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病帝姬得緣出宮牆
【原來這世上從來沒有福報呀……自己這種上過戰場的人,當時怎麼就信了呢。】
「兒臣拜見父皇。」柳望舒平靜地走進殿內,不卑不亢的向那高位上的人行了個萬福禮。畢竟她該懂的禮節也是由珺姨從小指導的,別人自是挑不出什麼差錯。
「抬起頭來。」那身著一襲明黃色龍袍的人狀似漫不經心的說道,手指輕叩著桌案。
「是。」柳望舒心神微動,終是緩緩地抬起頭來看向那人,隱去了眼中的幾分迷惘。
許是淥水軒常年陰冷、少見日光的緣故,一襲正紅宮衣越發襯的柳望舒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螓首蛾眉,略施粉黛,便足以動人心魄。唯一不足之處,大概便是這大衣顯得她的身子越發單薄,還真有那麼幾分大病初癒的味道。
柳容與看著這與他的髮妻如出一轍的面容,似是有些恍惚,眼前突然就閃過了很多光影,但僅僅一瞬,便消失殆盡,快得他根本抓不住,就像那經年的悲喜與無常。
一旁的盛祁毓默不作聲,垂眸看向那女子凍得通紅的指尖,眸子不禁黯了黯,伸手輕碰眼前的杯盞。
柳望舒看著她這位臉色陰晴不定的生父,心裡滿是冷意。既然當年做了那樣的選擇,今日此舉也並非他的本意,何必還在此惺惺作態、一副憐惜的模樣?至於旁邊那位,想必就是珺姨口中的忠義侯盛祁毓了——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看剛剛忠義侯的眼神,她心裡很清楚,這棵大樹,自己是倚靠定了,能否翻身,都得仰仗他。
殿外寒風凜冽,殿內卻是溫暖如春。三人心思各異,許久沒有動作。
「朕聽聞昭懿……身子大好了,」柳容與望向那雙深邃的眸子,輕聲說著,「故特讓人請昭懿過來讓朕瞧瞧,也好讓朕安心,可惜讓昭懿染雪著涼了,昭懿不會怪父皇吧!」少女的一雙眸子很是清澈,清澈到毫無雜質,卻又如古井一般深,深得他看不清,也看不透。
「昭懿自是明白父皇美意,不然當真是昭懿不明事理了。」柳望舒巧笑倩兮,如常答道。彷彿他們在閑話家常,彷彿他們也父女情深,彷彿他們沒有隔了中間那噩夢般想讓人逃離的十五載。錯了,那十五載的噩夢只是她柳望舒一人的噩夢,今日,才是他柳容與的噩夢。
「昭懿……甚得朕心。」柳容與看著這個自己本應捧在心尖上的嫡長女,說不上來心中是何滋味。好像他深埋心底的某處突然就給塌陷了,眾多情緒喧囂著想要一涌而出,可他真正藏於心底的又何止是這十五年的愛恨悲歡?「昭懿如今雖說身子大好,到底也還要小心照料,長寧宮一處環境不錯,離朕這壽康宮也還算近些、方便走動,以後就搬往那處吧!」
「昭懿謝過父皇。」柳望舒的臉上並沒有多大的喜色,彷彿從不在意身居何處。
「若無事,便先下去吧,朕與忠義侯還有話要說。」柳容與看著行禮的女子,心中竟有些酸澀。他以前也是想過的,想過他與姝寧的孩子,若為帝姬的話,是天真爛漫,還是知書達理,是活潑好動,還是溫柔嫻靜,可是呀……是他一手給了她那些不堪回首的歲月,亦是他一手給了她一份不合年紀的深沉。
「是。」柳望舒行禮告退,原來虛與委蛇,竟是這般令人作嘔。
「如何?」珺姨迎上前來,將一件純白雲錦的大氅披到了柳望舒的身上,還將一個紫貂做的手焐子塞入了她的懷中。
「入住長寧宮,約摸著是告訴我要安分守己。」柳望舒對著正給她系好大氅的珺姨回以一笑,「說來,這雲錦大氅是何處來的?我可不覺得那位有這樣細膩的心思。」
「忠義侯方才派人送來的。」阿珺和柳望舒共撐一傘邊走邊說。
柳望舒難得怔了怔,有些生硬的扯了扯嘴角,若有所思地說道:「原來世間還有這般好的事嗎?我什麼也不必做,就會有人想我所想、憂我所憂。」
「舒兒。」阿珺說著頓了頓,「其實……你不光可以倚靠忠義侯,你還可以信任忠義侯,就像信任珺姨一樣。」
「論智謀算計,我的確不及他。」柳望舒嘆了口氣,隨即苦笑道,「倚靠他,也的確是現在最好的出路。可他那般精明的人,與虎謀皮的我又會是什麼下場?我可不信光憑他與母后的情分足以讓他助我,畢竟珺姨教過我,情分是最靠不住的東西了,不是嗎?」
「舒兒,深宮之中,感情是太過虛無縹緲,可有的人,總是會懷有一腔赤誠的,不管他是當年意氣風發的小侯爺,還是如今深不可測的盛丞相,他……」
「珺姨,」柳望舒難得打斷了阿珺的話,「我會好好考慮的。」
柳望舒揉了揉額頭,「珺姨,我們還是去出宮的宮門候著吧。畢竟,該謝還是要謝的,我可不想平白欠人情。」
「好。」阿珺眼中劃過了一絲哀傷,無奈的笑了笑,心思千迴百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錯了,從小就讓舒兒各種防備,如今,她莫不是不敢再去相信別人了嗎?
