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千里南下
到了南雄縣城，郭運輝又興奮起來，因為馬上就要見到他久未謀面的表哥龔劍了。誰知李瑞平帶他到縣城裡吃了午餐，又帶他出了縣城。
李瑞平告訴他，龔劍的教導團沒有駐紮在南雄縣城，而是駐紮在縣城北面大庾嶺下。
但李瑞平沒有送郭運輝到教導團駐地，而是在縣城外岔路口就道別。他說千里同行，終有一別，此去教導團找到龔劍，一定要努力奮鬥，建功立業，保重。郭運輝說下次見面時，李瑞平最好能當上調查科的科長，否則就是他的上司不識貨。兩人互道珍重，就此分手。
郭運輝單人獨騎，尋路去龔劍教導團駐地。在營地外圍就被哨卡的士兵攔住，郭運輝毫不驚慌，說我來找你們團長，龔劍是我表哥。你們去報告一下，你們團長一定會打馬如飛，趕來迎接。
哨卡班長見郭運輝大模大樣，大大咧咧，成竹在胸，也不像撒謊，連忙派人去團部報告。但郭運輝沒有見到龔劍打馬來迎接，而是被派來的傳令兵帶到了團部。他並不失望，表哥身為團長，位高權重，軍務繁忙，抽不出身，可以理解嘛。
果然，郭運輝推著自行車跟著傳令兵來到作為團部的一個當地大姓的祠堂前面坪地時，一群軍官正魚貫離去，顯然剛剛結束一個重要的軍事會議。
郭運輝放下自行車支架，停好車，走進祠堂大門。
龔劍身材頎長，劍眉星目，一身筆挺的軍裝，很有儒將風度。
他見郭運輝從門口進來，立即放下手頭的文件夾，迎上來給了郭運輝一個緊緊擁抱，道：「運輝，聽到報告，我還不敢相信。我在這裡，連父親也告知不久，父親也不會告訴你我在這裡，你不可能找來。沒想到真的是你。」
「我來找你，姑父並不知情。」郭運輝道：「是李瑞平帶我來的。」
「李瑞平。」龔劍道：「你怎麼遇到他的？」
「是這樣。」郭運輝就把在長沙的遭遇簡單地向龔劍述說了一遍，道：「幸虧在藥王街你家裡和李瑞平一起吃過一餐晚飯，他認識了我，並在坡子街救了我，否則我就被送到偵緝隊去，恐怕現在已經到閻王爺那裡報到了。」
「李瑞平這人不錯。」龔劍親自從牆角的大缸里舀了一碗白開水，遞給郭運輝，道：「對了，你吃了沒有？」
「和李瑞平在南雄縣城吃過了才分開的。」
「你怎麼不拉他一起來。」龔劍扼腕道：「我軍務繁忙，一直找不到機會感謝他一下。」
他這次要感謝李瑞平，就是因為李瑞平為他送信回家了。
郭運輝道：「他急著回去復命，就托我向你問一聲好，說下次再見。」
「好吧。」龔劍拉著郭運輝在祠堂石凳上坐了，問道：「運輝，你有什麼打算？」
「劍哥，」郭運輝半真半假地笑道：「你是正牌團長，我千里迢迢從湖南到廣東來投奔你，怎麼著你也要安排個營長給噹噹吧。」
「原來你想當兵。」龔劍卻不正面回答，道：「這還不簡單。不過恐怕你吃不了當兵的苦。」
「笑話。」郭運輝拍著胸脯道：「我是吃不了苦的嬌氣人嗎？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先必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這個道理我還不懂？」
「懂就好懂就好。」龔劍點頭微笑。接著他轉換話題，問起家裡父母弟妹的情況，聽說父母身體康健，弟妹學業進步，個頭也長高了，不住點頭微笑。然後又問郭運輝父母弟妹，外祖母的情況，絮絮叨叨，與一個尋常久離家鄉的遊子也別無二致。
兄弟倆談了半天，龔劍扭頭對祠堂內那個傳令兵和另兩個護兵道：「你們到炊事班去，叫胡頭給我加兩個菜，就留在那兒幫忙，別來打擾我們兄弟說話。」
郭運輝心裡熱乎乎的，但龔劍下一句話就如給他潑了一大盆冷水。
