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京中來客
第二天正午,鹿鳴關城門大開,長夜帶著一千人隊向外奔去。塔庫大帳中也遣出千人左右,迎著長夜的隊伍奔來。兩軍並未交談,只在戰鼓雷鳴中交戰在一起!長夜身著金絲鎧甲,身跨高頭大馬,手握長槍向敵軍主帥衝去。敵軍主帥一身銀灰鎧甲,跨下駿馬踢得塵土心飛揚,也向長夜衝來!雙方長槍相擊,迸出串串火花!
我站在高高的城樓上,焦急地看著關外的這一切。生平第一次離戰場這麼近,離死亡這麼近。看到敵我雙方不斷地有人倒下,有人受傷。城門外三四十名鼓手不斷擂鼓助威。我卻只希望這生死搏鬥早點結束。儘管我心下焦急,但我卻堅定地相信長夜不會輸!
長夜果然驍勇善戰,但敵軍主帥卻也不是等閑之輩,不知他們已鬥了多少回合,彼此始終占不了對方上風。隨著太陽西移,戰場上人也越來越少。長夜終於一個回馬槍,震飛了雙方長槍!對方的馬驚得「嗒嗒」亂踢,長夜趁勢長槍往前一送,正中對方肋下!對方也絲毫不曾示弱,從靴底抽出匕首,又危危險險地與長夜過了幾招后,心知不敵,便調轉馬頭而去。敵軍見主帥已走,剩餘之人也往回逃躥而去。長夜也未乘勝而追,只是收隊回了鹿鳴關。
當長夜又重新完好無損地站在我面前的時候,我一顆心才又歸位。與其說我擔心他的生死,不如說我是擔心自己新婦就要守寡,擔心蔚兒的病沒指望了。
第二天午後,長夜決定把我送回將軍府。我們站在軍營外,長夜對副將吩咐道:「天沐王子吃了我一槍,十天半月之內應該不會再來偷襲了!不過此人狡黠,說不準又會生出什麼事端,大家還是不要掉以輕心了!」
「將軍放心!」副將回道,「我等誓死守護鹿鳴關!」
長夜拍拍副將的肩膀,一回頭卻看見我對著馬匹正發傻。
「你怎麼了?上馬啊!」
「奴……奴不會騎馬!」我低下頭,聲若細蚊。
「難怪射中你的那天,你是『掛』在馬上的!人小小的,膽子倒不小!」長夜說著,翻身上馬,伸出一隻手到我眼前,說道:「來吧!與我共乘一騎!」
我遲疑著把手放入他掌心,他一用力,便把我提上馬背,放於他身前。長夜看扯動疆繩,馬兒便向前衝去!
因著上次騎馬的不愉快經歷,我一路上緊張得手心直冒汗。察覺出我的異樣,長夜問道:「你害怕嗎?」我點點頭。長夜放慢了速度,環著我的手臂也緊了緊。我依在他的懷中,實在顯得嬌小。嗅著他身上特有的、陌生的男子漢的氣息,我也漸漸心安下來。不過,如此親密的接觸,又讓我羞得臉通紅。
回到將軍府,我乖乖地跪在大廳中央,跪在了苜郡主及各位夫人面前,小心翼翼地說了一句:「奴回來了!」
苜郡主並未責怪於我,只淡淡地說道:「能找到老爺就好,真怕你在荒郊野嶺里走丟了!你完好無損地回來了,也好叫你爹爹心安了!」她又轉而對行兒吩咐道:「待會兒行兒去趟藜夫人娘家吧,去給親家老爺報個平安!」
「現在就去吧!」長夜說道,「去封十兩銀子一起拿過去!」聞言,我感激地抬頭看看他,正好他也向我看來,對我說:「以後許你每月回去探親一次,也省得你記掛你弟弟!」
「謝謝將軍!」我由衷地謝謝他把我那天說的話放在了心上,不光是銀子,只要我能回家,多多少少也能救濟上一點。
「你起來坐吧,別跪著了!」聽了長夜的話,我起身退到最末的椅子上坐下。
「對了,老爺。」苜郡主又開口道,「老爺與藜夫人的洞房花燭夜都給耽擱了,待會兒我便吩咐下去,讓下人們都準備起來。今晚老爺便歇在藜夫人處吧!」
洞房花燭!可是長夜於我來說,還是個陌生人啊!我心下又是緊張,又是害怕。
只聽「噗嗤」一聲,卻是鸞夫人樂了,她笑道:「這幾日都是藜夫人陪在將軍身邊,只怕早就洞房了吧!」鸞夫人本是番邦女子,開起玩笑更是比中原女子外放多了。
一聽這話,直羞得我趕緊低下頭,不敢再看向其餘眾人。
「今晚還是照規矩來,點燈吧!」長夜說。
「好吧,那就點燈!」苜郡主回復一句。點燈是將軍府的規矩,各房夫人門口都掛有一隻大紅燈籠,長夜要去哪房歇息,便叫管家把哪房門口的紅燈籠點亮,是為點燈。只是府中另有一規矩,即不能連點同一房的燈超過三天。
「近日,押送軍需糧餉的押運官就要到了,還請夫人打點好府中上下,不要怠慢了才好!」長夜又吩咐道。
「是,我會的!」
正說著,管家走進來回道:「老爺、夫人,可以用晚膳了!」
