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好消息壞消息(上)

從大樓的第十八層往外看，俯視蒼生的感覺的確很玄妙。

站在巨大的玻璃幕牆旁，總感覺腳下有些虛虛的，有些踏在雲端的感覺。

陸天豪向後退了一步。

「怎麼樣？這座為你們公司建的新大樓還算滿意吧？」

姜婉兒笑著問陸天豪。

陸天豪點點頭：「就是暫時用不了那麼大的地方。」

「但是很快，你就會嫌小也說不定。事業的發展，總是呈加速度趨勢，當達到一定的基礎時，會出現一個短時期內的突飛猛進。龍游公司在進兩年中表現喜人，成績非凡，但卻始終沒有進行良好的擴張。你們也是時候擴大一下自己了。縱橫這款遊戲目前在國內受歡迎程度已經越來越高，由玩家參與制作的遊戲，內容日趨豐富，又迎合自身需要，潛力無限呢。到時候，只怕連大昌也比不上你們了。」姜婉兒悠悠說道。不知不覺間，她說話已經開始帶著一種對事物看通看透的感觸。

她看上去越來越象一個大昌集團的當家人了。

這裡，是大昌集團新完工即將交付龍游公司使用的大樓。

站在這上面的，既是兩名九州大學的學生，同時也是兩家公司的高級負責人。

他們一起站在雲端，俯瞰世界，彼此同時有一種感覺，就是驕傲。

他們站在了現代大學生的頂端，依靠的，是自己地力量。

「婉兒。這一年多來，你變了很多。」陸天豪扶著她的肩道。

姜婉兒只是輕聲嘆息。

是啊，自己變了，變了很多。

只是，她怎麼能不變呢？

在這個日新月異的世界里，順潮而變，是唯一的生存之道。

商場，是一個充滿耳虞我詐的世界，是一個你吃我，我吃你的世界。

與陸天豪所走的藍海之路不同。紅海爭霸，講的是從他人碗里奪食。

你少吃一口。我就多吃一塊。

內部要做權利鬥爭，外部也有勾心鬥角。

前段時間是周康拉攏外敵。然後就是姜婉兒周旋四方。

姜婉兒若是不做改變，只怕早讓人吃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還是姜清貿說得好，這個世界沒有可以信任的人，只有可以利用的人。所以，她必須在遍布荊棘地人心之中，小心行進，保護自己。也保護姜家。

她，沒有失敗的權利。

把自己靠在陸天豪地懷裡，她輕聲問：「當初龍游失單的事，讓你有些不開心了，對嗎？」

陸天豪地心裡一跳：「沒有的事。」

姜婉兒的嘴角微微一擰：「否認，不代表不存在。知道嗎？天豪。人在最初時的印象，總是最好的，也總是最難改變的。你最初給我的印象。就象上帝一樣，無所不知，無所不曉，也無所不能……」

陸天豪沒有介面，姜婉兒繼續道：「那麼，我在你心中地最初印象是什麼？」

「溫柔，善良，大方，體貼人意，對了，還有美麗。」陸天豪立刻回答。

「那麼現在呢？工於心計，玩弄人心，謀定而後動，將大家都玩於股掌之間？是這樣的嗎？」姜婉兒問。

陸天豪一皺眉：「沒那麼嚴重。不就是放了龍游公司的一個單嘛。你又不是不知道龍游公司不靠這個吃飯。」

「可你最終還是不高興了。」

「我沒有。」

「不，你有。那天之後，你打給我電話的次數比之前少了百分之四十以上。其中大部分的電話只是簡單的問候。你再沒和我提生意上地事，也不再象以前那樣教我怎麼做生意，怎麼看人心。」姜婉兒看著陸天豪的眼睛，很堅定的說。

陸天豪地心裡一跳：「你知道得那麼清楚？」

「都是跟你學的，你不是常說，做生意的人，不僅要看感覺，更重要的是看數據嗎？只有採集詳實的數據，通過嚴密的分析，才能得出最符合事實的結論。要不要我把最近你打給我的電話記錄和通話時間和以前的對話記錄做出比對，然後給你列印出來？」

陸天豪立刻求饒：「我只是比較忙而已，你知道那段時間我在美國……長途電話也是很貴的，何況還有小雅在我身邊。她不象你，她醋性太重。」

姜婉兒微微一笑，她把手放在陸天豪的胸口，緩緩道：「心跳很快哦，你還是在撒謊！」

陸天豪呆了一下，遲疑了一會才說：「婉兒，如果換了是以前，你就算知道我是在撒謊，也絕不會這樣直截了當的說出來的。你真的變了很多，變得……我都有些不認識了。沒錯，你不但變得更加精於心計，更變得咄咄逼人起來。老實說，我更喜歡過去的你。」

姜婉兒一楞，終於抽回了自己放在陸天豪胸前的那隻手，輕聲說：「咄咄逼人？是啊，我都沒想到自己會變得這樣厲害起來。我現在，一定是個很可怕的女人吧？」

陸天豪沒有回答，姜婉兒卻點了點頭：「我知道，因為現在公司里有很多人，都很怕我呢。當初我想做的，就是讓他們怕我更甚於怕周康。因為這個世界上，有兩種人會聽你的話。一種是感激你的人，一種是恐懼你的人。讓人們感激你，需要你付出太大的代價，而讓人們恐懼你，則只需要一點點的精明和幹練。咄咄逼人……我若連這都做不到，又拿什麼來控制大昌公司數千的職員，壓住那些看我年紀輕就想欺負我地人？憑我已經沒資格處理事物的父親？還是那個離婚了的母親？又或者是不在身邊也不任其職的你？」

