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神槍手
中飯過後,郭運輝就向班長辜久民請假。郭運輝算是明白了,被服班這點事情,兩個人就夠了,之所以有七個人,完全是像自己這樣的人,開後門或者削尖了腦袋瓜鑽進來濫竽充數的。
「小郭,」辜久民大約三十來歲,說話卻顯得老氣橫秋,「你第一天報到,就請假,這不好吧。」
他話音未落,忽然改口道:「好吧,既然你有重要事情,你的工作,兄弟們就分攤了。」
因為他感覺郭運輝往他手中塞了什麼東西,低頭一看,竟是一張交通銀行十元鈔票,這可是能夠隨時兌換袁大頭的硬通貨,當然立即改口了。
而且他見郭運輝推著自行車就要出門,還提醒道:「小郭,你在軍營里,不要騎車,影響不好。」
「好,我推著走。」郭運輝道:「我把自行車還回去。」
其實這輛三槍牌自行車李瑞平已經贈送給他了,就算現在想還給李瑞平,到哪裡去還?但郭運輝就是這麼回答辜久民的。他推著自行車再次穿過幾乎整個軍營,來到山坳中的靶場。於承恩一見到他,就哭喪著臉道:「郭兄弟,算是老哥求你了好不好?重機槍那是能隨便玩的嗎?那玩意動靜太大不說,眨眼間幾百發子彈就沒了,重機槍子彈比步槍子彈金貴多了,老哥實在承受不起。」
「你放心,我跟你開玩笑的,我還是玩步槍。」郭運輝把自行車往於承恩身前一推,便鬆了手,「這輛車送你了。」
自行車沒有支起支架,郭運輝鬆了手,就向於承恩倒去,於承恩急忙扶住,道:「什麼,這輛車,你送我?」
於承恩知道自行車的價值,在廣州車行里,這樣一輛三槍牌進口自行車,最少也要八十塊大洋,那可是一筆巨款。
「對,送你了。」郭運輝道:「對我來說,現在這輛車是個累贅。」
他解下綁在車上的莫辛-納甘步槍,道:「現在我有槍了,我要熟悉我的步槍,你只要提供彈藥就行。」
於承恩知道郭運輝是團長龔劍的兄弟,又得了他的禮物,自然滿口答應。顛顛地跑去彈藥庫,扛來一箱子彈,放在射擊位置,道:「郭兄弟慢慢玩。下午沒有實彈射擊訓練任務,整個靶場都歸你了。」
這次郭運輝也不要求於承恩為他舉靶了。他拿著配發給他的莫辛-納甘步槍,壓滿子彈,或站姿或卧姿或跪姿,想怎麼打就怎麼打,玩得不亦樂乎。
於班長並不離開。教導團其他班組每天的訓練任務都排得滿滿的,但靶場班,被服班等少數幾個部門卻少有的清閑,於班長也沒有太多的事做,充分發揮為長官效勞的精神,寸步不離。郭運輝不是長官,但是教導團最高長官的親戚,宰相門前七品官,長官的親戚那也是長官,至少算半個長官不是?他陪在郭運輝身邊,不停地指點射擊要領,說得頭頭是道,似乎是一本行走的《射擊手冊》,針對郭運輝的射擊方法提出的意見也往往一針見血,非常中肯,最好最貼心的射擊教練也不過如此。儘管於班長這個射擊教練只會說不會幹,槍法不是一般的糟糕。
「這麼狂熱地玩槍,真是浪費彈藥啊。」於班長熱情效勞的同時,卻是腹誹不止。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只要不是雨天,郭運輝就向被服班辜班長告假,來到靶場上練槍。如果靶場正好被佔用,他就回被服班喝茶聊天,如果靶場得閑,就成為了他的私人訓練場。很快他浪費掉的子彈,趕上整個教導團一次實彈訓練的用彈量了。軍營生活本來就極度枯燥單調,但郭運輝似乎找到了感覺,樂在其中。
