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少女心君子協定

周瑜字公瑾，廬江舒人也。瑜體修姿美，雅量好善，家世三公，少即聞名。聞高祖名，嘗神往之。年十二，與高祖遇於皖。因隙相爭，遂識。

——《吳書·名將卷·周瑜篇》

烈日當空，清風拂面。

一動不動的兩個少年大眼瞪小眼，就這麼對峙著。

「長相妖艷，穿著華貴，一看就知道是個紈絝子弟，來騙取喬姑娘真心的！」孫策冷哼一聲。從看到周瑜的第一眼，就覺得他不是什麼好人，孫策的目光中充滿了敵意。

周瑜注意到，面前的少年，嘴唇緊抿，放在身側的雙手緊捏成拳。周瑜嗤之以鼻，不自覺地眯眼，蓄勢待發。

他動了！

孫策大喊一聲，舉起右拳裹挾著無盡颶風極速衝來。神情一凜，早有防備的周瑜抬手來擋，卻哪裡是孫策的對手。拳頭雖然擋下了，周瑜還是踉蹌著倒退了兩步，一個踉蹌倒在了泥地上。

孫策哪能放過這大好機會，趁勢坐到了周瑜身上，左右開拳，一下一下的往周瑜臉上招呼。

「讓你長得這麼俊俏，看你以後還敢用它來騙人家姑娘。」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的孫策扭曲著臉，手中絲毫不留情面。

連山林老虎都受不了孫策兩下，何況是弱不禁風的周瑜。不過他也毫不示弱，咿呀一聲，張開小嘴便趁勢咬在了孫策的胳膊上。

猝不及防的孫策受了突襲，手臂吃痛，哀嚎著大罵：「你是屬狗的啊！」

周瑜也不搭理他，翻身而起，又將孫策壓在身下，一拳一拳地打回本來。

就這樣，兩人你來我往，在地上翻滾，揪打在一起。

他二人本就年少氣盛，也管不得緣由，看你不順眼，就動手揍你。誰的拳頭硬，那便是真理。

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兩個人都已是衣衫破爛，遍體鱗傷，狼狽不堪，哪還有先前的半分英姿。

孫策軟弱無力地一拳打過去：「服不服！」

旁邊的周瑜連動也不懶得動了，嘴上仍罵咧道：「服你全家！」

接下來又是一番口頭上的爭吵辱罵，卻誰也不服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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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當～」木門被粗魯地踢開，發出一聲巨響。

看到剛出去又回來的喬雪，喬冰嘴角含笑，打趣道：「是誰又惹我們家雪兒生氣啦？」

喬雪一屁股坐到墊子上，氣鼓鼓道：「還有誰？還不是那個孫策！」

「孫策？！」喬冰詫異道，「他在外面？」

「嗯！」重重的一個鼻音，顯得主人極為鬱悶。

「那周公子呢？你把人家怎麼樣了？」

「能怎麼樣，晾著唄！」喬雪滿是無所謂。

「你呀！」喬冰一點妹妹的瓊鼻，無奈地搖了搖頭。一想到無辜的周瑜因為那個孫策而灰頭土臉的模樣，喬冰忍俊不禁。自己這個妹妹，還真是沒心沒肺。

「人家周公子千里迢迢來我們府上，你好歹請人家進來坐坐……」喬冰還想再勸。喬雪卻一頭栽進自己的懷裡，哽咽著：「姐姐～」

「好了好了！沒事了！」看到自己的妹妹這副模樣，喬冰也是心中痛惜，憐愛地撫摸著她瘦弱的後背。

過了一會兒，等喬雪平復了，喬冰這才輕聲道：「怎麼，還生氣呢？」

「其實……我早就已經不生氣。」喬雪輕聲道：「可是，我就是氣不過。我也不是因為他是孫策才生氣的，我不是不講理的人，如果他早一點告訴我他就是孫策，又有什麼關係呢？可是，他為什麼要欺騙我？把我騙得那麼慘，不能就這麼便宜了他！」

女人允許你背著她幹壞事，卻絕不會原諒你欺騙她，這是亘古不變的真理。更何況，喬雪還差一點被孫策「拐」回了家。

「好了……」喬冰還想再勸，一低頭偶然瞥見喬雪腰間佩戴的玉佩。潔白無瑕的乳玉，栩栩如生的騰龍，正是前不久自己親手送還給孫策的那塊玉佩！

心口莫名的一痛，繼而襲遍全身。說了一半的話被硬生生掐斷，凝視著那塊玉佩，喬冰愣愣出神。

「姐姐，你怎麼了？」注意到喬冰不對勁，喬雪彎下身子，調皮地睜大眼睛將臉靠上去。

喬冰正心有所思，被妹妹的舉動驚得一個激靈，回過神來，結巴道：「沒……沒有什麼！」

可是，心真的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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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衫襤褸，孫策絲毫不理會。躺在泥土地上，微眯著眼，沐浴在陽光之下，他好久沒感覺這麼舒暢過了。

