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離別相思風波起

第30章 離別相思風波起

「娘!」

一回到孫府,孫策急匆匆下了馬,健步如飛,一路橫衝直撞,嚇得上下奴僕抱頭躲避。

剛進廳門,孫策一頓,卻見父母正端坐高堂,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二老臉上都掛滿了微笑。

見到自己的兒子回來了,先前還滿面春風的郡守孫堅忽然臉色一轉,瞪著孫策呵斥道:「人未到,聲音倒傳出去老遠!」他這是在說孫策有失禮儀。一旁的吳夫人也只是含笑地注視著孫策,不發一言。

「爹,您回來啦。」孫策擠出一絲難看的笑容。他可記得,自己離家出走的時候,老爹已經帶兵出征了。

「哼!怎麼,看到我覺得很掃興是吧!」孫堅嚴聲道。

「娘,您沒事吧?!」目測父親要發火,孫策趕緊轉移話題,毫無顧忌地撲到了吳氏的懷中上下打量,心中的擔憂畢露無餘。吳氏溺愛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微笑著搖了搖頭:「娘沒事。」

「可是,我明明聽丁叔說,娘您……」

「說你娘思兒心切,憂慮成疾,說不定哪一天就會一命嗚呼了是吧!」孫堅搶過他的話,道。

「爹,難道說……」孫策吃驚地看過去,隱隱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不錯!這一切都是我特意交代你丁伯伯的。」孫堅起身,板著一張臉,道:「若非如此,你這逆子還知道回來么!」

「還是爹爹了解孩兒。」孫策羞愧地低下了頭顱。

「怎麼樣?見到人家姑娘了嗎?」話鋒一轉,孫堅忽然又變成了另外一副模樣。

「見是見到了,可是……」

「可是人家拒絕了你?」生性急躁的孫堅接著道。

「也不是。」孫策內心糾結,醞釀著怎麼才能把話說清楚。總不能說,就是因為您老人家,人家才討厭我的吧。

「其實,也還不錯!」模稜兩可的一句話。

「爹娘,孩兒累了,先回房休息了!」說完,也不管目瞪口呆的父母,便徑直回了房間。隱約間,還聽到了他們的嘆息。

「這孩子!」孫堅輕笑一聲。

接下來的幾日,孫策卻將自己鎖在了房中,足不出戶。公子爺這又是鬧得哪一出?孫府上下頓時手忙腳亂。

房門外,兩名丫鬟對著裡面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大公子這是怎麼了?」其中一人道。

「哎,我看那,是為情所傷。」另一個有模有樣,嘆息道。

「為情所傷?!」

「這你還不知道,之前老爺不是為大公子相了一門親么。我可聽說,大公子消失的那幾天,就是去外面見人家姑娘去了。可惜人家都不搭理他,回來就成了現在這副模樣了。」

「照這麼說,還真是為情所傷啊。想不到,我們家大公子還是一個絕版的情種呢。哎,也不知道是哪家姑娘,能有這麼好的福分。要是能有像大公子這樣又高大又英俊的人向我求婚,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答應!」女孩雙手拳抱,一臉自我陶醉。

「就你?」另一個婢女瞥了他一眼,滿是譏笑。

剛想再譏諷兩句,偶然瞥見吳夫人款款走了過來。

「快別說了,夫人來了!」女孩一個激靈,趕緊伸手一扯同伴的衣角。在吳夫人銳利的目光下,兩個女孩匆忙低下頭顱,心中忐忑。

途經她們,吳夫人拿眼一瞪,呵斥道:「還不快下去!」

兩名丫鬟如蒙大赦,連連躬身這才匆匆跑走。

目視著她們走遠,吳夫人長舒一口氣,便親自端著飯菜來到孫策的房門前。

「咚咚咚~」沉悶的敲門聲響起。

「策兒,吃飯了,開開門好么?」

站在門口,吳氏遲疑著頓了片刻,卻依舊絲毫不見動靜。

「那娘可進來了!」說著,吳氏輕聲地推開門。

漆黑的房間,因為開門的緣故而漏出了一道光亮。憑著這道微光,吳氏看到,自己的兒子依舊將臉埋在被裡,一動不動。桌子上的飯菜,還是自己清晨端來的模樣。這已經是第三天了!

連續三天不吃不喝,誰也不知道真正的原因。他的爹,又是跟他一個臭脾氣,又哪裡會耐下心來勸上兩句。起初吳氏也是說盡了好話、用盡了辦法,可這孩子就跟塊石頭似的,絲毫不為所動。吳氏是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卻也無可奈何。

