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世情
與紀嫣然下榻在同一家客棧里,想著自己懷揣著十萬兩黃金,這樣的巨資沒辦法花費,實在令人有些不甘啊。
材料收集還需要一段時間,將買來的材料送到了那個男人那裡,男人在聽了他的構想后雙眼直冒綠光,大為讚賞的表示這個設想極為不錯,將一片片堅韌的鋼片按照長短排列組合,這樣的疊加情況下,弓箭的強勁將是無法想象的。
如何將材料融合成為最完美的狀態,這需要極為豐富的經驗,壯年男人正是這樣一代名匠,論及經驗智慧無與倫比,很快就敲定了製作藍圖,隨後開始按照計劃打造。
玄鐵極為堅硬,木精摻入其中使其無比堅韌,只是那樣的鋼片彈力就夠恐怖了,只是一片只怕就能將羽箭射出一里開外,一旦數量疊加,威力將是難以想象。只是,想要拉開這樣的一把強弓,需要的氣力將是普通人無法達到的。霸王級的武者已經算是人類力量的極限了,即使玄級境界的大高手要拉開沒有陣法輔助的強弓,也是極為困難的事。不過,這樣的實用性問題,已經不是名匠考慮的東西了,他只負責打造,至於能不能被使用,就不是需要關心的問題了。他的目標只是打造最強最巔峰的作品,誰能用,誰要用,從來不是他的重點。
玄鐵的收購還好些,那些大家族各自佔據礦藏,玄鐵雖然名貴,好歹還是有穩定的礦產,多花些錢也不是難事,唯有木精這種寶物可遇不可求,非萬年不可成就木精,萬年的古樹早已經成了愚婦村民祭拜的神靈,想要弄到那樣的寶物千辛萬苦。
不過,幸好還有一片北莽林,葉霆留下了紀嫣然讓她負責聯絡奇品坊與名匠,自己重新進入北莽林開始收集木精。萬年的古樹雖然難得,北莽林卻是一片例外,畢竟那裡存在的時間太長了,想要找到一些古樹還是極為容易的。
他在外圍轉了幾圈,找到了幾棵萬年古樹,以龍力取出了樹心,卻不會傷及古樹性命,這就是他龍力的奇妙之處了。樹心木精極為稀少,只有區區一尺竹筍大小,卻是入手極沉,有二十多斤重,比同體積的鋼塊還要沉。
收集了一百斤的木精之後,他轉回青岩城,將材料交給了名匠,名匠開始了忙活。不說其他,單單是得到合適爐火就不是一件易事。獨特的熔爐,燒火的木炭都有講究,而玄鐵與木精的配比也有要求,玄鐵多了材質過硬,木精多了材質過脆。幸好在試驗了幾次后,終於找到了最適合的配比,然後開始了打造。
「噹噹當,」鐵鎚捶打的聲音此起彼伏,鋼弓由數片鋼片組合而成,最外圍的鋼片最重要,不能有絲毫缺陷,而內部的鋼片逐漸減短,長短形狀均要一致,這樣才能讓力道均由,射出去的箭才能準確無誤。甚至,這些鋼片還能拆開使用,單獨一片鋼片都是一把強弓,這就是這把弓的奇妙之處,一旦組合,鋼弓的力量極大,普通人根本休想拉開。
葉霆在破房子的客廳里添了傢具,雇了一名教書匠教他讀書認字。裡面叮叮噹噹響個不停,他在外面練習寫字讀書,截然不同的兩種聲音混合著,令這裡氣氛怪怪的。
「看的出來你也不是弱者,想不到竟然會學這種小孩子才去學的東西。」看著葉霆在教書匠的指點下背書寫字,一臉認真的模樣,紀嫣然卻是有些啼笑皆非。
「這個世界最偉大的東西就是傳承,我有很多東西要去找,偏偏不識字,就算是哪天遇到了絕世武功的秘籍都不知道,那豈非太吃虧了?」葉霆唯一欣慰的地方是文字並不複雜,想要掌握花些功夫就是了。
「讀書的意義當在尊師長,明事理,守禮教,為了看武功秘籍是否太功利了?」紀嫣然也在捧著一本閑書看的津津有味。