「運輝，你想當兵，我表示歡迎。」龔劍正色道：「不過，你是不是為了躲避湖南軍警的追捕，才想到當兵？如果說只是為了這事，你大可不必入伍。你可以在廣東呆一段時間，等到國民革命軍揮師北伐，趕跑了趙恆惕，你就可以回家了。就算退一萬步，北伐不成功，過幾年風聲過去了，你再回去也沒事。」
「劍哥，我是真的要當兵。」郭運輝也正色道：「我要在戰場上一刀一槍，搏一個遠大前程。」
「好，我知道了。」龔劍又點點頭，「你們這些讀老書的，滿腦子都是光宗耀祖的想法。」
龔劍哪裡知道郭運輝腦子裡不是想的光宗耀祖，而是抱得美人歸。
「劍哥，」郭運輝笑兮兮地湊到龔劍跟前，道：「你安排我當營長呢還是營長？」
「運輝，」龔劍退了一步，正色道：「兵者，兇器也。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別說正營級的任命要陳嘉祐師長點頭，就算我說了算，你從來沒有從過軍，也沒有受過軍事教育，我敢把一營兄弟的性命交到你手裡嗎？」
「那麼，」郭運輝撓頭道：「連長，不能再低了。」
「別說連長，班長也不行。」龔劍一改剛才兄友弟恭的樣子，英俊的臉上沒有一絲笑容，「班長也要實戰經驗，馬上就要打仗了，訓練你也來不及了。你知道戰壕怎麼開挖嗎？知道建造工事嗎？知道班組之間的配合嗎？知道……」
「難道你要我當兵，真的就是安排我當一個新兵蛋子？」郭運輝顯得大失所望。
「運輝，」龔劍委婉地道：「拿破崙說過，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也就說明，將軍也是普通士兵起步的……」
「你別拿破輪拿好輪了。」郭運輝毫不客氣地打斷龔劍。他雖然沒有進過新式學堂，沒有喝過洋墨水，也聽得出拿破崙是人名是個大人物，「你就說吧，你到底決定怎麼安排我？聽好，是決定，最終決定。」
「運輝，我確實想幫你，可你一直生活在鄉下，要當兵……真的只能從底層開始……」在郭運輝的胡攪蠻纏和逼問下，堂堂的陸軍上校，教導團長說話都不利索了。
「那好。」郭運輝轉身出門，作勢推自行車要走，「你就當我沒有來過。」
龔劍急忙追上去，一把拉住郭運輝，陪笑道：「運輝你幹什麼？不要走。」
要是讓家裡知道，表弟千里迢迢來韶關投奔他，卻就此離去，他可沒臉見父母娘舅了。
「你要留下我，何必這樣，叫幾個大頭兵把我抓起來就行了。」郭運輝淡淡道：「團長大人？」
「這個……」龔劍陪笑道：「運輝，你還是留下來吧。」
「團長大人改變主意，要讓我當營長了嗎？」
「運輝，不是表哥不幫你……」龔劍道：「這樣吧，你留下來吃飯，明天我送你幾百塊錢，你到韶關或者廣州去躲躲。」
「也對哦。」郭運輝轉怒為喜，道：「買賣不成仁義在，如果飯都沒吃一口就走了，也太不成樣子了。」
「說的是說的是。」龔劍連連點頭。他自從見到郭運輝，差點成了點頭木偶了。
「不過我要是留下吃飯，嘴巴一不小心，把某位長官十二歲時把稀泥巴丟到小女孩屁股上的事說了出來，那就不妙了。」郭運輝斜睨著龔劍，「我還是走吧。」
「你……你你……」龔劍英俊的面孔漲得通紅，咬牙切齒道：「你留下來，我答應你，讓你當軍官。不過先說好，只能從副職軍官干起。」
「副職軍官？」郭運輝冷笑，「寧為雞口，不為牛後。我不幹副職」
「運輝，正職身系一支隊伍的生死，我真的不能答應你，那樣反而害了你。」堂堂的上校團長快要哭了，「你當個副職，先跟著正職學習帶兵經驗，我答應你，只要你勉強過關，就把你扶正。「
「那好吧，「郭運輝終於鬆口，「有多副？「
「副營吧「龔劍咬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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