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虎落平陽羈廬江

十一月，白雪皚皚，冰天雪地，空曠的天地間不見一人一獸。

大雪紛飛中，一行人騎馬逶迤向廬江行來。

一路上，隨行的除了陳端、秦松、周泰、孫青、宋謙、陳數等一干「元老」，還有新加入進來的桓階之弟桓彝。原先的王成、王起兩兄弟因為追隨師父程普出征而不能隨行，而孫暠、孫瑜兩兄弟，更是在到了長沙之後就立馬趕回老家富春去了。

「孫伯符～」一匹快馬飛奔而來，依稀瞧得是一個少年的身影。

「周公瑾！」定睛一看，孫策頓時驚呼出聲。

「哈哈！」二人一對視，不禁同時朗聲大笑。

「娘，這位就是我跟您說過的廬江周瑜周公瑾！」孫策向吳氏介紹道。

一見馬車裡的貴婦，周瑜當即下馬拜倒，行以大禮，道：「拜見伯母！」

見周瑜如此，吳氏又是驚訝又是歡喜，連忙讓眾人將他扶起，道：「這冰天雪地的，小心別凍著了，又何必多禮！」

孫策又向周瑜一一介紹身邊的周泰等人，雙方問候，都看出了對方的與眾不同之處。

「對了，你怎麼到這兒來的？」與周瑜騎馬在前，孫策好奇地側頭問道。

周瑜露出一個神秘的微笑，轉頭用著明亮的眼眸看著孫策。風雪中，竟是如此俊美飄逸。

「我前不久得到的消息，你的事我已全都知道了。」周瑜伸手拍了拍孫策的肩膀，以示安慰，道：「聽說你要來廬江，我計算著時日，料想你也差不多今天到，沒想到一路走來，真的遇到你了。你說，這是不是緣分！哈哈！」

「緣分？」孫策苦笑，道：「我一個落魄之人，公瑾你又何必如此！」

自認為英雄的孫策，少年聞名，一路風調雨順，不知磨難為何物，小小的心性里怎會沒有一絲高傲。可就是這點可憐的高傲，在面對母親被辱、全家被迫趕出長沙時，蕩然無存。

「豈不聞孟子有言：『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大丈夫志存海內，即使無家可歸，又怎麼能自暴自棄。如果連這點小小的挫折都忍受不了，你就不配做我周瑜所敬重的那個孫策！」

被比自己小的周瑜訓斥，孫策尷尬地苦笑。明白了自己過錯的同時，不禁對眼前的少年重新打量了一番。

「公瑾教訓的是，是我太執著了！」終於，孫策難得主動認錯。

「伯符，你也彆氣餒。要不這樣吧，既然你們無處可去，不如就到我家去住。反正我家裡大著呢，空著也是空著，你去了，我們也可以每天見面，一起研習文學武藝。」

「公子，這麼冷的天氣，趕了一路，俺都快凍出鳥來了。既然人家盛情邀請，您就同意了吧。你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夫人著想啊！」身後的宋謙心直口快，立馬插嘴道。

周瑜報以感激的目光，淺笑著看了一眼宋謙。魁梧如他，一看便知非同凡人。

心念一轉，周瑜隨即湊到孫策耳邊低語道：「伯符，你可別忘了，咱們兩上次的協議還算數吧！」

想起了吃苦受累的母親，再一聽「協議」二字，孫策身子一怔，瞪大了眼睛轉頭凝視著周瑜，嘴唇蠕動，終於吐出了那個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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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煙瀰漫的閨房裡，爐火正旺，給屋裡增添了一絲暖意。喬冰嫻靜淡雅地坐在一旁，專心致志地在一帛綢緞上做綉。白皙修長的手指輕點，所到之處，一朵百合花躍然其上，花開正艷，幾隻蝴蝶飛舞其間，栩栩如生。

「妹妹！？」喬冰偶一抬頭，卻暮然發現喬雪正兀自看著窗外的雪發獃。

「什……什麼？」喬雪從沉思中驚醒，

「怎麼了，心不在焉的，是不是生病了？」喬冰眉頭微皺，說著，便伸手去碰喬雪的額頭。

「沒……沒什麼！」心有所思的喬雪被姐姐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連忙向後退了一步，這才手足無措的搖頭。

