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寧驊番外(十)·媽媽
是真的很解氣,莫九千睨著被她甩到地上的寧驊心想。
早要是這麼做了,那得要多爽。她有些幸災樂禍。
寧驊哭笑不得地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開心了?」
「嗯?」
沒懂。
「你早就想這麼做了吧?」寧驊揶揄。
被揶揄的人挑了一下眉,「人貴自知。」
「……」
寧驊沒了聲音。
莫九千從他旁邊走過,繼續往酒店的方向走,心情大好。
她知道他跟在她身後,卻也由著他,總不能讓他滾遠點吧?雖然她心裡是這麼想的。
「那個女人我見過。」
寧驊的聲音傳到了她的耳中。
「是嗎?」
她知道他說的是誰,那個和段祺惲發生爭執的女人。她還從來沒有見過他那麼氣急敗壞的樣子。
「她是一個單親媽媽。」
「你又知道?」莫九千忍不住搭話。
寧驊低頭笑了笑,然後道:「嗯,我第一天來的時候她正好在急急忙忙地找她女兒,我就幫了一下忙。」
助人為樂對他而言已經成了一種習慣。
「哦。」
她在心裡回想剛剛她看見的情景,段祺惲和那個女人好像很熟,可她認識他這麼多年,跟他相熟的朋友也見過不少,還從未見過這個女人。
寧驊快走幾步,跟她並肩。他低頭借著燈光看見了她臉上的表情,嗯,沒有吃醋,很好。
第二天中午,艷陽高照。帶著果果在餐廳吃飯的寧驊正好看見了裝備齊全,準備去浮潛的莫九千。
果果也看見了,看著莫九千的潛水服,好奇地問:「莫姐姐要去哪?」
寧驊掰了一塊麵包餵給他,「潛水。」
「什麼是潛水?」
寧驊想了想,於是答:「一會兒我帶你去看,你就知道了。」
果果迅速把麵包咽了下去,又喝了一口牛奶,「現在去!」
他們兩人的相處是越來越自然了,他以前從來在寧驊面前都是唯唯諾諾的,不敢跟他提任何要求。
寧驊很喜歡果果現在的轉變。他寧驊的兒子,就是要自信。
他擦乾淨手,也幫果果把手擦乾淨,然後牽著他往潛水區走。
「看見這些黑衣服的人了嗎?在水裡的。」
他指了指海里那些在慢慢往深水那邊潛去的人,對果果說。
果果用清脆的聲音回答:「看見了。」
「他們現在就屬於潛水的一種,潛水潛水,就是潛在水下。」他簡單地說明。
「那是不是可以看見魚?」果果又問。
他從來不知道有這樣的事,覺得很是新奇。
「對,想看么?」寧驊問。
「想看。」
寧驊蹲下身子,摸了摸他的頭,「你還小,潛水不安全。」
果果眼神里寫滿了失望,緩緩低下了頭。
「不過呢,我可以先教你游泳。這邊在水淺的地方,也可以看見魚。你可以邊學邊看。」
果果聽了,異常高興。
莫九千已經不知道潛到哪裡去了,他也就放棄了要尋她的念頭,還不如好好享受親子時光。
他先帶果果在沙灘上逛了幾圈,剛吃完午飯,需要消食。隨後,他帶著果果去了更衣室。
寧驊帶著果果穿著泳褲走到沙灘上的時候,吸引了全場女性的目光。
六塊腹肌,但不算健美,不算壯。肩寬腰細,剛剛好的倒三角。
怎麼說呢?連脫衣服后的身材都有一種溫文爾雅的感覺。
有些外向的女孩子直接走到他面前搭訕,無一例外都被他笑著拒絕了。
果果不明所以地抬頭望著他,寧驊只對他搖了搖頭。
現在教給他這些,未免太早了些。
他找了一處人比較少的淺灘,帶果果下了水,沒有太往前去。
他扶著他的腰,讓他慢慢找感覺。
……
莫九千帶著防水的攝像機下了水,一鼓作氣往比較深的地方游去,然後悠閑地浮在水面上休息,順便觀魚。
她的家鄉在海邊,從小就會游泳會潛水,水性極好。也是這個原因,她才敢一個人來潛水。
她覺得休息夠了,又往下潛了些,運氣極好的精準地捕捉到魚群游過珊瑚的畫面,是生機盎然的美。她心滿意足地往上游,越往上,越溫暖。陽光透過水麵折射在她身上,即使穿著潛水服也感覺到暖洋洋的。
她借著呼吸管換氣,開始慢慢往回潛,累了就將頭露出水面,在陽光下呼吸著有些腥氣的空氣,踩著水休息。
海面一圈一圈地盪著,彷彿海原本是禁止的,水原本是無生命的,是因為她在動,所以它們在動。
她一路上看見了好多以前都沒有見過的魚類,賞心又悅目。
誰知道就在她快要到岸邊的時候,突然腳一疼,全身開始無力,彷彿所有的事物都失去了控制。抽筋了。
莫九千驚覺不妙。
她潛的這個方向人少,要是這時候出事,就真的完了。
她拼了命地往上游,抽筋的腳使不上力,反而把她往下帶,全身都開始不受控制。
身體彷彿和腦子分離,無能為力。
她舉高手在海面上撲騰了幾下,喊了幾句救命,就被那股無形的力量拖了下去。
慢慢下沉,下沉,越沉越深,陽光一點一點遠離她,她伸出手想去捉那陽光,陽光卻越跑越遠。
怎麼辦,就這麼走了嗎?