待柳望舒和阿珺走遠后,一旁的拐角處閃出兩個人來。
「大人,要是被傳出去您在這聽牆角,那可真是……」
「那本相還是先把你滅口了再說吧。」身前的男子隨即轉身給了身後那人一腦嘣。
「大人,您可是百官之首,這樣像話嗎?」穆楓邊揉頭,邊無奈地看著他家大人。
「嘖,本相今日初次得見昭懿帝姬,見帝姬有所困擾,又怕貿然上前會衝撞帝姬,於是才在暗處想著如何幫幫帝姬。本相做法那於情於理都說得過去,穆楓你說是不?」男子笑的溫潤,絲毫沒有聽牆角的愧意。只見男子的烏髮上束著藍色髮帶,一身藍衣,風度翩翩。腰間束一條白綾長穗絛,上系一塊羊脂白玉,外罩軟煙羅輕紗。眉長入鬢,雙眼細長溫和,鼻樑秀挺。一雙鍾天地之靈秀眼不含任何雜質,清澈卻又深不見底。膚色晶瑩如玉,深黑色長發垂在身後。身材挺秀高頎,站在那裡,說不出的飄逸出塵。
「大人說的是,您可是受累了。」穆楓對他家大人的做法已經懶得再發表意見了,他是打小就跟著大人的,可大人每次行事都會超出他的預料。而今,也是見怪不怪了。
「嗤,這次可真是上趕著一出好戲。」陸離聽聞恩師回朝,緊趕慢趕的就進宮了,誰知竟聽聞皇上召見這昭懿帝姬,更不曾料到,自己竟會聽到了這番話,「老狐狸也有今天吶,冬天送溫暖來了,人家還不領情!」
「對了,穆楓,那昭懿帝姬叫什麼來著?」陸離四歲為相,同年,先皇后誕下昭懿帝姬,皇上以帝姬染病為由,說是休養,實則幽禁,昭懿帝姬在淥水軒一待就是十五年,陸離當時忙著對付各種魑魅魍魎,自是沒有閑心去關注一個此生無望的帝姬的,可今日得見,陸離在感慨這位帝姬舉步維艱之際,莫名覺得這位帝姬有趣的緊,畢竟敢駁老狐狸面子的人委實少見!