長嘆一口氣,吳氏搖頭地端著舊的飯菜走了出去。

門被輕聲的闔上,屋裡再次陷入了黑暗。床上的孫策,也不知道睡著了沒有。

依稀間,門口傳來了父母的對話。

「怎麼樣?」這是父親孫堅的聲音。

「哎~」可以預想,吳氏又是一番搖頭。

「哼!豈有此理!男子漢頂天立地,居然為了一個女人如此喪志頹廢、真是扶不上牆的爛泥。這樣的兒子,不要也罷!」

一陣腳步聲,漸行漸遠,隨即陷入了死寂。

獨自躺在房間里,孫策心靜如止水。

自從從廬江回來,因為一場誤解,不知道為什麼,只要一想到喬雪那張巧笑倩兮的美麗臉龐,他就食難咽、睡難寢,好似著了魔般。腦海里全是與她的過去,一日得不到她的原諒,孫策就一日不舒坦。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可憐孫策如此好兒郎,竟也淪落至此。

微一抬頭,孫策愕然發現,母親吳氏就坐在床沿,正用著一雙憐愛而憂鬱的目光凝視著自己。

「娘~」孫策心中羞愧,輕聲地叫喚了聲。卻又發了瘋般地捶打著自己,哭喊著:「為什麼我不能勇敢的告訴她我就是孫策,為什麼我沒有勇氣表白,為什麼我會這麼懦弱!為什麼!我恨我自己真沒用!」

吳氏點頭,伸手在孫策的後背憐愛地撫摸著。

她知道,兒子得的是心病,這時候,最不能一味的打罵孩子。自己可以寬慰、誘導,主要的,還是要靠他自己。

多少年來,丈夫常年在外行軍打仗,連家都難得回一次。所以,撫養、教育兒女的重任,便交到吳氏的手上了。出生書香門第的吳氏,教育兒女通常也有著自己獨特的辦法。即使有人犯了錯,也會循循善誘,令其自己領悟。嚴父慈母,正是在這樣一個環境下,才鑄就了現在的孫策。可以說,孫策能有今日的成就,和父母的熏陶教育是完全分不開的。

「你的心情,娘都知道,也能理解。有什麼心事,就跟娘說,說出來就好了。」

背離情,兩相思;風煙迷處顛簸生,最苦終是相思人。

「娘!」能夠得到母親的原諒和理解,空曠的心再次被愛填滿。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苦澀的憂傷,孫策縱身撲進母親的懷中,放聲大哭。

「好了好了,這不是還有娘呢么!」吳氏伸手在兒子的頭頂摩挲著,像極了在哄一個數歲的幼兒。

「放心吧,娘答應你,要不了多久,一定帶你去見人家姑娘的!」將兒子緊緊擁在懷裡,吳氏篤定道。

「枉我孫策縱橫天下、目空一切,自認為無可匹敵,面對自己心愛的女人,卻如此懦弱無能。就連現在,心愛的女人都會被別人搶。淪落至斯,全是我咎由自取。」

「不!我是誰,我是江東孫策!死且不懼,怎會因為一個女人而畏首畏尾。我發誓,我孫策,一定會改變!」

被抱在懷裡的孫策,突然出奇的安靜,目光堅定。

心性的變化,他不知道,這一刻,他已經不再是以前的孫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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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88年,黃巾餘孽復起,天下大亂。

二月,郭太等於西河白波谷起事,攻略太原、河東等地。四月,汝南郡葛陂再起,攻沒郡縣無數。十月,青、徐黃巾軍又起,四處劫掠。巴郡板楯蠻、益州馬相、趙祗相繼乘勢而起,各自擁兵自立。

黃巾叛亂,其聲勢尤甚先前,這對於本就搖搖欲墜的大漢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一時中原十室九空,滿目瘡痍。為便討亂賊,平民事。三月,太常劉焉建議靈帝以刺史為州牧,由宗室、重臣任之。

州牧,王莽篡漢始制,比之檢核百官的刺史一職,一躍成為一州最高軍事行政長官,享有任免州中官員、治理百姓、軍事指揮大小權力,儼然是為一個小的朝廷。

劉焉自請任益州牧,靈帝又以劉虞為幽州牧,黃琬為豫州牧。劉焉眼見天下大亂,本意入交州為牧,藉此躲避世亂,以求保身。卻無意聽聞侍中董扶言益州有天子象,遂入益州。既入益州,劉焉先平馬相、又敗趙祗。立恩威行善政,大赦民眾,厲兵秣馬,心中別有圖謀。

八月,漢廷於西園又立新軍,設立以蹇碩為首的八校尉,這便是聞名後世的「西園八校尉」。黃門蹇碩掌禁軍、令天下,一時位極人臣、權勢滔天。

自此,由中央集權至地方分權,帝權下放,國將不國。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周室暗弱,故有春秋戰國七諸侯爭霸。

州官權力既長,皇命鞭長莫及,令覬覦天下的人有了可乘之機,出現了擁兵自重,視大漢如無物,至於諸侯互相征伐、吞併的現象,此乃后話。而中央靈帝昏庸、宦官當道,一時又是狼奔豕突、自顧不暇。此後,中原各地豪傑盡起,群雄逐鹿,自不必說。

自此,繁榮百年的巍巍大漢再次陷入了一片戰火之中,宣告著正式進入了諸侯紛爭的群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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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去嗎?」吳氏眸中含淚,卻仍帶著一絲希冀。每一次到離別的時候,她總勉強表現得不太憂傷,以不給丈夫留下羈絆。可是這一次,莫名的心中總有一股不祥的預感,好似寒流,愈演愈烈。

