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好消息壞消息(下)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看見夏俊，陸天豪都有一種要揍人的衝動。

他長得不醜，可是那張笑臉卻實在很欠揍。

如果生活是拳擊，而陸天豪是拳擊手，夏俊就是掛在上面的沙包。每天揍他一百拳，都不會有任何內疚的想法。

新大樓剛剛竣工，此刻寬敞的大辦公室里還沒有放上傢具。夏俊盤腿坐在地上，笑咪咪地看陸天豪。

「我帶來一個好消息，想不想聽？」夏俊說。

「你說吧。」

「我準備跟你幹了，跟你學做生意。」

陸天豪吃了一驚，很詫異地看看夏俊，然後才搖頭說：「這算不上好消息，更象是壞消息。」

夏俊有些怒了：「MB，不帶這麼看不起人的。」

「那你到我這來，能幹什麼？」

「多了，商業間諜，保鏢，老子什麼都能幹。」

陸天豪搖頭：「我不需要。」

夏俊瞪眼-表情很憤怒。

於是陸天豪小心翼翼地徵詢他的意見：「那要不……就做這新大樓的門衛？」

夏俊滿地找板磚。

激動過後，陸天豪問他：「為什麼想到我這來學做生意？怎麼不跟你爸去上海？」

夏俊低眉順眼的回答：「是彩彩的意思，要我跟你好好學點東西，別整天混。去上海……我捨不得彩彩。」

陸天豪沉默了一會，然後說：「我拒絕。」

「啊？」夏俊不明白的看陸天豪：「為什麼？我以為咱們是朋友！」

「正因為是朋友。所以我才不能同意。」陸天豪走到夏俊的身邊，拍著他地肩膀說：「兄弟，別怪我不幫你。主要是因為，這不是你自己的意願。一個人要是自己不想學，誰逼也沒用。我的公司不養閑人，不養不求上進的人。你知道公司是開放式管理，公司職員自由度很大。他們有自己決定如何工作的權利。如果你進了公司，你告訴我，你會做什麼？你能做什麼？除了打打殺殺，你什麼都不會。不過這沒關係。重要的是，你有學習和工作的慾望嗎？你混慣了……你不適合我的公司。」

「我保證努力還不行嗎？」夏俊說這話時有些急了：「咱是哥們。我要是不好好乾，我不給你丟人嗎？」

「還有啊。你開口是娘，閉口是B，我說你嘴巴也太損了點。這樣在公司里，影響很不好。」

夏俊高舉右手：「我向毛主席發誓，以後我再也不說B了。」陸天豪看看他，夏俊脫口道：「用A代替行不行？」

「我靠！」陸天豪罵。

「兄弟，就當我求你一次了。我要是連這事都辦不好。只怕這輩子都沒希望上彩彩了。」

陸天豪仔細地看著夏俊，嘆氣道：「你要加入龍游……這真的不是好消息。這絕對是個壞消息。」

「我對天發誓，我一定會努力工作。別忘了我在特工中心，也有學過網路作戰課程的。我甚至還認識幾個在這方面地絕對好手。你的龍游網路不是最近常被一些莫名其妙地黑客進行攻擊嗎？有我在，網路安全一定可以放心。」夏俊言之鑿鑿。

看著夏俊那誠懇的神情，陸天豪突然很想知道。這個傢伙進入公司之後，到底會帶給大家怎樣地風氣呢？

沒準是股歪風邪氣，他想。

帶著夏俊回到公司。陸天豪讓大家停一下手頭上的工作，然後高聲對大家宣布：「今天給大家介紹一個新同事，就是我身邊的這位。他叫夏俊，以前來過咱們公司幾次，相信大家也都見過了。以後大家就多多照顧他一下了。」

夏俊的手揮得就象「同志們好！」。

把夏俊扔給公司同事，陸天豪就懶得管了。他向劉小莉招招說：「你過來一下，我有事跟你說。」

劉小莉的表情很興奮：「是不是為了李榮光找你決鬥那事？」

「算是吧，我說這小子是不是吃錯了葯了？沒事找我決鬥幹什麼？你看看他在BBS上寫的都是些什麼玩意？古人以武會友，今有李榮光以戰奪情。我的老天啊，我沒見過這麼白痴地主，竟然要在明天的全校運動會上跟我玩拳擊做餘興表演，你說他是不是發瘋了？」

