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張角羽化黃巾平
宛城,春秋戰國時為申、呂之地,楚文王滅申、呂置宛邑,史稱宛。秦設宛縣。自古以來享有「南船北馬」之稱,更有商賈遍天下,富冠海內之譽。又是藏龍卧虎之地,商聖范蠡、秦相百里溪,皆由此出也。
東臨石城,西處渭水。居荊州之衝要,為南陽之治所首府,自古乃兵家必爭之地。
自黃巾事起,各地多方響應,紛紛殺官揭竿而起。邵陵太守趙謙、幽州刺史郭勛及太守劉衛,盡皆遇害。宛城張曼成亦是攻殺郡守褚貢起事,一時聚眾數萬人。
「城上的人聽著,我乃大漢佐軍司馬孫堅,奉陛下之命前來剿賊。此事始作俑者乃是張角,皇恩浩蕩,陛下念汝等皆是因形勢所迫方從的賊,且家中尚有老小。此時若降,皆可既往不咎。若再執迷不悟,午時三刻攻城,破城之時,格殺勿論!」孫堅騎馬持刀,在城門前徘徊仰頭叫喊。
聽到孫堅的勸降,城樓上出現了混亂。沒過多久,伴著幾聲慘叫,一名滿臉兇惡的大漢探出了頭,提著一桿箭便向孫堅射來。
箭是准箭,到了孫堅的跟前,其勢已微。孫堅抬刀輕撥,長箭便頹然地跌落墜地。
見偷襲不成,那人面露失望,卻挺胸站出身對著孫堅嘶吼:「狗賊,休要在此妖言惑眾,朝廷又怎容得叛亂的罪人,定是攻城不得、想亂俺的軍心。」
孫堅一笑,並不答話。見自己的目的達到,撥馬便回。黃巾雖眾,卻參差不齊。而今官兵四面圍城,城中人心惶惶,生怕城破身死,故而軍心已亂。內尚不明,何以敵外。
「將軍此招妙啊!擾賊軍心,以我之堅攻彼之疲,不出三日,蛾賊必自亂矣。」黃蓋笑臉讚歎。
孫堅搖頭,一臉義正言辭:「我既說了午時三刻攻城,不行則無信,無信則賊疑,賊疑則心聚,其勢若和,再想破只怕尤會難上加難。」
眾將遂拜服,各歸本部等候軍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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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三刻。
晴空萬里,神清氣爽。
朱治騎著一匹純黃色戰馬,換上了剛得賞的校尉鎧甲,兩百將士軍前,持劍而立。
「時辰已到,攻城!」朱治朗聲下令。
「殺!」
身後的士卒,或拿雲梯,或推攻城槌,或執刀盾,舉足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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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城內。
「報~將軍,敵人已經開始攻城了!」小校急匆匆地跑進內廳,行跪稟報。
「什麼?!不想那孫堅如此講信。」安坐椅上的張曼成霍然而起,「敵人有多少兵馬?」
「東城、北城有數千人多,城上將士正在奮力抵抗。只有西城,兵不過數百,我軍壓力甚小。」
「哦~打得誰的旗號?」
「東、北城外是『朱』字旗號,是朱儁的兵馬。只有西城,沒有旗幟,不過依敵軍士卒衣甲看來,是孫堅的軍隊無疑!」
張曼成冷笑:「孫堅小兒,竟敢小瞧俺們黃巾。來人,隨俺去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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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城外。
金器碰撞,檑木滾落。人聲哀嚎,此起彼伏;血染長空,場面悲壯。
冰冷的武器刺進柔軟的身體,鮮血噴涌。熊熊烈火,無情地灼燒著整個城牆。可悍不畏死的士卒,只憑著一股怒氣,義無反顧地向銳利的刀劍上挺去。然後,猶如雨點一般,一個個轟然墜地。凄慘之狀,震撼人心。
朱治一聲又一聲的吶喊、呵斥,渾身濺滿了士卒的鮮血。看著自己的部下一個個倒下,悲憤交加。沒有人可以否認一位將軍對於士卒的珍愛。
兵士越來越少,可敵城上人頭涌動,無窮無盡。朱治奪過一把雲梯,靈活地躲避城樓上的箭石,當先登上城牆。劈劍砍翻兩名殺來的敵兵,朱治孤身入敵,雙眼血紅,愈戰愈勇。
黃巾軍隊中正在指揮作戰的張曼成瞧見,大怒,持刀來戰。
朱治瞅見,見他威怒體碩,已知他是這黃巾軍隊里的頭目。深明擒賊先擒王的道理,只要殺了他,黃巾不攻自亂。也是年少無畏,朱治甩開雙腿,孤身殺進黃巾軍中。
刀鋒相觸,二人各退一步,這是搏鬥的雙方試探對方力氣的慣用手段。
「臭小子,力氣不小!」本以為只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屁孩,沒想到倒還有些棘手。張曼成齜牙凶厲,嘴角卻露出嗜血的可怖笑容。在黃巾中他本就是以力大出名,而今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可以一戰的對手,更是激起了他的戰鬥慾望。
這般,二人你來我往,又鬥了幾回合,卻是旗鼓相當、勝負難分。
張曼成越戰越勇,連呼爽快。可朱治卻心急如焚,周圍的黃巾越攏越多,殺之不盡。而己方的將士,死一個少一個,多一分鐘,就少一分勝算,最後以致輸掉整場戰爭。
臨危受命,我朱治豈能坐失立功揚名之機!
鋒利的刀鋒呼嘯而來,本來篤定朱治會躲閃的張曼成,卻吃驚地發現他挺身撞了上去!
