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空著透骨髓相思病染

葉老闆每當想起這段往事，都不由自主的想要迎風流淚。

對於樓鳳衣，他雖然莫名有些慫，但也是真的憐惜。

他知道的關於樓鳳衣的事情不多，但卻知道他在等一個叫傅竣生的人。

等了十年，矜持優雅為他，低入塵埃為他，沉默寡言也為他。

只是……從樓鳳衣以往種種來看，他以前應該和傅竣生很熟的呀，可那傅爺……怎麼一口咬定不認識樓鳳衣？

葉老闆搖了搖腦袋，忽然又呸了一聲。

管他認不認識呢，他家樓三爺可是這平城頂頂好的人物！

葉老闆回神，連忙追上一直走在前面的樓鳳衣，臉上擠出一個皺巴巴的諂媚笑容來：「三爺，那傅竣生就是有眼不識金鑲玉，咱們不理他……」

樓鳳衣臉色蒼白，面容卻無喜無悲，他輕輕應道：「唔。」

葉老闆早就習慣了樓鳳衣這幅模樣，依舊自顧自的說：「趕明個咱們戲班子要開場，三爺您身子不好，明天就露一露臉，不用開腔。」

樓鳳衣依舊低低的應答，只是眼睛之中卻多了幾分落寞。

自古戲子身份低下，傅竣生是這天底下最尊貴的往靈師，到底還是差了很多。

正所謂……今非昔比。

時逢亂世，死一個往靈師，雖然已經算是個了不得的大事了，但畢竟這件事情涉及到了樓家，當地官員到最後也還是不了了之了。

倒是葉家戲園子，忽然間就多了很多人。

這一天，可算是把葉老闆給樂壞了，葉家戲園子是從他祖上傳下來的，只可惜到了他手裡，就落魄的不成樣子。

樓鳳衣手裡拿著二胡，靜靜的坐在台下，看著葉老闆歡天喜地的來回招呼賓客。

他本就生的貌美，今日偏偏又穿了一身素色長衫，雖然坐在陰影里，可來往的人還是一眼就注意到了他。

不同於台上戲子咿咿呀呀的愛恨情仇，他本身坐在那裡，就像是一幅遠離世間獨自憂愁的水墨畫。

來聽曲兒的大多都是一些有些財勢的官人，見到這番美景，心中不由得活絡起來，只是礙於樓鳳衣先前一槍打死往靈師的風頭，不敢輕舉妄動。

樓鳳衣卻兀自渾然不覺，這些年來，他見多了世人望向他時那讓人厭惡的目光，一開始他還會生氣發怒，可後來就慢慢的習慣了。

畢竟，從十年前開始，這人世間唯一一個願意護他周全的人也已經離開了，他要學會隱忍，學會獨自生存。

檯子上唱的是《西廂記》，也是樓鳳衣這幾年來最愛聽的一段，當年他還未曾淪落到這般地步的時候，也曾喜愛過這戲文里的婉轉悲歌，甚至還捏著嗓子給傅竣生唱。

台上的張生身段風流，白面俊秀，可眼中卻透出了無限哀戚，他掩面唱道：「空著我透骨髓相思病染，怎當他臨去秋波那一轉。」

樓鳳衣獨自一人坐在角落裡，本就無心彈奏。

他身子骨耐不住吵鬧，就連現在的大吹大擂，也吵得他腦子渾渾噩噩的，可偏偏，就聽著了這一句。

臉上雖然仍舊是那份冷靜自持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心中卻透出了點點冰寒。

他指尖微微一顫，「錚」的一聲，手中二胡內外兩弦竟是全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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