側頭瞥了眼躺在旁邊的周瑜，正巧他也看過來，兩人不禁都露出了會心的微笑，繼而朗聲大笑。驚鳥撲翅，聲音直達九霄。

「喂，我叫周瑜，你叫什麼？」周瑜大口喘著粗氣，問。

「我叫孫策！」孫策豪爽地道。之前因為種種原因，不得已用了「王虎」這個假名，現在既然一切都已經真相大白，他也嘗到了苦果，還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吃一塹長一智。做事坦坦蕩蕩，還真怕這個叫周瑜的人來報復不成。

「孫策？你就是吳郡的孫策！」誰知一聽到自己叫孫策，周瑜的反應格外強烈。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周瑜一咕嚕坐起了身，瞪著圓球般的眼珠，一臉難以置信。

孫策被他的反應嚇了一跳，也跟著起身，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便是吳郡的孫策！怎麼，你認識我？」

徒手倒拔虎尾，單騎勇盪悍匪，年少有為，智勇無雙，在江東，你可以不知道當今天子是誰，卻不能不知道吳郡有一個孫策。富春孫氏父子，江東威武二虎，早已聞名遐邇。提到孫家父子，人們無不豎起一個大拇指，贊一個「好」！這樣的事，也只有孫策自己不知道。

同樣年少有為的周瑜，志向遠大，喜好結交天下豪傑。在聽聞孫策的事迹后，更是嚮往不已、神交已久。

方今天下，不失年少聞名的傑出神童，對此，周瑜也只會嗤之以鼻。可如孫氏父子一般武衛百姓、心懷天下的真豪傑、大丈夫，卻少之又少。對於他們，周瑜打心底佩服、崇敬。

故此，在知曉眼前的少年便是自己一直崇拜的偶像時，試問又有哪個不吃驚、不訝異！

「喂，既然都知道我就是孫策了，把喬雪讓給我，怎麼樣？！」聽了周瑜的解釋，明白了一切的孫策，微笑著道。

「做夢！」一提到喬雪，周瑜卻出奇的激動，道：「一碼歸一碼，其他的都好說，就這件事不行。我周瑜可是發了毒誓，此生非喬姑娘不娶！」

「那等我娶了喬姑娘，你豈不是要孤獨終老、無子無後！」孫策笑著暗想，不過他也不甘示弱，道：「我聘禮都已經下了，雪兒也收了。按俗禮來說，她就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嫁給我，是遲早的事。」

「那我們立個『君子協定』，怎麼樣？！」周瑜提議道。

「什麼協定？」雖然孫策覺得這毫無意義，不過還是很好奇周瑜的提議。

「你我二人不動用任何手段和家族財勢，只憑個人本事，公平競爭，喬姑娘選擇誰，另一方就放手，如何？！」周瑜挑釁地一揚下巴，自信滿滿。

孫策心臟一縮，自知自己有幾斤幾兩，頭皮一陣發麻。再一看周瑜挑釁的目光，作為一個男人，自尊心告訴他，不能慫包。

周瑜這一招不可謂不高明啊，公平競爭，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卻把孫策定親這門事輕輕鬆鬆地揭了過去。可孫策呢，細想下來，自己的真實身份已被喬雪識破，再這麼蠻不講理的糾纏下去，只是自欺欺人罷了。與其等周瑜發現，不如爽快答應，反正自己也不會吃虧。

「怎麼，你怕了？」

「怕？我孫策從不知『怕』字怎麼寫！」

「好！」孫策硬著頭皮，舉起手掌與周瑜擊掌，算作協定正式成立。

兩人對視，會心的一笑。這一刻，心中莫名的涌動。

「哎呀，少爺，原來您真在這裡啊，老爺和夫人正在四處找您呢！」馬車行過，一位老人急匆匆走了下來。一見孫策，大聲哀嚎著，伸手便揪住孫策的衣襟，生怕他溜走似的。

孫策回頭一瞧，正是自己家中的管家丁叔。沒想到，他都找到這兒來了。

「我不回去！」孫策頭一撇，倔強道。剛與周瑜立下協定，他可不想食言，更不會輕易放棄。

「哎呦，我的少爺哦！」老人急不可耐，道：「您就別耍公子脾氣了。夫人因為擔心您，已經卧病在床，眼看就要……」說著，老人一邊哽咽一邊伸出衣袖來抹眼淚。

孫策大驚失色，一把抓住老人的手，焦急道：「我娘她怎麼了？！」

「夫人因為擔心少爺，得了重病，卧床不起，連郎中看了都搖頭。時間緊急，夫人現在只想再見少爺最後一面，少爺，您還是快些跟我回去吧！」

「我……」孫策一時左右為難。

「既然伯母性命攸關，你還是先回去吧。這個約定，等你回來再說。」周瑜微微一笑，道：「我周瑜也不是趁人之危之輩，我發誓，在你回來之前，絕不與再喬姑娘見一面、說一字！」

注視著周瑜認真而嚴肅的目光，孫策的內心忽然出奇的相信。狠狠地一點頭，不再耽擱，孫策起身上馬。

再回首時，周瑜也已經騎馬遠去。

「周瑜～」孫策口中輕念。

兩人戲劇性的第一面，就以這樣的方式而告終。

或許是有太多的相似之處，兩人都情不自禁的產生了惺惺相惜之情。兄弟情誼，也就是在這時，在兩人的心底悄悄埋下了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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