「柳望舒,聽說是當年先皇后臨走之際私自做主取的名。」
「望舒么?人冷,名字也這麼冷。」陸離搖搖頭。「走啦,還是先去御花園旁的輝湘亭等老狐狸吧,我也著實想一同會會這位帝姬呢!」
盛祁毓在出了壽康宮后,拐過幾個拐角,來到了一方閣樓前。對著空無一人的走廊,他輕聲喚了一聲:「無聞。」
一抹黑色人影在背後悄然落地。「主子所囑咐的東西已送至昭懿帝姬處,但屬下看來,帝姬不是很放心主子,另外,陸離已入宮,正在輝湘亭等候。」
「小丫頭的防備心可真重。」盛祁毓無聲笑笑。「也怪我不問世事、沒能早些回來。沒想到陸離那小鬼竟也來了,既如此,你先退下吧。」
「是。」少年應答后又很快隱於暗處,彷彿從未出現過一般,只餘下了耳邊的風聲作響。
盛祁毓提步向輝湘亭走去,想來那小鬼等了這麼久,怕是該罵他了。
「老狐狸你怎麼才來,虧我還把你當我的好夫子,你倒好,剛入鳳都便給昭懿帝姬送了一份大禮,我是半點油水都沒撈著。」果不其然,陸離一看見盛祁毓那老狐狸便嚷嚷開了。
「哦?是嗎?那這丞相之位,不如還給老夫如何?」老狐狸一臉的陰險狡詐。
「呸!要不是我天資聰慧,你以為隨便找一小孩都能當丞相呀!不給不給,本相這位子坐的舒服著呢!」
「多大的人了,怎麼還是這麼愛耍嘴皮子?」盛祁毓一臉慈愛地看著陸離。
「我愛耍嘴皮子?跟你比那是小巫見大巫,自愧不如。還有,我可警告你呀,少拿這種看兒子的眼神看我,小心我讓穆楓咬你。」
穆楓在旁很是無辜的開口:「屬下最近沒有犯錯呀,連大人聽牆角的事都沒來得及往外說……」
「閉嘴。」陸離很是頭疼的打斷穆楓的話。
「喲,陸丞相什麼時候又培養了這麼一個高雅的喜好?」盛祁毓調侃道。
「哼,還好意思說我,也不看看你什麼德行,說走就走,十五年了對這世事是不管不問,怎麼,一朝聽聞你心頭肉的女兒落難,這眼巴巴的就趕回來了,還不知道人家心裡怎麼想呢,說不準呀,人家壓根不信你。」
「滾。」盛祁毓是真的有些動怒了。
早在柳容與登基前一年,盛祁毓還是忠義侯之時,盛祁毓率兵平亂,身邊的副將陸峰戰死沙場,陸峰臨終前託付妻兒給盛祁毓照顧,誰知在盛祁毓回去的時候,陸峰的妻子竟早已自盡,留血書一封,和尚在襁褓之中的男嬰。盛祁毓將這孩童帶回家中,一言一行皆親自指導,令人驚訝的是,這孩童竟有過目不忘之能,過目能誦,出口成章。
盛祁毓覺得,這個孩子有大好的前景,一朝青雲直上更不是問題,但那時,他還未曾想過將陸離推向丞相之位。真正讓他有這個念頭的是在文昌三年孟夏時節,皇后白姝寧診出懷有龍嗣,已有兩個月的身孕。
白姝寧是他心頭的一根刺,他自知白姝寧心繫他的二弟,便發乎情、止乎禮,從未有過半分逾越。原想著在二弟登基后便離開,誰曾想柳容與登基之時,封的不止是她皇后白姝寧,還有貴妃安姽嫿。安姽嫿此人城府頗深,文昌二年更是產下大皇子柳聿晟,安氏一時盛寵不衰。盛祁毓擔心柳容與會日漸冷落白姝寧,於是也一直在朝為政,想著若出了什麼事,也好互她周全。如今,一樁心愿已了,想著該是不需要他了,他也實在無法眼睜睜的看她為他人生兒育女,與他人兒孫滿堂。盛祁毓執意辭官,陸離自然成了他眼中最好的接班人,他是連哄帶騙的把陸離推上了那個位置,然後逃之夭夭。
歸隱山林之時,不知是不是天意,竟在山下湖畔撿到一女嬰,盛祁毓從不是喜歡多管閑事之人,陸離也只不過是因為那是他的副將之子才會照料,可他當時忽的就想:姝寧今年冬天就要生產了,是不是該為她積些福報?於是,他把這位女嬰帶了回去,再一次當起了孩子的爹。女兒家總是會嫌棄山中枯燥無味的,隨著他這個義女的漸漸長大呀,一天能在他耳邊叨叨幾十遍要下山的話。有一日他終於不耐煩了,便叮囑他的義女,可以下山看看,務必小心,還有就是……幫他打聽打聽皇后白姝寧過得如何。可誰能想到,他義女帶回來的消息竟是,當今皇后不姓白,姓的是安。先皇后白姝寧生產時血崩,早已離世。先皇后之女昭懿帝姬柳望舒身染惡疾,在淥水軒生養,非詔不得出!盛祁毓聞之大慟,病了半月。原來這世上從來沒有福報呀……自己這種上過戰場的人,當時怎麼就信了呢。
十五年的不問世事,換來的卻是紅顏枯骨。此生既不能守護她,便要用餘生為她女兒搏一個錦繡聲名、搏一個璀璨前程!