劉小莉嘿嘿的笑：「別急，這事我已經想辦法解決了。」

「你讓他放棄這想法了？」

「不是，我鼓動大家一起給你去做啦啦隊了。」

陸天豪有種想吐血的衝動，你還真是惟恐天下不亂啊。

「我不去。」

「咳，咳。」劉小莉嚴肅的咳嗽：「這可事關男人的尊嚴。」

「我怎麼覺得這是你出風頭地大好日子呢？」

劉小莉便開始扭腰。

陸天豪小心翼翼：「要不……你和他說說，咱改比別的？」

「散打？摔交？」劉小莉兩眼放光。

陸天豪嘆氣：「還是拳擊吧。」

劉小莉拍他肩膀：「放心，你能贏的。」

「我沒什麼不放心，反正明天我不上。」

「啊？」

「我用錢砸死他！」陸天豪狠狠地說：「讓力哥上。打他一拳我給100塊獎金，力量少於100牛頓地不做數。」100牛頓？你怎麼不100焦耳的呢？

劉小莉汗！

她發現陸天豪無恥起來地時候實在可怕。

外邊突然熱鬧起來了，好象有人在吵架。

對夏俊來說，進入某家公司做高級白領是一種全新的體驗。

他原本是可以喜歡這種體驗的。如果不是他體驗的第一天就出了狀況。

即使在很久之後想起那天發生的事情，他依然有些憤憤不平：不就是向地上扔了個煙頭嗎？怎麼到後來就能搞出這麼大的動靜呢？

中南海的煙頭帶著火星在空中翻滾，最終落向地面的一剎那，一個尖利的女聲已經高叫起來：

「喂，喂，喂，新來的，公司里不許亂丟垃圾地！」

她說話的口氣就象是《大學自習室》里唱地那句歌詞：小樣，你新新新新來的吧？

夏俊當時就不滿意了。

他掏了根煙又點上了。

這是挑釁，赤裸裸地挑釁。

鄭明明怒氣勃發了。

生活的節奏在一剎那間變快。同時開始傾向於暴風雨來臨前的預兆。

某人冷言冷語，說自己家養的狗都比人愛乾淨。

夏俊冷哼。是嗎？那就讓那狗出來打掃一下衛生吧，順便把我皮鞋舔舔。

鄭明明脫口而出：「舔你媽B！」

夏俊興奮了！

感情公司里不許丟煙頭。允許說B啊？陸天豪你太不是人了，不帶搞性別歧視的！

夏俊開始笑：女人舔B那叫磨鏡，屬於浪費公用資源。

旁聽的人手集體手顫，然後裝沒聽見。

有人喊：別吵架，別吵架，大家好歹都是白領，吵架不好看！

夏俊的鼻子里開始冒冷氣：老子不和白領吵架。只和白帶吵架。

大家集體寒。

鄭明明怒急：你媽B才有白帶呢！

夏俊繼續冷笑：老子沒有白帶，到是有塊包皮沒地方用。要不要割下來給你做個LV地包包？

此話強悍到極點，所有人都不工作了，看他們倆吵架。

鄭明明明顯辭彙語言組織能力不及對手，不過還好她能發動群眾智慧，喊了一嗓子：「大家一起上啊！」

夏俊仰天哈哈大笑三聲：「果然好大胃口。你以為你是無底洞啊？小心摩擦劇烈，B里長繭啊！」B里長繭？

所有人蹭蹭的腦門冒汗，想你陸天豪怎麼找來這麼一活寶。以前他竄門子來的時候沒見這樣啊！

大家都沒心思工作了。

一個兼職GM正在回答玩家提問。

玩家問：怎樣才能提高人物在遊戲里的人品值？GM直接回答：讓B里長繭！

玩家昏迷。GM一頭的汗，開始痛恨公司為什麼不設計一個把錯打出去的話收回地功能？

場面繼續混亂，鄭明明開始暴走了。

她扯著嗓子喊：「你是SB！你是SB！」

賤人怒了：「你ＭＢ才是ＳＢ呢！你們全家人都是ＳＢ！你老爸是傻油條，你老媽就是傻大餅。你老媽天天蘸著油條喝豆漿，擠出一管你來。你狂個J吧你！」

蘸著油條喝豆漿？擠出一管你？

汗！

汗到死去活來。

這哥們罵人簡直就是超絕啊！

鄭明明徹底沒詞，開始555的哭了起來，眼淚啪啪的往下掉。

活這麼大了，第一次被一個男人罵成這副慘樣。

就是在這個時候，劉小莉走了出來。

她一出來就問：「什麼油條大餅？大家都餓了？走，一起吃飯去！」

眾人一起顫抖，徹底沒語言了。

辦公室里，陸天豪看著夏俊。

夏俊把頭低得象個剛犯錯誤地孩子。

陸天豪看著夏俊，除了嘆氣。還是嘆氣。

「知道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公司不允許丟煙頭？」他問。

「要清潔唄。」

陸天豪冷笑：「要清潔我找個清潔工來不是更省事？」

夏俊立刻搖頭。

陸天豪：「你知道開放式管理地核心文化是什麼嗎？」

夏俊繼續搖頭。

「所謂開放式管理，其核心文化就是以巨大的民主付出為代價，最大限度的調動公司職員的自主能動性和積極性，最大化發揮職員的工作能力和才幹。正所謂逼人工作，不如誘人工作，誘人工作，不如自己想工作。開放式管理以職員為公司主體，有權利介入公司經營決策，了解帳務支出，使公司運營透明化。效率最大化。」