就是這個時候!乘張曼成愣神,朱治迅捷地翻刀奮力橫砍。頭顱飛起,鮮血四濺,那雙圓睜的眼睛,寫滿了驚駭與不甘。未及反應,張曼成已是身首異處。
一把抽出插在身體里的長刀,鮮血噴涌,朱治視若不見,連砍翻數人,大喊:「賊將已死,建功立業,便在今日!」宛城樓上,雙手持刀的朱治猶如一尊浴血戰魔,秋風橫掃,無人能敵,黃巾無不望風求降。
見主將親冒矢石,當先入城,士卒大受鼓舞,高呼殺賊立功,紛紛緊隨其後。黃巾先失波才,又亡張曼成,一時群龍無首,頓時大亂。宛城遂破,城門大開。
早率大軍在城外不遠處等候的孫堅,見朱治的勇跡,環顧左右感嘆道:「真乃勇士,吾惜不早覺!」遂領大軍衝殺進去。
騎兵重甲,如進羊群,黃巾哪裡能敵,四散潰敗。
西門既破,余朱儁也輕易攻入,三面夾擊,黃巾作鳥獸散,盡數乞降。
不同於嬌生慣養的士族子弟,黃巾中的人,大多是受剝削受欺壓的農民階級,所以他們起義,往往能一呼百應。同時,他們更喜歡見風使舵,貪生怕死,得勢后又會安於享樂,目光短淺,沒有遠志。一見勢敗,往往還沒有開戰,就已經望風而降了。
黃巾投降,考慮到人數眾多,同時司州尚有數十萬黃巾作亂,正需要安撫民心,於是孫堅與潁川太守徐璆、奮武將軍秦頡一致認為應該赦免他們的罪過。
「簡直荒謬!」朱儁毫不留情的當頭棒喝,斥得好心勸諫的三人顏面全無。個個面紅耳赤,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面對朱儁尖銳的目光,唯有孫堅凜然上前,周圍攔之不及。
「將軍,自古有律,降者不殺。若能收攏散卒,豐衣足食,匯成一軍,進可討四方亂賊,退可休整部卒、安撫餘孽,自可為朝廷效力。況張角作亂,一人之過,罪不及眾,此皆為大漢子民,殺之不義啊!」
呵,還真有不知死活的啊!若是別人,朱儁早令左右拖出去砍了。而這孫堅,驍勇善戰,在江東素有威望,況且出於同鄉,又是他一手提拔的,朱儁重其耿直忠義,早將他視作自己的心腹。此次攻打宛城,若不是他身先士卒,當先破城,只怕一時半會兒城還真難破,不知還要死多少人。正想乘此機向朝廷表奏孫堅功績,等待陞官,又怎會捨得殺之而令天下寒心。
「宛城新得,民心不穩。黃巾之數勝吾軍數倍,若不屠之,早晚生亂,到時誰來當罪!」朱儁大聲呵斥,說的義正詞嚴,無人敢對:「亂世用重典,今若收降,如何示眾,大漢朝廷何在,天子威嚴何在!民利則為賊,無利則乞降,這樣誰沒事都可以起來造一造反,那天下豈不是要亂套了。」
於是宛城屠城三日,數萬黃巾皆被弒殺。一時城內屍山血海,人影俱滅,慘不忍睹。天下為之震動。
麻木地看著眼前如同煉獄的空城,孫堅心如死灰,當年想要濟世安民、匡扶天下的雄心壯志竟也覺得如此遙不可及。
「可憐我孫文台一世英名啊!」孫堅仰天慟哭。本以為雖然十常侍當權,尚有何進、朱儁等義士與之抗衡。可如今看來,他們卻是一蛇一鼠、半斤八兩罷了。大漢,靠這些人,又還能撐得了多久?凄涼與失望,不斷地在心頭翻湧。
……
潁川既平。朱儁報捷,朝廷大喜,升朱儁為安東將軍,升孫堅為別部司馬,各賞金銀百兩,綢緞數十匹。
第二天,孫堅領著隨自己出征的江東子弟,掛印而去。
其後,皇甫嵩於倉亭大破卜己,屠殺七千餘人。張角連戰不捷,憂鬱成疾、終於病死於軍中。張角一死,黃巾遂亂,各自為戰。
時靈帝派左豐視察軍情,左風者,靈帝近侍小黃門,與張讓本為一丘之貉。人多勸盧植賄賂他,盧植以百姓水生火熱大義斥駁。左豐挾恨,誣告靈帝盧植高壘不戰,惰慢軍心。靈帝大怒,遣中郎將董卓來代將植兵,以囚車徵盧植回京問罪。天下士人聞之,莫不扼腕心寒。
十月,皇甫嵩於廣宗大破黃巾,殺三萬,斬張梁。十一月,又於曲陽斬張寶,虜十多萬人。黃巾之亂遂平息。
自戰亂起,長達九個月,終於平定。此時的大漢已是遍地狼煙,殘垣斷壁,暮氣沉沉。
竊物者為賊,竊國者是為雄。
張角,作為名赫一時的農民起義領袖,起義第一人。能以微末之身,看準時機,風雲而起,轉眼一呼百應,雖有偏弊,終致功敗垂成,亦不失為一時英豪。與秦末陳勝、吳廣相得益彰,共為世人稱道。
黃天雖滅,余勢尤存,其後天下瞻仰效仿者不計其數。而曾經輝煌百年的大漢王朝,也終於自此走向沒落。
未幾,常山張牛角、張燕,涼州北宮伯玉、邊章、韓遂皆效仿張角,紛紛起兵響應黃巾。剛得喘息的大漢,自此戰亂不絕,只在風雨飄搖中苟延殘喘罷了。
天下,再次陷入了水生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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