「何為功利?文字本就是記錄先賢智慧的載體,詩詞歌賦是傳承,武功絕技也是傳承,為何學習禮教就是正途,學習武功就是功利?」葉霆反問。
「聖人先賢為天下太平嘔心瀝血,創建禮教,就是為了天下太平,令世間百姓安居樂業,永享太平,書寫的禮教經典部部皆是無上智慧,尤其是那些偏頗的殺人之術可比的?」紀嫣然讀書的樣子很有大家閨秀的雅趣,看的異性都有些自慚形穢了。她本就是一個極美麗的女子,因為練武而英姿颯爽,骨子裡還是禮教的支持者。
「修道者信奉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的無為,禮教信奉格物致知的守拙,還有苦修士眾生平等一切皆空的堅忍,都是先人智慧,禮教不過是其中之一,為什麼不能去比較?」葉霆最是煩這些張口閉口規矩的高大上,有意爭一爭道統。
「強詞奪理,若你去南方也是這般,只怕會被人用口水淹死。」紀嫣然有些厭惡與他這個俗人論理了。
「所以呀,這個世界造謠才會那麼容易呀,有你們這些學了一身酸臭的腐儒,這個世界冤死的人才沒有停止過吧。」葉霆不想在這種問題上糾纏,只是譏諷一句不再說話。
見到吃飯時間到了,就有酒樓的席面送來,三個人有些冷清的吃飯,匠人倒是一個嘮叨的人,飯間說些年輕時的趣事,葉霆與紀嫣然之間因為見識閱歷而分歧漸生,各自正是不愉快呢,哪裡還能笑得出來。
見到這兩個人這麼無趣,匠人再次投入自己的工作中,兩個人之間越發冷漠。
半個月時間,鋼弓的製作已經接近結尾,葉霆寫的字漸漸開始充滿一種風骨。他在那些低級的書中學了不識字,儘管因為一些字生僻了一些,還是有些小小成就感的。
紀嫣然近日開始擦拭那柄青銅劍,輕輕擦拭裡帶著某種情緒。她現在開始期盼那把鋼弓快些結束了,北域的荒蠻令她分為不喜,功利、無賴、固執的葉霆更是其中姣姣。
鋼弓的製作已經大致完成,這樣強勁的鋼弓普通羽箭不要說發射,單單是松弦的一刻就能被強大的彈力扭斷成為數截,唯一的辦法就是以鋼鐵為箭,而玄鐵就是其中姣姣。材料還有不少,他還要再配套十三支玄鐵箭,這樣的弓箭才是真正的兇器。
十三支玄鐵箭分別打造,每一支都是精品,按照其質地就能稱之為首屈一指的利器。
弓箭被放在一隻鐵木箱里,匠人讓葉霆自己來拿。葉霆好奇之下去拿那鐵木箱,發現這隻鐵木箱的重量已經達到上千斤,尋常武者莫說使用,搬拿都是難事。他卻是隨手提起,紀嫣然還沒有什麼,匠人卻是驚呆了,紀嫣然不了解情況還情有可原,他製作這桿強弓可是領教過的。葉霆那種輕鬆不是裝的,而是拿起樹葉一般的輕而易舉,匠人不由暗自猜測葉霆有多強的力量。
「我要去試一下。」葉霆道。
「我也要去。」匠人不會放過欣賞自己傑作的機會,紀嫣然沒有說話,卻也是想要知道這件令她苦惱了那麼久的武器是什麼模樣。
三人離開了青岩城,騎馬來到了七荒山。作為北域荒涼的代表,七荒山可以說將荒涼的意味演繹到了極致,山體低矮間寸草不生,河流避易,山間早已是沙漠化。除了一些鳥獸居於其間,人類都懶得進入其中尋找獵奇。
在山外葉霆停住了腳步,紀嫣然有些好奇,「不進去嗎?」
「沒必要。」在山外一處矮丘上,三人登臨,葉霆取出了鋼弓,掂了掂,分量竟然頗為稱手。又試了試鋼絲絞成的弓弦,一陣輕微的吱嘎聲響中,顯示了優越的堅韌性。弓長不過一米開外,屬於短弓一類,他將一支玄鐵箭搭上了弓弦,隨後拉弓如滿月,他對於射術也是有些心得的,知曉這樣的強弓一旦發射必然射程恐怖,於是,他將目標對準了一座山峰。