「然而民主，並不是沒有條件的濫好人。更不是少數服從多數。」

「缺乏公德心，不具備集體觀念的人。不具備當家做主的資格。」

「你知道為什麼當初我搞開放式管理，會有這麼多人認為我會失敗嗎？」

沒有等夏俊的回答，陸天豪繼續說：「因為這裡是中國，不是美國。」

「在美國-假如一戶人家有兩台電腦-那麼他就會同時買兩套windows系統光碟進行安裝-但在我們國家-你不用盜版就已經是很有良心了。」

「然而即使是在美國，開放式管理也是被認為是一種極為風險的經營做法！……可我還是選擇了用這種方式來經營，因為，我希望我地公司不僅僅能賺錢。更重要的是能改變一些人！」

「我希望我公司地每一個人都能成為公司真正的一份子-所以我可以給予公司里地人任何他們所想要的幫助-給他們最大許可權的自由和快樂。但是，任何破壞公德行為的做事方式，我一概不會准許-因為這恰恰是破壞真正的自主的基本條件之一。所以我不會照搬國外的做法-不加任何限制地就讓每一個員工都自行其事-因為這不現實。所以我才制定那一系列的行為規範……他們是行為規範，也是道德規範！是開放式管理文化的必備道德！」

「公德心，是維持開放式管理的最基本的文化內核。沒有了它，開放式管理只是一個笑話。這也是當初我用網吧方式起家時。對所有來玩的客人有著這方面地限制的一個根本原因！」

「假如你把公司當成自己的家-你就會把這裡收拾得乾乾淨淨。假如你把公司里地每一個人都當成自己的家人-你就該友好而禮貌地對待他們。別跟我說什麼你在家裡都不做。這裡是公司-公司不是慣著你長大的地方。我不會因為你是我的朋友，就對你另眼相待。尤其是這種可能破壞整個公司最基本的文化氛圍的行為。」

陸天豪站了起來，冷冷地看著夏俊：「我需要你明白。夏俊。真正的自主-是建立在一個有社會公德的制約的環境下的自主。在達不到這個前提下，一切自主都是白費。任何事情都是有得必有失的。在這裡工作，你可以享受到別的公司享受不到的工作樂趣，但同樣你也必須接受我那些苛刻到令你難以忍受的條件-直到我確信你已經真得成長為止。但到了那個時候，這些條件不再是不復存在，而是已經附在了你的靈魂上，刻在了你的骨頭裡，成為了你身體里的一部分……就象你罵人那樣。到時候唯一的區別就是￣不再是以強制的形式出現，而是自覺自發的出現。」

「所有公司里的老職員，目前都已將這些我為他們制定的規矩爛熟於心，即使走出公司，走在大街上，他們也不會隨地吐痰，不會亂丟垃圾。碰到有做得不好的，甚至還會主動去幫他改正。因為……公司是一個家，國家……同樣是一個家。」

「作為一個商人，我的能力只允許我現在去改變這家公司。可將來要是從政，或許我就有機會改變更多的人。」

「夏俊，說粗口，同樣是對社會環境的一種污染。我希望從今天開始，我在我的公司，再也聽不到你說的任何一句髒話。」

夏俊終於找到了反駁的機會：「是她先罵我的！」

陸天豪的眼神中蘊含出雷電風暴。

他看夏俊的臉色充滿怒意，用力拍了一下桌面，整張辦公桌都發出了劇烈的震動：「夏俊，我今天再教你一句話。有些事，我們可以講究有來有往。就象當初綁架我和婉兒的那三個匪徒。碰上那樣的人，我們不但要報復，還要往死里報復！因為那些都是真正的人渣。可是對有些事情，有些人，我們需要的是大度和寬容！因為我們是男人！一個真正的男人，應該是有擔當，有風度，不呈口舌之利，只以實際行動來證明一切的人！你看看你！你現在象個男人嗎？竟然和一個女孩子計較這些？！」

最後一句話，他的聲音很大，幾乎震撼了夏俊。

夏俊終於意識到，一直以來，自己所習慣的那些東西，其實真得不象是一個男人該有的行為。

劉小莉從外面匆匆進來-理都不理夏俊-直接對陸天豪說:

「天豪，出麻煩了。」

「什麼麻煩？」

劉小莉在陸天豪的耳邊輕聲說了幾句，陸天豪的原本雷霆動怒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這次，劉小莉給他帶來了一個真正的壞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