軍械所的范所長一次偶然到靶場,看到了郭運輝,發現這個身高腿長的青年玩槍,子彈就跟不要錢似的消耗,到庫房一查,登時火冒三丈,叫來於班長厲聲訊問。向來唯命是從的於承恩一句話就堵住了范所長的嘴巴,「他是龔團長的表弟,如果所長有意見,我可以斷絕他的子彈供應。」
軍械所范所長沒有意見,所以於承恩對郭運輝的彈藥供應一直是源源不斷,郭運輝對這段小小的插曲也一無所知,完全沉迷於他的槍法練習之中。
一個多月之後的一天,他叫於班長搜集廢舊的軍鞋,說他第二天有用。於班長也不詢問郭運輝要廢舊軍鞋幹什麼,滿口答應。
軍營里其他東西難找,廢舊軍鞋隨處可見。教導團幾千人,一年要穿壞多少鞋。這些大兵也沒有收納整理的習慣,儘管團部一再要求搞好環境衛生,犄角旮旯還是堆滿了廢物。
第二天下午郭運輝背著莫辛-納甘步槍來到靶場時,於承恩把他帶到一堆足有幾十雙廢舊軍鞋前,討好地說這是他為長官準備的軍鞋,要不要他派人為長官充當拋投手?
他已經猜到郭運輝拿這些廢舊軍鞋幹什麼了。這是他吩咐他手下的士兵連夜去搜集的。
郭運輝不喜歡馬屁精,也不喜歡於承恩這個馬屁精,但不得不說,馬屁精還是用得很順手的。
於班長見郭運輝郭長官微笑點頭,便叫過一個身高力大的士兵,為長官拋投廢舊軍鞋。這些破軍鞋散發著刺鼻的腳臭和怪味,他可受不了,再說他五短身材,拋得也不夠遠,不能令郭長官滿意不是?
於班長指派為郭運輝拋投破軍鞋的士兵名叫黃繼成,是個五大三粗的東北漢子,也不知他是怎樣投到南方國民革命軍中的,但於承恩吹噓他是整個軍械所力氣最大的倒似乎不是假話。只見黃繼成抓起一隻破鞋,用力扔向靶子後面的陡崖。嗖的一下,那破鞋居然落到了靶子後面的空地上去了。豎靶子的位置到射擊位置是一百米,也就是說,黃繼成把一隻破鞋扔出了一百多米。
一百多米,那是一個相當恐怖的距離,比手槍的射程還遠。
郭運輝還來不及反應,黃繼成扔出的破鞋已經落地,但郭運輝反而大笑,走過去握住了黃繼成的手,道:「你叫黃繼成是吧?你臂力很大啊。」
「臂力大沒什麼,你槍法好,在戰場上才有用武之地。」黃繼成和於班長等十個管理靶場的官兵,已經注意到郭運輝經過一個多月的練習和浪費無數彈藥之後,打固定靶和移動靶,完全是彈無虛發,令他們都佩服得五體投地。
「臂力大也有用武之地,」郭運輝道:「至少你投手榴彈就比一般士兵要遠差不多一倍。」
「我投手榴彈只能到八十多米,」黃繼成摸摸後腦勺,「手榴彈比軍鞋重多了。」
「那也不錯了,」郭運輝道:「我試過,我最多只能投到七十米,你比我遠了十多米。戰場上有時一米就是生死之間的距離。」
郭運輝還沒有投過真手榴彈,但投過教練彈,也看見過其他士兵投教練手榴彈。教練手榴彈的重量大小和真彈是一樣的。
於承恩也道:「大黃,你手榴彈投得遠,以後不如重點練習投擲手榴彈,要投得更遠更准,練成一手殺手鐧。」
黃繼成重重點頭,又抓起一隻破鞋,道:「大郭,準備好開槍沒有?我要扔鞋了。」
「我準備好了。」郭運輝端起莫辛-納甘步槍,「大黃你扔。」
他覺得黃繼成這個「大黃」的稱呼有點怪怪的,不過大夥都這麼叫,他也照叫不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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