也不會覺得是節目效果了。

比地球最先進的材料還要先進的材料，可怕的完全相同的「人」，路遇都不能確定他們是不是人類。如果不是人類，那眼前這些生物是什麼？他們的行為舉止，和人都沒有什麼差異。正是因為沒有差異，所以一開始路遇才沒有絲毫懷疑。

還有，可怕的在黑暗裡視物的能力。

種種疑點在路遇明白不是節目效果后，都成了驚悚的恐怖點。

路遇嚇得趕緊把麵包塞進嘴裡，三口兩口吃完。只有快速吃東西，才能削減他內心的恐懼。

「施主，你竟然吃掉了？」靈序道長顫抖著看路遇，其他人手上的麵包還都拿著，在恐懼里沒有回過神。這些來路不明的食物，路遇竟然吃掉了。

「啊……」路遇強裝鎮定地舔了舔嘴，不能被人看出心裡的慌張。「味道還不錯。大家不要怕，我們保存體力。」

路遇的話在這個極度恐懼的時刻里，發揮了巨大的作用。人在恐懼的時候，會極習慣依賴和服從，只要有一個人表現出不怕，就能波及很多人。同理，如果有一個人表現的十分害怕，也會波及很多人。

剩下的人自覺地往路遇身邊聚齊，「現在怎麼辦？」

連李馴都跟著過來。這些人把路遇團團圍住，儼然已經是他們的核心。

被人圍住的感覺雖然不錯，可每個人期待的眼光給了路遇絕對的壓力，路遇告訴自己要冷靜，可內心早就充滿了狂吼。我不知道，我怎麼知道怎麼辦？你們不要看我，不要用這麼期待的眼神看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他們既然給我們食物，就一定不希望我們出事。我們休息一下，保存體力，然後再釐清現在的情況。」

路遇盡量穩住聲音，不讓聲音里泄露過多地顫抖。

「是個好辦法。」

「對對，我們再等等。」

一片讚頌聲中，路遇的提議得到了通過。有了辦法后，這群人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還是靜謐的空間，但比剛才恐懼至極的氛圍要好了很多。人類在面對困境時，有人站出來，比一團糟更容易平靜。

「你覺得他們是信任你嗎？」駱默看著路遇，低聲說。

路遇倒在座位上，摸著自己的肚子仔細感受著有沒有異樣。比起別人信不信任，他首要關心的，是自己吃了這個麵包究竟有沒有問題。口感來講，應該是正常的食物。三打頭的千年，對食物的保鮮已經達到了可怕的地步，食物的保質期在科技的加持下，已經不存在很大問題，不用擔心遭受過期變質食物的荼毒。當然，這一切都存在於地球上。

現在還在不在地球上，路遇不敢確認。對面是不是人類，他也不知道。所以究竟吃了什麼，路遇還是很不安的。

好在，似乎現在還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

這讓路遇暫時有了心情和駱默說話。無論多好看的女孩子搭話，在生死面前，當然是活著最重要。

「是什麼讓你這麼覺得？」路遇不解地看駱默。

「他們很認同你的提議，認同就是信任的開始。」駱默聲音壓得很低，不想讓其他人聽見。

這個邏輯非常特別，路遇能在瞬間找出無數種攻破這個邏輯的辦法進而戳穿。只是有什麼意義……哲人說過，沒有意義的事情，最好不要做。因為沒有意義通常會帶來很無聊的後果。所以路遇再次拍拍肚皮，「應該是信任吧。我覺得我挺值得信任的。」

「你最好不要做奇怪的事情，亂用大家的信任。」駱默警告。

路遇沉默。這位女士說話的語調，很奇怪。就好像……路遇想不起來像什麼，就是覺得奇怪。

不知道過了多久，路遇吃下的麵包沒有產生什麼可見的後果。周圍的人也似乎是在觀察他，確認沒什麼問題后，終於有人餓得受不了，吃了一口麵包。

有人吃了一口后，更多人突然對著麵包狼吞虎咽起來。他們把恐懼都發泄在了手裡的食物上，狠狠地撕咬著。

沒有人知道他們已經餓了多久。在飢餓之前，他們都曾經昏睡了一段時間。這個時間有多久，也沒有人知道。這裡不能確定時間，空間，不知道會去哪裡，一片茫然。如果剛才路遇覺得自己是罐子里的素材，現在路遇覺得自己是罐子里的食材。不知道會被送到哪裡的餐桌上，但結局一定是被吃掉，就像他們撕咬麵包一樣。

路遇為自己的想象嚇得抖了一下，他已經腦補出自己趴在盤子里的畫面。十分醜陋！作為人類不可想象的醜陋！

不能讓這種情況發生，必須要抗爭。

路遇打定主意，清了清嗓子，準備發表自己人生第一次激動人心的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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