就在前不久,因被宦官誣陷而入獄的盧植,終於苦熬不過,病死獄中。盧植師從經學大師馬融,與鄭玄同窗。其性情剛毅、心繫天下,又聰慧過人、博古通今,乃當世大儒。自入官場以來,面對當權的奸臣其不畏權暴、剛正不阿;對於百姓,他卻施以仁德、濟世救人。在奉命討伐黃巾之時,身為文生的盧植更是不懼死亡、身先士卒。無論是士人還是百姓,都對他很是崇敬。而今這樣一個在儒學甚至世人中享有極高盛譽的名人,卻為惡人算計含冤而死,當真令朝中乃至天下忠貞之士寒心,更讓天下人為之憤懣。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身為三軍統帥,當視死如歸以作表率,豈能貪生怕死、貪戀小家!」孫堅正氣凜然、語氣鏗鏘道:「這是臣子的職責,也是將士的榮耀!」

感覺到妻子眼中的擔憂,孫堅嘆息一聲,難得露出溫和的一面,柔聲道:「放心吧,為夫不會有事的。」

吳氏點頭,眼淚卻止不住地流。孫堅是一個粗人,要他帶兵打仗可以,說情話裝浪漫卻不行。不過,這已經足夠了。

「對了,策兒怎麼樣?」雖然表面嚴酷無情,可孫策畢竟是自己的孩子,他還是愛他的。

吳氏破涕一笑。一提到自家的那個長子,吳氏眉眼間全是掩飾不住的笑意,道:「哄哄就好了,你就別費心了。」

孫堅嘆息:「哎,這小子,有時候出奇的成熟,有時候又像個小孩子,真不讓人省心。」

「伯緒啊。」孫策轉頭,呼喚了聲。

「在!」站在身後的功曹桓階合手出列。

「你有大才,偏安長沙這一小地著實委屈了。既然身懷奇技,就當以此奮力報國、造福蒼生,此乃上天賜予你的責任。我已向朝廷舉你為孝廉,此次朝廷詔我北征,你就隨我同行吧!」

「多謝明公!」桓階真誠地躬身大拜。人生在世,最悲莫過於懷才不遇。而孫堅的幫助,無異於再造。文人重義,孫堅對他的知遇之恩,他恐怕此生都難以報答了。

此刻的孫堅,因為越境平亂有功,被封為烏程侯。如今桓階以「明公」相稱,是再合適不過了。

「不過在下有個不情之請,還求明公成全。此次前往洛陽,福禍莫知。階區區五尺之身,死亦不足惜,怎奈家中尚有一弟,名叫桓彝,年僅十五。我若去,其便是家中獨子,為我桓家繼承香火,還請明公家人代為收養!

看了一眼台下那個稚嫩的少年,此時他也睜著無辜的大眼睛看著自己。彷彿看到了自家的那個長子的影子,孫堅的內心被莫名的觸動:「此乃人之常情,好,我答應你!」

孫堅點頭,然後又認真地環視著長沙與周圍的百姓。

察孝廉,任良吏,親設施,治匪寇。自任長沙太守以來,他兢兢業業、殫精竭慮,下面的文武諸將更是盡心儘力,只想好好報答主公的知遇之恩。萬物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長沙一時百廢待興。

而今,宿之未久,卻又要離去、再次漂泊,怎能不讓人悲傷。

「孫太守啊,這是長沙百姓的一點心意,請您務必要飲了它!」送別的人群里,一位頭髮花白的老人端著碗酒水走上前來。

孫策掃了眼眾多目光希冀的淳樸百姓,接過酒碗,一飲而盡。

「恭送太守大人!」老人當先跪倒。

「恭送太守大人!」太守府前,數千百姓隨之轟然跪倒,場面壯觀,感天動地。連久經沙場的孫堅都不禁為之動容,甚至身後的不少將士,都流下了感動的淚水。

「諸位請起!」孫堅扶起身前的老人。

「我孫堅何德何能,受此大恩。今日,唯捨身以報天下蒼生!就此別過!」

孫堅轉身,不再留戀。

「夫君~」吳氏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一步,脫口而出。孫堅頓住,吳氏眸中含淚,靜靜地凝視著丈夫的背影。雖然經歷了無數次離別,可每一次都彷彿生離死別,痛徹心扉。

「一—路—保—重!」吳氏緊咬檀唇,每一個字都彷彿有千斤重。

「恩!」孫堅應了聲,在數千雙崇敬目光的注視下,大步離去。

「娘~」拐角里,一直躲在那裡的孫策跑了出來,撲到母親的懷裡。吳氏緊緊地抱住他,眺望凝噎。

軍隊浩浩蕩蕩。孫策抬頭,隱約間感覺有人在看自己,仔細尋去,恰好與士卒里的王成、王起兩兄弟隔海相望。

他們,也走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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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吳之孫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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