「呼咻——」恐怖的彈力一旦發動,玄鐵箭就以肉眼難辨的速度飛了出去,強勁的力量與恐怖的速度集合,將空氣切出了一條白色箭道。「咔嚓,」幾乎在鬆開弓弦的下一秒,一座山峰發出了一聲轟鳴,隨即半截山峰粉碎開來,而那條隱隱約約的白色箭道在擊碎了另一座山峰后,直上雲天。
目測玄鐵箭已經飛出了數十里之遠,甚至射入了雲團里。三人很有默契的都沒有說話,葉霆覺得左手腕有些麻,拉開鋼弓他用了至少萬斤之力,這樣的力道也沒有辜負玄鐵箭的發揮,簡直是無堅不摧啊。
「你竟然真的拉得開?」匠人更是震驚,他的作品最是了解,這樣的強弓非有萬斤之力不可開,而且,即使憑藉高深鍊氣修為強行開弓,強弓的反震力也能震斷使用者的手臂,所以,這樣的大殺器非是強悍的煉體者不可用。
葉霆很明顯就是這樣的煉體者,能夠拉開弓箭射出而無恙既是證明。
「果然是好東西。」葉霆大喜,「好了,剩下的錢給你,這次多謝了。」三人找了個野店,將剩下的材料與銀錢結清,三人開始分道揚鑣。
他這次花了大價錢,玄鐵還剩下幾十斤,木精還有五十多斤,他帶著木箱返回葉家,總算是心滿意足。
回到了小院子,日子依舊平淡如水,小桃告知他除了有何玲過來詢問一下他的去向之外,沒有誰再來過問他的行蹤了。他雖然有些不高興,卻也不反對,畢竟,低調有低調的好處。
回到了小房間,他取出一把小刀切下一塊木精,開始雕刻一片小葉子。小刀要雕刻一片葉子這樣的小東西,實在頗為耗費心力與精神,可他還是耐心的一刀刀雕刻。不時小刀划中手指,幸好他周身龍氣護體,小刀還不能划傷。
用了兩個夜晚的時間終於刻好了,將一根紅絲線穿過孔隙,一個簡單的小吊墜完成了。用一個木盒子裝好叫來了小桃,「這是我送給小玉的禮物,讓她貼身戴在身上。」
小桃打開看了一眼,普通葉子大小,刀痕有些拙劣,葉子上脈絡有些粗糙,一面刻有一生平安,健康幸福的祝語,青翠如水,溫潤如玉,「少爺,這是你在外面專門給小姐賣的?刀功好差啊。」
「這是我親手雕的,自然比不得雕刻大師。」葉霆聞言有些羞愧,卻是頗為無奈。
「少爺真有心,那我拿給夫人,讓夫人給小姐戴上。」小桃合上盒子,將禮物拿給田小芬。
「夫人,你看,這是小少爺親手給小姐雕刻的,很漂亮的。」小桃將盒子遞過去,田小芬接過看了看,放在了一邊。
「他已經不成才了,還是讓他遠離小玉吧。」小盒子被她放到了一邊,那種淡漠的神情令小桃有種心寒的感覺,她這時才想起,這三年裡,這位妾室夫人幾乎沒有過問過葉霆的下落,看來,小少爺當年為虎作倀真的令夫人心寒,對他徹底失望了。
「那我,把這個還給少爺吧。」小桃拿起小盒子,將東西拿回給葉霆。葉霆本來睡下了,小桃的回應令他有些愕然。
「母親有說什麼嗎?」葉霆在初時的震驚之後,神情也恢復了默然,靜靜的問出了這句話。
「她說,你已經不成才,就不要耽誤小小姐了。」小桃如實傳話。
「知道了,時候不早了,你先去休息吧。」打發小桃回去休息,他自己在思考了片刻之後,卻是一扯被子開始睡覺。
清晨起來,依舊是出門跑步練劍,順便練習射術,除了守門的武士與何玲之外,他依舊沒有引起葉淙岳與其他兄弟的注意。