走了也好。
她有些過夠了。
這一生,她經歷了好多好多,好累好累。
她好想哭。
好委屈。
她突然想到了那個晚上,不知道怎麼了,突然覺得有些慶幸。
那個不幸的晚上,竟然成了她的機遇。
那三千萬,真的很有用,幫她走出了困境,讓她早早就完成了夢想。
三千萬的代價也好沉重,她快背不動了。
她這一生,確實可以算過夠了。
她開始憧憬下一輩子。
下一輩子,她要普普通通的,平平淡淡的,成家立業,生兒育女,組建一個幸福的家庭。
這輩子,就這麼算了吧。
她緩緩閉上了眼,任由自己在海中沉浮。
原來認命的感覺是這麼輕鬆。
原來人之所以累,是因為不認命。
好輕鬆,從未有過的輕鬆。
世界,再見。
……
陽光打在臉上。
有人在叫她?
海裡面還能聽見聲音么?
還是這麼快就到了下輩子?
她緩緩睜開眼。
寧驊。
頭髮滴著水,光著上身,有些狼狽的寧驊。
為什麼他還在?他為什麼要再出現她面前呢?他為什麼那麼焦急?
她掙扎著起身,有氣無力地扇了他一巴掌。
寧驊氣笑了,「很好,還能打人,證明身體機能沒問題。還記得我,腦子沒問題。」
旁邊傳來了小孩的抽泣聲,「莫姐姐,我剛剛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你的臉好白好白,好嚇人。」
莫九千轉過頭,見是果果,扯出一個笑,「我這不是沒事么?」
她已經猜到發生了什麼,轉過頭,對寧驊說了聲「謝謝」。
寧驊冷笑,「不客氣。」
這個女人,今天要不是他,早就去見上帝去了。
他本來已經帶著果果上了岸,準備回酒店,卻隱約聽到了有人喊「救命」的聲音,往聲源處一看,發現百米外有個撲騰的人影。
「是莫姐姐!」
果果驚呼,他轉過頭望向寧驊,卻見他已經戴上掛在脖子上的潛水鏡,飛快地跑進了海里,然後傾身快速地朝莫九千的方向游去,最後跟莫九千一樣沉入了水中。
潛入水中的寧驊沒多久就看見了正在下沉毫無生氣的莫九千。
心中大駭,更是拼了命的加速往下游。
他用力拉住了莫九千的那隻漂浮在海里的手,借著海水的推力,成功抱住了要繼續下沉的莫九千,然後開始往上游。
果果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也知道大事不妙,想要去找人幫忙。他在原地轉了一圈,發現周圍根本沒有人。
他急哭了,大喊,「莫姐姐,寧爸爸。」
寧驊一直讓他喊他爸爸,但他害羞,不肯,所以每次都是「叔叔、叔叔」地喊。這一次,他怕寧驊出事,他怕他會失去他,他怕,一著急,就將內心深處的渴望喊了出來。
他擦了擦眼淚,看見從海里走出來一個人。
不,是兩個人,一個人抱著另一個。
「爸爸!」
他喊,在原地興奮地手舞足蹈。
寧驊將莫九千抱上岸,把她放在沙灘上,心裡惦記著她,所以連果果喊他「爸爸」他都沒有注意。
他將手按壓上她的胸脯,然後又傾下身給她做人工呼吸。
幾下之後,莫九千終於一口水吐了出來,然後緩緩睜開了眼......