「咳,老狐狸不要叫我滾嘛,冬天滾雪地很冷的,哦,對了,我們還是趕緊去宮門那吧,別讓你的心頭……不是,別讓昭懿帝姬凍著了。」陸離也意識到了老狐狸生氣,心驚膽戰的在一旁順毛,提到柳望舒的話,老狐狸的怒火應該會降下來吧。
「你說什麼,小丫頭在宮門幹嘛,等我?」盛祁毓聽到柳望舒在宮門受凍后,果然顧不上收拾陸離了。
「是呀,帝姬可是念著您的好,想著好好謝謝您這尊大佛呢!」陸離趁熱打鐵說道。
「小丫頭是想看看老夫到底是什麼妖魔鬼怪吧?」盛祁毓斜了陸離一眼,趕忙向宮門處走去。
陸離與穆楓對視一眼,緊隨其後。
宮門這邊的侍衛見柳望舒過來時都還是理不清思緒的,畢竟在這兒當差這麼久了,每日見過的權貴多了去了,說不上全都能認個明白,可認識七八成是不在話下的,誰見過眼前這位主啊!
「昭懿帝姬在此,爾等莫不是打算就這麼站著?」阿珺在旁朗聲說道。
「奴才參見昭懿帝姬。」一旁的侍衛懵了一下,待想到是淥水軒那位后,急忙俯身行禮。畢竟鳳棲國現今只有那麼一位帝姬。皇家之事,誰能猜到呢?就算再難以置信,現今也是擺在他們眼前的事實,不容置疑。
「本宮只不過在此隨意轉轉,你們繼續值守便好,都起來吧。」柳望舒微微笑著。
「是。」底下人半是惶恐半是嘲諷的眼神輕輕飄了過來。
柳望舒回頭看著這華麗的牢籠,「珺姨,你看。他們嘲諷我這身披華服的帝姬,不過是因為我不受父皇寵愛,甚至比不得那些粗布麻衣的平常人來得幸福。可他們又那麼惶恐,他們怕我一朝得勢,掌握生殺予奪的權力而為所欲為。真是可笑呀!可見權力,著實是個好東西呢!」
「舒兒,珺姨叫你奪權,本意為自保,亦或是扶搖直上,而不是零落成泥、歸於塵土。」阿珺望著這個笑容明媚的女子說道,「可權力也是個窮凶極惡的賭徒呢,它太會蠱惑人心,引無數人趨之若鶩,多少人窮極一生與它對弈,最終只落了個血跡斑斑。」
「珺姨放心,舒兒自是明白其中的利害,會把握分寸的。」柳望舒輕輕拍了拍阿珺的手。
柳望舒正說著,身後便有聲音響起了。「奴才參加丞相大人。」
「都起來吧。」一聲溫潤好聽的聲音入耳,其聲恰似流水擊石,清明婉揚,又似清泉入口,水潤深沁。
「臭小子混得不錯,怎麼沒人向老夫行禮,真是人心不古啊!」
「老狐狸,你夠了啊,我們現在這都是年輕人,等過兩天皇上為你設宴的時候你風頭肯定能蓋過我,好吧?」
「如此甚好。」
「好什麼,老狐狸真不害臊。」
柳望舒轉過身來,聽到的就是以上狀似父子間調侃的話,一時竟怔住了。
「昭懿帝姬,幸會。」對面的陸離一臉玩味。
柳望舒蹙了蹙眉,很是不滿那人的眼神,「丞相大人。」
「這天寒地凍的,昭懿帝姬在此處逗留,莫不是在等本相?」
「大人以為如何,便是如何吧!」柳望舒心裡想著珺姨曾讓她看過的那本關於朝中勢力的名冊,陸離四歲為相,聲望頗高,風華內斂,當世無雙……珺姨莫不是眼花了?