過了幾天,一名姐姐選定了娘家,男方前來接親,按照慣例是要堵門的。男方必須得到准許才能進入其中接走新娘,葉家姑娘不少,兄弟卻是不過十人,除了前三個少爺成婚之外,其他的少爺們還都是獨身。平日里爭風吃醋,個個都不是善茬,男方幸好準備充足,根據那些少爺們的喜好準備好了禮物,葉秋明儘管本身不成器,幸好何玲的運籌帷幄才令長房一直聲威不衰。
他坐在葉淙岳下手,其餘幾個成婚的也是坐在一邊,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葉霆雖然知道這幾天府里有大事發生,卻是不管不顧的出外練功,他回來的時候,接親的隊伍已經堵住門了。從門邊溜了進去,卻是碰到忙碌的何玲,「二十三弟,你這是剛回來?」
「是,誰出嫁了?」葉霆被她叫住不好不打招呼,隨口詢問。
「你九姐姐今日出嫁,你不去送一送?」何玲看他興緻缺缺,連忙道:「我知道世家之間競逐厲害,兄弟姐妹之間親情淡薄,好歹也是血脈相連,這種大事總是要表一表心意的。」
「可我匆忙之間也拿不出禮物啊。」葉霆苦笑。
「放心吧,身為大嫂,不會讓你這個小舅子出醜的。」何玲親切的在他腦袋上揉了揉,這個動作令葉霆有些臉紅,還是長大后第一次有女人跟自己如此親昵。
葉霆腦子有些轟鳴,何玲拉著他進入主廳,那些兄弟姐妹們正在一一道別,何玲拉著他上前,「九妹妹,你今日出閣,諸兄弟姐妹前來相送,望你不要忘記今日的血緣親情,日後有難時能夠守望相助。」
「大嫂放心,妹妹這兩年蒙你照顧,此恩此情永不敢忘。」新婦九妹妹此刻淚流滿面,顯然是真心感激這位大嫂的。
「來,二十三弟,送送你九姐姐。」何玲將葉霆推了上前,葉霆處於諸人面前,突然感覺有些不適。
「恭喜九姐姐,祝姐姐新婚快樂,白頭偕老,早生貴子,恩愛百年。」想來想去,只有這些祝福話了。
「你是二十三弟?」九姐姐看著他有些發愣,突然展顏一笑,抓住他的臉就是一通亂揉,「大家平日里雖然有些過節,卻是太過年少不知事,如今你能來送姐姐,姐姐一輩子記得你這個兄弟。知道你平日里日子不好過,姐姐出了門也算有個依靠,日後有什麼事可以來找我,啊。」
叮囑殷殷,儘管看慣了葉府子嗣間的勾心鬥角,知道這些人的話不能信,可是,這一刻他有種暖暖的感覺,不知道對方這番話是真心還是做戲。送上了何玲替他準備好的禮物,新婦與眾兄弟姐妹道別,出門上了花轎漸漸遠去。
葉霆留在原地有些發愣,何玲拉了他一把,「怎麼了?捨不得九姐姐出嫁了?」
面對何玲的取笑,葉霆很認真的問了一句話,「她的話能信嗎?」
「信一次又何妨?」何玲笑臉盈盈的揉他的腦袋,這般告誡他。
「或許吧。」葉霆轉身向著自己的院子走去,卻是宋教頭攔住了他,「家主有請。」
家主葉淙岳的院子里,他依舊背對著自己,淵渟岳峙,仿若一座高峰橫在他面前,「見過家主。」
「原來,你已經回來那麼久了?」葉淙岳語氣平淡,卻是帶著上位者的威嚴,令人不敢隨意置詞。
「承蒙家主餘蔭照拂。」葉霆故意示弱的奉承。
「拔劍,讓我看看你這兩年有什麼長進。」葉淙岳轉過了身子,正面看著葉霆。
葉霆沒有廢話,直接抽出了木劍指向葉淙岳。葉淙岳看著他,他也看向葉淙岳,兩個人的眼睛里倒映著對方,葉淙岳在這種對峙中竟然有些不安,這是十分危險的事情。他出手了,他先行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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