寧驊跟在一大一小的兩人後面,右手虛握了一下,她瘦歸瘦,骨感歸骨感,但該軟的地方還是軟的,不算大就是了。
他又摸了摸唇,心裡悔得不行,剛剛救人心切,半點旖旎的心思都沒有,所以錯過了一次採擷的機會。不過,觸感好像挺不錯的。
可不能讓她知道這件事,不然她可能要崩潰。寧驊默默地想,卻不知,果果早已經將一切抖落了出去。
「剛剛爸爸好厲害啊!」果果仰著頭望著莫九千,很是興奮地說。
「你叫他什麼?」莫九千初聽這個稱呼,不免覺得有些不適應。
「爸爸啊,寧爸爸。」果果挺胸抬頭,中氣十足地說。
可惜寧驊此刻正沉浸在錯過機會的懊惱里,根本無心聽二人的對話。
「哦」,他終於肯改口叫他爸爸了,莫九千道:「你繼續。」
果果道:「剛剛爸爸在你這裡按了幾下,又在你這裡親了幾下,莫姐姐你就醒了,是不是特別厲害?」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又指了指自己的嘴,接著說:「爸爸是醫生嗎?還會救人。」
莫九千知道自己醒過來,寧驊肯定是做了一些措施的。她大概猜到了是什麼,只是在裝傻罷了,此刻被果果一說,不免覺得有些羞赧,卻並沒有覺得噁心和不妥,沒有想要豎寒毛,起雞皮疙瘩的慾望。
她輕輕咳了一聲,然後回答果果的問題,「你爸爸不是醫生,這個救人手法,大家都可以學,不一定是醫生才會的。」
果果現有的世界觀里,只有穿白大褂的醫生和護士才可以救人,而護士是女的,爸爸是男的,所以他以為爸爸是醫生。
他睜大了眼睛,覺得寧驊更加了不起了,不是醫生卻能救人。
「那你們要結婚嗎?」他問出了一個爆炸性問題。
「結……結婚?」莫九千被嚇得有些結巴了,「為什麼?」
果果理所當然地說:「電視上都是這麼演的啊,嘴對嘴之後就要結婚的。」
莫九千有些無奈,「你看的都是什麼電視啊?」
寧驊這麼早就讓他看這類型電視劇了么?
「不記得名字了。」果果絞盡腦汁想了好久,還是沒有回想起來自己看的那部電視劇到底叫什麼名字。
莫九千一愣,然後笑著說:「不記得就不記得了,不礙事的。」
「電視上都是假的。」
她頓了頓,覺得這樣說有些不妥,萬一果果理解錯了她的意思,以為是親了就親了,不用結婚,然後以後就瞎親人家姑娘又不負責,那可怎麼辦?
她想了想,然後說:「電視上不全是真的。比如今天這次,你爸爸不是親我,他是在救我,不一樣的。」
人工呼吸和親吻是完全不一樣的事,但她又不想在短時間內給果果引進一個新的名詞,於是便改了措辭。
「這樣啊?」
「嗯,這樣。」
果果的聲音有些失望,「可是我想讓你當我媽媽啊。」
莫九千又是一愣,然後摸了摸他的頭,「你會有媽媽的,不過你的媽媽會是別人,我還是你的莫姐姐啊,以後你會又有媽媽,又有姐姐的,不是更好?」
可是我不喜歡別人當我媽媽。
果果雖然還小,但是清楚的知道自己內心的情感傾向,也清楚的知道「媽媽」這個詞的對他的意義。
莫九千不想當他媽媽,是不是因為他做得不夠好?
他是知道「媽媽」對他的意義,卻不知道這個詞對寧驊的意義,也不知道這個詞對莫九千的意義,他只是從自己的角度出發,以為「媽媽」只與他有關,與「爸爸」無關。
也不能怪他,他從小就沒有母親和父親,沒有人教他這些,沒有人告訴他,媽媽和爸爸應該是一對,是夫妻。
他低下了頭,把心裡那些話藏了起來,他不想讓莫姐姐覺得不開心。
寧驊回過神,剛好聽見了莫九千這句話,差點氣得吐血。
他以前怎麼沒有想到,他是果果的爸爸,跟他同齡的她是果果的姐姐......怎麼看怎麼......詭異。
他在腦海里勾勒出莫九千所描繪的情景,整個人都不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