「我只能憑藉自己。從你們把我捧到這個位置上的時候，我就再不是那個富家千金大小姐，也不再是一個普通的大學生……我是大昌公司的行政總裁，是姜家在大昌保證自己權益利益的唯一一個人。就象那句名言一樣，當人被逼急了之後，不是在爆發中興起，就是在爆發中毀滅！」

姜婉兒輕咬貝齒，低聲訴說著心中的苦惱，陸天豪聽得有些獃滯。

是啊，是誰把姜婉兒放在了這個位置上。讓她經受人心的考驗？

不正是自己嗎？

自己把她放在了火爐之上，也不知多少人在暗處覬覦著她。對於那樣一個起初什麼都不懂地女孩來說。有太多的暗箭和刁難在等著她。雖然她有父親地指點，母親的幫助。可是檯面上，卻始終只能是她自己在獨撐大局。

姜婉兒地心中，其實也很苦。

也不知多少次，在犯了一些幼稚的錯誤之後，換來他人迎面的指責和刁難。就算是一些和姜清貿關係良好的老人，也總是用著那種恨鐵不成鋼的眼神來看待自己。

他們明白，自己在那之前。對商業是一竅不通。這讓他們看她就象是在看猴子耍把戲一樣，總是在等著她出醜，丟人，出盡洋相。

她拚命學習，努力工作，終於漸漸成長。同時也漸漸發現，原來那個純真無邪的小姑娘的形態終已漸漸遠去。

商場不是娛樂圈，需要地是女強人不是鄰家少女。

無論她有沒有真正成為一個女強人。她首先都必須在形象上脫離原來的形象。

於是，她開始放棄原先喜歡的好看的衣服，改穿職業女裝。

剪上短髮，使自己看上去精神奕奕，神采飛揚。

她說話開始鏗鏘，話語不多，卻精彩而到位。

手勢也變得有力，下定決心去做的事，再不輕易為人所動搖。

她開始凡事謀定而後動，每天深夜，都要對著一份份企劃綢繆良久，在徵詢過父親的意見之後，徹底悟通其中地精神，才會在第二天就這一切做出發言。

她開始學會說話硬朗，碰上那些對她不懷好意的看法，她便迎頭還擊。因為只懂防守的人，永遠只有挨打地份。

她對問題的看法也逐漸尖銳起來，懂得在這世界做事，總是有所失而有所得，永遠不會有隻佔便宜不吃虧的好事。

她開始學會捍衛自己的利益和想法，同時也學會給對手找茬。

她開始明白，假如你不希望某件事發生，那麼從一開始就要杜絕它發生的可能性。她變得小心謹慎，不輕易相信任何人。

她懂得越多，做到的越多，離原來的那個姜婉兒也就越遙遠。

她知道自己變了，可她以為，這一切，就是成長的代價。

唯一的問題是……陸天豪怎麼看。

那或許是她唯一在堅持，唯一依然在乎，唯一不想通過放棄而達到目的的人。

「天豪，我需要你明白一件事。」姜婉兒看著陸天豪的眼睛說：「無論我怎麼變，我的心始終沒變。我依然愛你，這是真的。當初我以犧牲龍游公司的單為代價，換取和周康抗爭的主動，那是因為我知道，這對龍游公司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否則我根本不會那樣做。至於我事先沒告訴你，也是因為我希望能在把這件事做完之後再給你一個驚喜。我以為……你看到一個成長的婉兒，會很高興的。」

「什麼驚喜？」陸天豪詫異地問。

姜婉兒微微一笑：「就在昨天，周康已經正式辭去了董事長一職。大昌在外面漂流了一年之後，終於又正式回到我們姜家的手中了。」

陸天豪大吃一驚，抓住姜婉兒的手問：「怎麼這麼快？你是怎麼做到的？」

姜婉兒把自己放進陸天豪的懷中，卻再也不願回答。

涉及到陰謀的事，姜婉兒再不願多說。既然陸天豪喜歡那個過去的自己，自己就表現得溫柔一些好了。

陸天豪是天才，他習慣了用陽謀來處理一切事物，把任何不合理的東西都正當化。自己沒他那本事，就偶爾用些小手段，小策略來達到目的。這些會影響形象的事，能夠不說，就還是不說的好。

象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

假如欺騙，是幸福的保證，那麼就讓欺騙繼續進行下去吧。

將大昌所有的權利都抓在了自己的手心之後，姜婉兒已經越發忙碌了。有趣的是，她和陸天豪一樣，也始終不願正式從九州大學退學。陸天豪不退學，是因為他覺得他依然有學習的需要。而姜婉兒不退學，則是因為，同學之情，遠比商人之間的友情更來得有價值。

姜婉兒走了，公司里還有太多事需要她去處理。陸天豪一個人站在新大樓的頂端，悵惘徘徊，直到電話鈴聲的響起。

是夏俊的。

「你在哪？」他問。

「有什麼事嗎？」

「聽說你最近很煩，我猜你需要我的關心，所以打算跑過來安慰你一下。」夏俊嘿嘿奸笑。

陸天豪的確有些心煩，不是為了別的，就是那個討厭的李榮光一再在九大的BBS上揚言，要和陸天豪來一次正規的男人之間的對決，以確定劉小莉的歸屬。

笑話，劉小莉一個大活人，要找男朋友不會自己找？需要來什麼對決？

再說你李榮光找競爭對手也明顯找錯了人嘛，自己又不是劉小莉的愛慕者。

對著電話，陸天豪說了地址，然後淡淡道：「你怎麼變得那麼好心起來了？」

夏俊回答：「朋友之間，相互幫忙嘛。」

於是陸天豪立刻意識到，相互幫忙，才是夏俊說這話的重點和關鍵所在。

臭小子肯定又有事要求到自己了。

聽說他現在和年彩彩處得不錯，每天沒事就往小超市跑，只要不是感情上的事找自己幫忙，那怎麼都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