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一身市儈之色

相對於身邊的各種樂聲，琴弦斷裂的聲音固然稱不上是太大，可因著這一聲動響，終究還是毀了一檯子戲。

就連台上那唱張生的小生，也被這一聲響動嚇得尾音打了個顫。

樓鳳衣猝然回神，淡淡的垂眸，手下琴弦皆斷，繼而又崩破了手指，猩紅的血珠落在淺色的衣衫之上，竟是別具美感。

他自顧自的起身，結果一個茶壺就直直的朝著他的面門飛來。

堂下喝倒彩的聲音鋪天蓋地。

平城人愛聽戲，可對唱戲的角兒，也還算是包容，沒有那麼高的要求。

如今這麼滿堂倒彩，倒是讓人別開生面。

眼看著那茶壺就要砸到樓鳳衣臉上，葉老闆的心幾乎要提到嗓子眼兒里去了。

可不過一個眨眼的瞬間，先前張牙舞爪的茶壺，就乖乖的落到了樓鳳衣手裡。

台下喝倒彩之人先是一愣，隨後一人站起，不滿的對葉老闆控訴：「怎麼著？雖然今兒個是葉老闆您花錢聽我們聽曲兒，但這戲唱砸了，砸場子的人還這般囂張，葉老闆……」

葉老闆趕緊點頭賠笑，一面又使眼色讓樓鳳衣趕緊回去。

樓鳳衣此時還在木愣愣的出神。

直到台下吵鬧的聲音越來越大，他才猛的回過神來。

他低頭看著自己被琴弦划傷的手指，隨後像是完全沒看到葉老闆的眼色一般，將流出的血放在口中，輕輕舔了舔。

整個人倒像是完全隔絕在了這番吵鬧的場景之外。

台下有人咽了咽口水，一雙眼睛幾乎要粘在樓鳳衣身上。

「這小哥相貌生得這般好，葉老闆為何不讓他上來給咱們大家唱一段兒？唱的好了，我們可不就能既往不咎了么？」

混亂之中，有人笑嘻嘻的提議，完全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

緊接著，幾個人連聲附和，葉老闆幾乎要給他們跪了。

樓鳳衣畢竟這十年來都是跟著葉老闆，耳濡目染之下，也學了一些唱戲的底子，有時人手不夠，他也會登台湊個數。

可這麼多年來，樓鳳衣雖然沒說什麼，但葉老闆卻知道，樓鳳衣是有些排斥唱戲這個行當的。

也確實，一身貴氣之人，雖然淪落到了塵埃里，但做起這種下九流的行當來，還是有些不搭的。

更何況樓鳳衣性子冷，有什麼情緒都藏在心底，戲詞里的大悲大喜，他又如何能詮釋的出來？

所以那個提議出來的時候，葉老闆就知道要糟。

可反觀樓鳳衣依舊是一副神遊天外的模樣，似乎處在事件風暴中心的人，一直都不是他。

台下之人吵嚷著，葉老闆勸的身心俱疲。

就在這一幅混亂市儈的場景之中，一直在往靈師之中居於神話地位的樓家之人，卻攜著一身錦繡珠光，款款來遲。

居於首位的，就是昨日剛剛被樓鳳衣從霍家傻小姐手中救出來的傅竣生。

樓鳳衣輕輕抿了抿唇，像是終於從自己的世界之中走出來一般，神色淡淡的隔著人群與傅竣生遙遙相望。

而傅竣生身邊，有一個看起來很嚴肅的中年男子卻冷哼了一聲：「這都是什麼破地方？大少爺，您來這平城是有要事要辦的，雖然這兩人救了您，但您也沒必要浪費時間親自來感謝他們……」

傅竣生冷著臉沒有說話，樓鳳衣卻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勾起了唇角。

我一身市儈之色碾入塵埃，你滿身錦繡霞光身居雲彩。

勿相忘，勿相忘，君啊君，哪還是當初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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