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無人能懂

謝嵐一邊將熱水倒入玻璃器皿中，一邊就牛奶盒子放進去，她笑出了聲：「他又回去了？就他那個性格，能耐得住寂寞？」

傅知遙嘴角的笑意漸漸消散，「他回二哥那邊了。」

謝嵐眼角閃過一絲軟弱與難過，很快被笑容淹沒，「沒事兒！他愛去哪去哪！都是他的子女、親人嘛。」

傅知遙接過母親手中的牛奶，低頭道：「我來。」

他拿起剪刀，學著媽媽從前的樣子，將牛奶盒子剪了個小口，小心翼翼地倒進玻璃杯中：「媽，這些年，您怨恨我爸么？」

謝嵐舒緩一笑：「都是過了大半輩子的人了，哪還恨不恨的，日子是自己的，怎麼舒心，怎麼過。」

傅知遙說道：「爸爸當年執意續弦，導致二哥心懷不滿，娶了您，又沒辦法拗過子女，只能將我們安置在外，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是傅家的私生子。」

謝嵐眼底閃著淚光，人年紀大了，最聽不得這些老家常，她握住兒子的手：「知遙，一切都過去了，你也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要朝前看，明不明白？」

傅知遙別過臉，倔強地如同孩子，眼底透著血絲，「我只是替您覺得不甘心。」

謝嵐攏了攏兒子的外套，溫言溫語地說道：「好孩子，人這一輩子，不甘心的事太多了，總不能事事計較，這樣你也會覺得累。」

傅知遙的眼淚順著眼角流下來，他已經很久沒有在媽媽面前流淚，「您放心，咱們失去的那些，兒子都會替您奪回來！」

謝嵐伸手擦乾他的眼淚，故意嘲笑道：「多大人了，還掉眼淚？」

傅知遙嘴硬，「我在您面前永遠都是孩子。」

自己懷胎十月的兒子，就是面前這個英挺的男人，謝嵐心頭一軟，伸手抱了抱兒子，時間真是不可思議，將過去艱難的時光變得這樣溫馨。

傅知遙回抱住媽媽，蹭在媽媽肩頭，從側面上看顯得有些滑稽，畢竟他的個子很高，而母親在他面前顯得太多瘦小。

「您這裡缺不缺什麼？」

謝嵐忍住淚意，笑容十分溫馨，伸手拍了拍兒子的背脊，「什麼都不缺，媽媽就是盼著你好，盼著音南好。」

聽媽媽提起傅音南，他臉上才有了點笑意：「我知道。」

「你今天怎麼沒和她一起過來？」

傅知遙答：「音南換工作了，最近比較忙，經常要學習新知識到很晚，我今晚本來有應酬，但是沒有久留，直接過來了。」

謝嵐鬆開手，撲哧一笑：「你是怕音南瞧見你哭鼻子的樣子吧。」

傅知遙把臉拉長，「媽，我才是您兒子。」

「嗬喲，還知道吃醋？人家常說有了媳婦兒忘了娘呢。」

傅知遙笑道：「您能不能別提我的糗事？」

母子二人相視一笑，這一刻，顯得格外溫馨。

「要不我跟音南說一聲，今天在您這兒休息，我明天直接回公司上班。」傅知遙提議道，「我那房間好收拾嗎？」說著，他推開自己之前住過的那間房，一開燈，見自己書桌、床被媽媽用米色的布都遮起來了。

謝嵐站在兒子身後，抬頭望了望牆上的掛鐘：「時間不早了，你還是回去休息，要是在媽媽這兒住，音南會擔心的。」

傅知遙回過頭，笑道：「媽，音南不會這樣想，她挺孝順的。」

謝嵐體諒兒子，隨即說道：「改天你帶音南一起來吃飯，媽給你們做好吃的！」

傅知遙眸光暗了下去，他知道母親在替自己著想，不知為何，忽然覺得有些心酸，「媽，您一個人住孤單，搬過來跟咱們一起吧。」

謝嵐望著兒子，臉上帶著幾分期許又有幾分猶豫：「再說吧，其實我一個人住著也挺好。」

傅知遙想了想才說說：「媽，思陽還活著您知道嗎？」

謝嵐的手控制不住地一抖：「思陽？你二哥那個孩子？還活著？！」

傅知遙點了點頭，「算是陰錯陽差吧，總之也算是一件事好事，有時候，看著二哥一家團團圓圓的，我心裡也很羨慕，老宅現在空了下來，爸更習慣跟著二哥一起住，可能還是介意音南的身份。」

謝嵐很少聽兒子說起這些事，有些不忍心：「好孩子！媽媽現在一個人住其實也自由，如果你和音南將來有了孩子，我就過去幫著你們帶，我總覺得外頭那些保姆靠不住。」

傅知遙忍俊不禁，他知道媽媽的性格，如果自己不示弱，恐怕她也不會鬆口。

謝嵐見兒子臉上終於有點笑意，又問：「你岳母身體怎麼樣？我聽音南說她好像胃不好。」

傅知遙合上房門，同媽媽坐在客廳，「現在好多了，音南的弟弟已經結婚了，孩子不到一歲，她老人家忙著照顧孫子。」

謝嵐故意瞪著傅知遙：「你倒是知道你岳母疼孫子，你跟音南結婚這麼久了，怎麼一點動靜也沒有？」

傅知遙有些為難：「這事兒急不來。」

「怎麼急不來？我看你就是不上心，音南現在年輕，產後恢復也快，早點要孩子對你們倆都好，再說了，一天到晚撲在工作上有什麼好？」謝嵐責怪道，給兒子剝了一個橘子，空氣里瀰漫著清新的橘皮氣息。

傅知遙吃了一瓣橘子，笑道：「行，一定完成任務。」

話雖這麼說，但是傅知遙自己心裡也沒底，起初他很想要個孩子，到現在他根本不確定自己的病情，在孩子的問題上不得不慎之又慎。

母子兩個聊了一會兒，眼看著時間不早了，謝嵐催促兒子早點回家，免得音南擔心。

傅知遙心裡不舍，但是沒表現在臉上，也不知為何，往日他總覺得自己百毒不侵，事到如今，他才發現自己不過是凡夫俗子，也會敬畏生死，害怕失去。

「好，我改天和音南一同來看您。」傅知遙站在玄關處說道。

謝嵐將電視的聲音調小，笑著說：「快回去吧。」

傅知遙囑咐道：「您有什麼需要的，隨時跟我打電話，媽，您要始終記住，我是您親兒子，不要怕麻煩我。」

謝嵐眼底晃著淚光：「知道了，快回去吧。」

門縫越來越小，直到耳畔傳來一陣『哐啷』的聲音，傅知遙才意識到自己以及站在樓道里了。

外面的空氣透著微涼，傅知遙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沿著主幹大道往回開，街面上仍舊車水馬龍，此刻的傅知遙心底莫名湧起一陣孤獨感。

彷彿存在著一個黑洞，將他生命里的一切力量席捲而走。

無力感油然而生，他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樣疲憊。刻骨的孤獨從心間冉起，歸根到底，這世間總有一種孤寂無人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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