看到妹妹這副模樣，喬雪張嘴剛想說些什麼，卻又忽然發現無話可說。連她這樣的原因都不清楚，自己又該從何說起。依妹妹的性格，她也是不會跟自己說的。

「嗯～」喬冰長吐一口氣，卻只能低頭繼續做她的針線活。

一旁的喬雪，將一切看在眼裡。心事重重的她，嘴唇蠕動，內心糾結著要不要將這一切告訴自己唯一的親人。

「姐姐～」喬雪小心翼翼地叫喚了一聲，心想：如果姐姐沒聽到，我就不說了。

「嗯，怎麼了？」喬冰疑惑地抬頭。

喬雪一怔，沒想到喬冰會立即給出反應。微癟著嘴唇，好半響她方道：「其實……也沒什麼事。就是最近我只要一想到某個人，就會感覺心裡特別彆扭……不舒服的感覺。」

「不舒服？跟姐姐說說，怎麼個不舒服法？」喬冰好奇地問道。正說著，腦海里一種思緒一閃而過，連喬冰自己都被這突兀的想法嚇到了。轉頭上下一打量自己的妹妹，直把喬雪看得毛骨悚然，她這才笑顏如花道：「你是不是吃不下飯、睡不著覺。只要一想起他，心裡就是又酸又甜的。」

「姐姐怎麼知道的？！」喬雪訝異地抬頭，卻正巧對上喬冰那道戲謔的目光。即使再笨的人也能反應過來，臉頰一紅，喬雪鼓起腮幫嬌聲叫喚：「姐姐！」

「呦～原來我們家雪兒也會害羞啊！」平時喬雪大大咧咧慣了，像個男孩，作為姐姐的喬冰也是頭一次見到她這副嬌羞的模樣，故而忍不住打趣。「還說沒病，我看你呀，得的就是相思病，病得還不輕！」

「快跟姐姐說說，到底是誰家公子，能有這樣的好福氣，搏得美人芳心，把我們家雪兒攪得茶飯不思！」

「哎呀，好了，就是那個孫策啦！」

自從先前在自家門口因見到孫策而氣憤離去，喬雪就再也沒有見過他。那時的她，心中除了憤怒，居然還有一絲甜蜜，連她自己都無法相信。後來，回到家后，她也總是情不自禁的期盼著那個人能來找自己，可是，他終究還是沒有出現。難道，他也生自己的氣了嗎？漸漸地，喬雪開始心煩氣躁起來，總會莫名的發火，甚至於無理取鬧。這段時日，她只要晚上一閉上眼睛，腦海里閃現的全是與他的點點滴滴。他的勇搏猛虎、他的智斗悍匪、他的憨厚呆傻、他的溫柔體貼……一切的一切，當初她是那麼的深惡痛絕，如今卻又格外懷念。

這種情感，一遍又一遍地折磨著單純的喬雪，直至遍體鱗傷。她卻只能默默咬牙承受，將一切埋在內心最陰暗的角落，不敢告訴任何人。

「孫策！」驀然從妹妹口中聽到這個名字，喬冰思緒翻湧，一時竟無法掩飾內心的悲戚之情。原來，妹妹也喜歡他啊。一次邂逅，讓自己知道了什麼叫怦然心動。從此，一發不可收拾。那時候的自己，懵懂未知，只想著能與自己心愛的男人雙宿雙飛、浪跡天涯。回想當時的自己，與如今的妹妹是何其的相似。所以說，對於妹妹的情感，喬冰感同身受。知道了其中的酸甜苦辣，也愈加同情。

喬冰忽然覺得多麼可笑。曾經，自己對於愛情和未來，充滿了美好的幻想。後來，有人到自己家來逼婚。那個時候，自己還不知道孫策就是他。深愛著那個男人的自己，站了出來，願意犧牲自己的愛情和幸福，承擔了作為一個長女和姐姐應該承擔的責任。那一刻，她只感覺自己的未來一片黑暗，也慢慢放下了心中的那一份羈絆。可是天意弄人，沒想到那個自己喜歡的如意郎君竟然就是向喬家逼婚的紈絝公子孫策！原本一切到此也該是個揪心后的完美結局。可命運總喜歡把人捉弄得體無完膚，那個孫策，一直深愛的，竟然是自己的親妹妹——喬雪！現在，一直厭惡他的妹妹竟然也對他有了好感。

短短的半年，卻屢屢跌宕起伏，喬冰彷彿活了一千年那麼漫長，歷經滄桑悲喜。

「哎呀，我的好姐姐，您放心吧，我討厭那個混蛋還來不及呢，又怎麼會真的喜歡上他！這種獃子，跟他呆在一起我豈不得悶死，也只有姐姐會一直傻傻地暗戀著那個獃子……噯，既然姐姐喜歡人家，又不好意思說，等再看到他，不如就讓雪兒幫姐姐說罷！」喬雪眼睛一亮，故作輕鬆地打趣著。可是，到底愛與不愛，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楚。

也許，正是因為知道姐姐喜歡他，她才刻意地去迴避那一份朦朧的愛意，以此掩飾內心慌亂的同時，避免傷害姐妹二人的感情。

可是，誰又知道呢！

「你呀！」可能正是妹妹的話起了效果，喬冰一下子被逗笑了，一捏喬雪的鼻子：「小淘氣鬼！」

看到姐姐終於笑了，喬雪雙眸彎成了月亮，自己也跟著「呵呵」傻笑。

可是，自己，真的放得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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