長夜便看向晰夫人,溫柔地說:「你身上不好,回房去用吧!」
晰夫人甜甜地笑著,說了個「好!」
用過晚膳便各自回房了,我在燈下開始作起刺繡來。我本是窮人家的女兒,只略識幾個字,詩詞歌賦是不通的。所幸刺繡女紅還拿得出手,反正閑著也是無事,綉著打發時間。
亥時剛到,行兒就進來回話:「藜夫人,老爺點了晰夫人的燈了!」
「哦,知道了。」我心下既鬆了一口氣,又有些許的失望。我是新婦,他怎會晾我在一旁,而宿在別處呢?復又抬頭問行兒:「晰夫人有著身孕,將軍還……?」
「晰夫人三十歲上才有了身孕本就辛苦,身上又總不大好,平日老爺就偏愛晰夫人多些,現下就更是掛心了!總要陪著才能安心!」
「嗯!」我點點頭,繼續問道:「那予揚怎麼樣了?」
「小公子倒是完全好了呢!整日里活蹦亂跳的!這多虧了老爺從軍中帶回了軍醫,幾個大夫一同忙了幾日,才讓小公子的燒退了下去!」
「那就好,想來天象已經有所好轉了吧?」我喃喃自語。
見我落寞,行兒又道:「藜夫人你別多心,兩個生病的人都是老爺心尖上的人,夫人也是急得六神無主,才信了那和尚的話!老爺倒是不信那些話,一回來就把和尚走趕出了府!」
「嗯,我知道了!只希望晰夫人早些好起來……」
接下來的幾日里,長夜天天早起去往軍營,於掌燈時分回到府里。他宿在晰夫人那三天後,宿在了鸞夫人處,苜郡主及芸夫人處,就是不來我這兒。我是新來的,在府中地位也不高,是以什麼也不敢問,也不知要往何處問。
這日,午飯過後不久,押送軍需糧餉的押運官帶著物資,抵達了鹿城,來到了將軍府。
一見那押運官,苜郡主便滿面笑容地迎了上去,笑道:「怎麼是你?皇上竟派了你押送物資來?你好嗎?家中一切都好嗎?」
那押運官看上去二十七八歲,眉目間也是英氣勃勃。他亦笑道:「皇上體恤,才派了我來!家中一切安好,你怎麼樣了?跟大將軍可好?」
「嗯,我們一切都好!」苜郡主又轉頭喚道,「快!鄒管家,去軍營告訴老爺一聲,說糧餉到了!」
說罷,一行人往大廳而去。我走在最末,悄悄問行兒道:「這押運官大人,是將軍和夫人的舊識嗎?」
行兒亦低聲回道:「這位是護軍副參領夏知霆大人。夏大人的父親生前和夫人的父親定國公老爺是摯交,在夏大人還年幼時便戰死沙場,夏大人的母親也殉情而死,定國公老爺便帶了夏大人回國公府撫養。直到定元二年,也就是夏大人二十歲那年,皇上指了任務給他,才出去自立門戶的!夏大人感念定國公老爺的養育之恩,時常回國公府一盡孝道。所以說呀,夫人和夏大人是從小玩在一處的交情,堪比兄妹!」
「這麼說來,將軍與夏大人也早就認識了?」
「這是自然!將軍自十五歲起就效力於夫人的祖父——老定國公麾下,只是那時夫人與夏大人還小,將軍未必有印象!」
看來真是緣份由天定,長夜竟是註定了要娶苜郡主的。我點點頭,笑道:「行兒你知道這麼多,從前是跟著夫人的吧?」
「自定元元年,郡主下嫁將軍,奴作為陪嫁,就跟著過來了!這些事也是聽郡主夫人偶爾提起。」
說著便也走進了大廳,苜郡主陪著夏知霆坐了上座,我們幾個夫人作為將軍府的一份子,陪坐在下座。只有晰夫人因著身孕,出來與夏知霆見禮后便回房了。大家一一坐下后不久,長夜便回來了。
長夜一進大廳,大家都起身而迎。
「咦?怎回來得這麼快?」苜郡主問道。
「今日軍中一切都好,記掛著晰兒的身子便回來早些。不想在半路遇到了鄒管家,才知今日夏大人到了!」
「大將軍,別來無恙啊!」夏知霆抱拳行禮道。
長夜亦抱拳回禮,說道:「多年未見,夏大人倒幹練不少啊!」
「哪裡哪裡!幸不辱皇命,順利將十萬石大米、五十萬兩紋銀運到些處,還請大將軍點算清楚!至於兵器、鎧甲等軍需用品,皇上另派了他人押送,估計下個月也就到了!」
「嗯!鄒管家,點過之後即刻送去軍營!」長夜吩咐過後,又回頭對夏知霆說道:「聖上可有什麼旨意下來?」
夏知霆從懷中掏出一封信,大家剛要下跪接旨,他急忙說道:「大將軍且慢!皇上的意思是,這只是尋常書信一封,大將軍坐下聽就是了,不用接旨了!」
聞言,大家又才一一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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