陸離望著對面似有怒意而又故作平靜的女子,心情頗好。
「陸離。」陸離身後的盛祁毓沉聲道。
「得了,我閉嘴,您說。」陸離撇撇嘴,自覺為盛祁毓讓出地方來。
「昭懿帝姬。」盛祁毓望著柳望舒,輕輕頷首。
「盛大人。」柳望舒望著眼前這位老狐狸,心下捉摸不定。「本宮今日心中有所困惑,想請教盛大人。盛大人若不嫌棄的話,可否隨本宮去那邊的梅園走一走?」
「臣惶恐,帝姬的美意,臣焉有不受之理,昭懿帝姬,請。」盛祁毓伸手示意,而身後的陸離卻朝柳望舒眨了眨眼。
今年的冬雪來得格外的早,貴人們幾乎都回屋了,梅園倒是難得的清凈,只有一行人踩在雪上所傳來的沙沙聲。
「寒梅最堪恨,常作去年花。盛大人以為,這早開的梅花如何?」柳望舒手握一株梅花,低頭輕嗅,笑意盈盈。
「境遇不同,心境也不同,然,思常人之不敢想,方能做常人之不可為。」盛祁毓站定,緩緩開口。
「可早開也早凋,世上可從來不會有無緣無故的好,盛大人,你說本宮說的是嗎?」柳望舒仍是言笑晏晏,卻眼神犀利,目光寒涼。
「舒兒。」一旁的阿珺看得有些著急,盛祁毓自是一腔赤誠,可現在她的舒兒心裡只剩下了冷,至於那些光與熱,早在那十五年幽禁生涯中消磨殆盡了。
「珺姨。」柳望舒不悅的發聲。
「無礙。」盛祁毓沖著阿珺擺擺手,「原來小丫頭是擔心這些呀,你放心,我自是不會讓自己吃虧的。」
提到這兒,柳望舒心裡反而有些坦然了,至少不會無緣無故欠下人情,也不會稀里糊塗被人利用。「那我就開門見山了,我不過一個落魄的帝姬,你卻是權傾朝野的一大權臣,你到底想做什麼,或者說,你想從我這得到什麼?」
「小丫頭是在誇我?」盛祁毓竟笑出聲來。
這笑聲入耳,柳望舒心裡是極不舒服。這老狐狸莫不是和那陸離一樣,被人傳得神乎其神,實則……
「帝姬多慮了,這老狐狸只是高興而已,並非和我一樣是個繡花枕頭。」一旁的陸離很「好心」的幫柳望舒解答。
「你,」柳望舒剛想接話,就察覺不對,「你知道我在想什麼?」
「帝姬想必也是個心思透徹的人,可惜甚少與人接觸,這隱藏心思的活兒,帝姬還需勤於練習。」陸離在一旁笑得開懷。
「昭懿在此多謝丞相指點了。」柳望舒望著陸離一字一頓道。
「好說好說。帝姬若是真想感謝本相,不如……」
「時候也不早了,」柳望舒出言打斷陸離的話,回身看向盛祁毓,「盛大人能否給昭懿一個明確的答案呢?」
「其實說實話,老夫現在的確沒有想好,不如,小丫頭許老夫一個承諾可好?」盛祁毓一副皺眉深思的為難模樣。
「承諾嗎?」柳望舒低頭輕聲說著,隨即開口,「萬一我食言呢,承諾靠得住嗎?你……要不要換一個?」
「老夫自是信帝姬的,帝姬絕非那等背信棄義之人。」盛祁毓一臉的信誓旦旦。
「可是我……」
「即便帝姬真的不遵守和老夫這個諾言,老夫也認了。」
「你怎麼……好,那等你想好了,便儘快派人告知於我,如此,也算是還了今日承你的這份情。」秉著千萬不要欠人人情這一原則的柳望舒想了想,還是答應了。「那昭懿先回長寧宮了,盛大人一路小心。」
待人走遠后,陸離拍著盛祁毓的肩膀,「狡猾啊狡猾,人家壓根不想給你承諾,好嗎?還一臉忠心耿耿的樣子,嘖,那昭懿帝姬也是,就不能有人對她好了?還不信,唉,也是個可憐人吶。」
「以後不會了。」
「什麼?」
「以後,老夫不會再讓她受苦了。」
「哦。」
「還有你,陸離。」
「啊?老狐狸,你說真的呀,你讓我受的苦已經夠多了,怎麼,覺得對不起我,也不讓我受苦了?」
「陸離,以後你再敢對帝姬出言不遜,老夫打斷你的腿。」
「你這人怎麼這樣啊,我好歹也算你半個兒子吧。」
「那你對父親不敬,更該打。」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就是嫉妒本相。」
「呵,老夫嫉妒你個傻兒子?」
「我要走,我要回我的丞相府了,皇宮裡不是我這等人能待的。」
「忠義侯府估計要些日子收拾了,老夫也可以回丞相府住些日子了。」
「本相還沒同意呢。」
「那是我的老宅,要你同意幹嘛,對了,你派人去城東的那家客棧接一下天字一號房的人。」
「天哪,老狐狸你終於想明白了,找著要娶你的人家了?」
「滾。那是我義女,歸隱的時候撿的。」
「你不會是有撿小孩這種特殊的嗜好吧?」
「什麼呀,我就撿了那一個。你不是撿的,是臨終託孤,簡單來說,就是送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